夕阳逐渐没入地平线的另一头,宣告着自己下班的同时,也諭示着雾刃他们今天的任务将告一段落。
    夜间——不需要指挥交通。
    那是因为他们的都市多年来受妖怪纷扰,政府极力提倡像这样的时间点,不得外出,因此要是他们又在这种时候以灵异组合之名到处乱跑,只会招来民眾的不安。
    像这样的恐怖攻击预告,为了社会秩序,不曾对外公开,一概由他们私下解决,做到国泰民安的效果。
    没有人监管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办,也是基路伯他们的事情,这次的任务交差后,直到明天太阳升起,雾刃他们都是一般平民,不会插手正事。
    在两名黑衣人的带领下,雾刃他们三人走在政府的走廊上。原本应该是雾刃走在中间,两名搭档分配两边的队形,经过那种事情之后,现在是憧那负责中间人的角色。
    即便是那些黑衣人,也看得出来他们三人现在闹得很僵。不想过问,八成是不想被扫到颱风尾吧?妲留奈一案后,这些傢伙也变得识相了。
    黑衣人前后脚地替他们打开五贤老的办公室,有礼地一鞠躬,不带一丝气息告退了。
    由带着纸条的雾刃率先踏进去。
    憧那与雅蕾丝相继跟了过来。
    再熟悉不过的场子,雾刃露出了一副走自家厨房的便利心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如此隆重、正式的场合,迎接他们的五贤老,如今只剩包含基路伯在内的四人。藤见妲留奈的位子没人了。
    「藤见小姐因为先前的阴谋被揭穿,自觉到没有资格待在这里,所以不久前已经认罪辞退了。」
    「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先解释给我听了。」
    雾刃对眼前的五贤老之长感到可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基路伯。」
    基路伯.查普莉尔——资歷最深的五贤老,也是在场唯一的西洋五贤。
    不过,这傢伙有再多的经验与气度也是没用的。
    至少在雾刃的面前,说再多都是没用的——连带先前的约定在内,这个乍看五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子,对他有太多的亏欠。
    雾刃就是打算以一副看待罪人的表情看他。
    这傢伙才是罪人。
    今天的任务会以简讯的形式通知八成也是这样,双方少见一次面,就能少挨一次骂。精打细算的老狐狸。
    可惜提交任务还是得当面说清楚……逮到了吧?
    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拿这傢伙当出气筒了吧。
    「果然是作贼心虚吗?」
    导火线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点燃。
    当着其他五贤的面,雾刃甩开多馀的思绪,以三选一的约定与妲留奈的事情为后盾,为他撑起了这场战役。
    但是,像是那些五贤也接受了妲留奈的辞呈,雾刃接连的话中带刺,都没有对现场构成实质的作用。基路伯他们左耳进右耳出,同样的事情不需要一再强调一般。
    「雾刃,少说两句。」
    最后,还是憧那拉住了他,让他不再乱来。
    虽然还是气不过,不过一想到这样对事情也没有帮助,雾刃认份一般地伸进裤子口袋,抓出快被他揉烂的纸条,丢向他们面前的桌子。
    雅蕾丝惊吓般跌倒了。
    「雅蕾丝!」
    面对桌上的纸条,害怕的神情表露无遗。
    明明出声叫她的是憧那,雅蕾丝的目光却是在雾刃身上。
    「雅蕾丝……不要紧吧?」
    不疑有他的憧那,伸手想拉起雅蕾丝,却因为过剩的恐惧,让她在试着起身之前又跌了个大跤。
    「雅蕾丝!」
    不知名的力量阻挠着雅蕾丝,让她只要有想起来的念头,就会拚了命击倒她,直到她放弃为止。
    雅蕾丝不甘心,咬着牙,面目狰狞,握紧的拳头,想要发洩一番,却又因为不曾消除的恐惧,只有坐在地上的份。
    憧那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转而以眼神向雾刃求救。
    雾刃没有理会,一心想赶快完成他们肩上的这起任务,目光直视着前方:
    「基路伯,寄出这封恐吓信的傢伙是乐园的成员吗?」
    问这些傢伙是最快的。
    「正品的信件在你们手上,依你们办事效率,一天的时间也够你们解析出笔跡与指纹那些了吧?」
    没有户政事务所等相关公所的美索市,所有需要办理登记、身分证与户籍地址等,全都由政府接掌,也就是说政府拥有现在所有居民的身分等一切资料。
    只要稍微翻阅、核对,即便是笔跡之类的东西,也能轻松找到答案吧。
    尤其他们又长年饱受乐园的骚扰,这点程度的防范作业,应该做得到吧。
    基路伯带着曖昧的眼神,先是眺望了一下坐在地上的雅蕾丝,接着不怀好意地配合雾刃演出般说:
    「那是当然的,神无同学,笔跡、指纹、毛发,甚至是dna,因为乐园这个地下组织的发起,我们已经对所有的民眾都提出相关申请,现在我们政府内建的资料库,超乎想像得完整。」
    「那就说吧?早点让这次的事件真相水落石出,今天的我执行了一整天的任务,已经累了,只想赶快回家睡觉。」
    雅蕾丝再次背脊发凉,不过这次已经不是只会鑽牛角尖,寻求雾刃的神情看了过来。雾刃一样没有受理,堂而皇之地说下去:
    「快说吧,基路伯。像这样的关係,我已经受够了。」
    他当然知道雅蕾丝这些视线背后的意思。
    明明中午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果然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会乐极生悲。
    他记得自己已经给过忠告了。
    所以接下来也是既定的发展了吧。
    「首先,神无同学,我们要先和你道声歉。恐吓信件没有採取到任何的指纹。」
    八成连那种开场白都计算进去了,这次的道歉雾刃接受。
    「笔跡呢?总该有线索了吧?」
    指纹不行,笔跡却是肉眼可见的证据。
    想赖也赖不了了吧?
