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立羣共享晚餐后,林瀅在许立羣的坚持下护送到医院,一进工作单位,值班的护理师及医师们见到她便稍微停下手边工作与她打招呼,林瀅点点头,示意大家噤声,边走进办公室拿了些要负责整理的行政资料。
    「林瀅,有空吗?」
    此时,一名中年男性走近林瀅身边。
    「苏医师,您值班吗?」
    林瀅口中称呼的苏医师,是单位中主责医学研究的医师,前阵子林瀅参与记忆相关研究的主责人便是他了。
    「我留下来整理一些东西,想到有些事要跟你说,请单位同事帮我留意你有来的话,要通知我。」苏医师笑了笑,眼中漫起了淡淡忧心。
    「还好我今天有来,不然明天我要跟科主任去日本参加研讨会,您要找我就要等我回来了。」
    苏医师没有多回应,领着林瀅走进护理站里的会谈室。
    两人坐进会谈室,苏医师拿出手上牛皮纸袋里的资料,轻声的为林瀅解释他找她的目的。
    「…研究报告要一段落了,在整理这些资料时,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问题。」苏医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告诉林瀅的事能不能让她接受。
    林瀅看着桌上摊着的检查报告,一开始是为了帮忙科内研究才参与,却没想到经过一阵检查后,除了发现自己记忆缺损的问题之外,也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脑部组织正在开始萎缩。
    「你以前受过很重的脑部伤害,能復原不是一般容易的事,脑部组织萎缩是头部创伤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萎缩程度因人而异,目前看起来是组织萎缩的初期,萎缩速度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加快,到时候,你忘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想我必须早点让你知道这件事。」
    苏医师望着林瀅,心疼的表情在他脸上清楚写着。
    林瀅不发一语,根据过去照顾病患的经验来看,她不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她没有办法预料的是,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苏医师,其实这几天去日本的时候,我要顺便去做催眠治疗,想找回以前的记忆,那现在…去找以前的记忆,有意义吗?」
    斗大的泪珠从林瀅眼角滑落,她想起前几小时与许立羣吃晚餐时听他说催眠治疗的事,现在,她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林瀅,我很抱歉,这件事我有不得不告诉你的理由,我必须让你有时间为未来的自己做些准备。」苏医师轻声地安慰着,虽然这个安慰格外刺耳,却是林瀅往后得好好思考的事。
    会谈室格外安静,只有林瀅轻声的啜泣和苏医师的叹息声在空气中摆盪。
    平息了情绪,林瀅向苏医师道谢后,快速将行政工作做了整理,留下纸条给接手的同事,便静静的离开单位。一步出医院大门,她抬头望向天空,看着被乌云盖过的微微星光,又一滴泪轻轻滑过脸颊。
    「爸、妈,女儿不孝,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前几年,林瀅的爸妈相继过世,家中独生女的她,此时寂寞的不知找谁依靠,望着微微星光,突然很想念疼爱自己的爸妈。
    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带着对未来的害怕与担忧,踏上回家的路。
    一到家,她把苏医师交给她的资料放在茶几,收拾慌乱的心情整理即将带出国的行李,很多时候,有那么一刻她总会不自主停下手边的事突然出神,发现自己走神后又会赶紧轻拍脸颊提醒自己。整理好行李,她按平时习惯为自己定好闹鐘,看见手机里显示翟玉维和许立羣同时传来的讯息,她选择谁都不回应,定好闹鐘随即躺进被窝里,闷闷的哭泣声回盪在林瀅独自一人居住的房里,这夜,是孤单的。
    隔日清晨,手机的闹鐘响起,心情凌乱的林瀅浅睡着,她伸出手关掉了闹鐘铃声,坐起身,呆望着天刚亮的窗外。她站起身,走进浴室里盥洗,眼下的黑眼圈诉说着她的失眠,她望着额上的淡疤,不明显的疤痕现在在她眼里看来格外刺眼,她摸着伤疤,从轻搓到用力搓到皮肤发红,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多么希望不曾有这些事发生过,可是,伤疤又岂能轻易抹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望着发红的前额一角,望着自己的黑眼圈,她看了看,收拾情绪,盥洗好后换上轻便衣服,此时,许立羣已经依约到了林瀅家,林瀅让许立羣进家中坐,自己走进房里再次收拾糟糕的心情,画上淡妆好以隐藏自己的心事。
    坐在客厅的许立羣,眼角馀光瞄到了茶几上的文件,他看了看几眼,虽然没有很清楚的看过整个内容,但文件里的影像和几行学术文字已经让他看懂了什么,震惊之馀,打开的房门声拉回他的注意力,许立羣看着从房间走出的林瀅朝他微笑,但他可以感受到林瀅突然筑起的防备,他朝她微笑,不让她发现他在前几分鐘前发现的事。
    「走吧!」林瀅没有发现许立羣的异样,但压抑的心情从说话的语气大概可得知一二。
    许立羣点头,接下林瀅手中的行李箱,走在她前头,不让她发现自己眼中漫起的微微水气。放好行李,许立羣先让林瀅坐上车,快速的整理好衝击的情绪后,自己才坐上车,缓缓开往机场。
    —我该怎么面对,你可能会忘记我的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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