    虽然雾刃对基路伯的观点,已经都建立在会赖帐的前提了,不过这次他选择放宽心胸。如同他对雅蕾丝的招数,对上基路伯也不是完全没胜算了,倒不如说他的风光时刻还在,对方别想跑。
    「没错。」
    基路伯先以这几个字起头,似乎是想测试什么一般:
    「笔跡方面倒是有了几个明显目标了。」
    雅蕾丝发慌地抬起视线,要基路伯住口什么的——只能表现脸上,她说不出口。仅仅妖怪的她,没有资格对先前犯下的过错,秉持反对的立场。
    「几个吗?所以,基路伯,是复数囉?」
    雅蕾丝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了得救的侥倖心态,反而不能错过一点时间,持续地看着雾刃。
    「毕竟笔跡这种东西,只能靠肉眼辨识,机器还无法做到区分0与1的不同,而且笔跡是可以模仿、学习的,当来到现在这个阶段,要逐一地过滤、抽丝剥茧,就得另闢新径。」
    说得倒是挺轻松的吧。
    「所以,还是只能交给我们去做了对吧?」
    那么,今天究竟做了什么?八成也只会换来保家卫国,只不过你们该庆幸今天什么事也没有,而且还等到了嫌疑人名单的出炉。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只有这几个作壁上观的傢伙吧。
    一想到先前的妲留奈,让雾刃只有气。
    「好吧。」
    雾刃才刚答应,具体要什么都还没说,基路伯就先把一张a4大小的纸张,平整地推到他面前了。
    这傢伙……今天特别的急啊。看到那张纸,雾刃只有这个心得。
    「毕竟是我们先接下了这次的任务,但主嫌都还没揪出来,这样也不算完成任务,
    而且主嫌已经下了战帖,再置之不理,说不定只会让我们的脸丢光。」
    基路伯感触很深似的,比谁都认真听取。
    「不过,基路伯,我要先问你:这次的任务从单纯的对外宣称指挥交通,更改成了以抓出寄这封恐吓信的傢伙了吧?」
    「可以这么说了吧。」
    「真是随兴啊。是因为以往像是这样的事件,都不了了之,你们也不想认真了,要要是我有这个意思,你们儘管让我去发挥?」
    不让对方思考似的,雾刃穷追猛打地接着说:
    「毕竟我是多次拯救美索市的大英雄,已经威胁到你们的地位,要是我能顺便死在外头最好,所以像这样可能危及生命的任务尽量安排给我,说不定就能保住你们那廉价的面子了。」
    要他打住?根本不可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再加上妲留奈的那笔帐,只要这些理由还在,他就不会收手。
    现在和刚刚的区别,就是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冷静应对了,不是把眼前这些混帐当成单纯的出气筒,而是活生生、任凭他挨打的人肉沙包。
    两者的区别——他会在以不杀死对方的前提,尽可能地刁难对方。
    基路伯之外的其他五贤——有反应了。
    相较于一鼻孔出气,这些能成为五贤的傢伙,果然会看重这种时候。因为自己就是一直站在这种角度,看着底下之人拚得死去活来,却又什么也得不到,但若对方与自己并驾齐驱,以相当的力量对抗……又另当别论了。
    威胁——雾刃现在做的就是言语上的威胁。
    让这些傢伙能实质上感觉到他存在的威胁。
    「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很累了,要是这次的任务有结果,我会拎着主嫌首领的脑袋来见你们的——」
    收下桌上的a4纸,雾刃头也不回地转身,不过就在他即将离去前,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喔,对了——无论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我都不会如你所愿的,基路伯,我不会成为五贤的!接替藤见妲留奈的五贤!」
    已经无法分辨是非的憧那,带着雅蕾丝跟在雾刃身后,三人差不多同一时间走出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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