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弱的意识里,我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有许多模糊又陌生的脸和人影,没办法说话,但是却听见希微的声音。
    「同…学…听…得…到…我…说…话…吗…?」陌生的脸问着,感觉那些声音不断重叠与回绕,感觉离我很远,像是飘到耳边就消失掉一般,却又像是靠得很近。
    「咚」一下,我看见了模糊的救护车天花板,还有几张根本看不清楚五官的人影,那些专业的急救术与排盪在我周遭,直到我的视线陷入黑暗,耳边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传来许多脚步声来来去去的声音、各种仪器作响的声音、人在说话的声音,而我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有些迷茫的动了身体,却引来了爸爸妈妈的注意。
    「可涵?你醒了?」爸爸靠了过来,脸上堆满担心和疲惫,但我此刻却只担心哥哥,昨天晚上跟哥哥经歷的事情还歷歷在目。
    头偏了一点,我问爸爸,「爸…怎么只有你?」
    「你妈妈她回去准备吃的,怕你醒来饿着,而且她也已经顾了你一整天了,我担心她太累。」
    看着爸爸,我又接着问,「那…哥哥呢?」
    「你哥哥在旁边,但是还没醒来。」爸爸才说完,我立刻把头转向另一边,果然看见了哥哥躺在病床上的侧顏,眼帘紧闭,看起来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般,而我只担心,哥哥还会不会醒来。
    「爸。」我又把头转向爸爸那边问,「哥他怎么还不醒?是不是情况比我还严重?」说到这里,我不自觉的眼红了眼眶说,「哥哥他为了我,肩膀受了伤,甚至到现在都还没醒…呜呜…我…我真的很麻烦…为什么总是让哥哥为我涉险…」
    「好了。」爸爸见状安慰道,「哥哥他确实缺氧有些久,但是刚刚医生来替他看过,说他很快就会醒的,哥哥没事所以你不要太担心。」
    「真的吗?」听着爸爸说的,我又转头看着哥哥紧闭的眼帘,那颗担心哥哥醒不来的心始终悬吊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逐渐的到了晚上,爸妈跟我提了希望我能搬回去的想法,我跟爸妈说我不想搬回去的心思,爸妈原本还有些生气想再说我些什么,林雪蓉却在这时候到了,最后林雪蓉跟爸妈离开病房单独说了一些话,而王智颖待在病房里。
    坐在床上,我看着哥哥的生命仪器从白天到晚上,明明能侦测到平稳的心跳与脉搏,却迟迟等不到哥哥醒过来的瞬间。
    也许是见我满脸愁容,王智颖突然说,「你哥哥他救了你。」
    「你说什么?」我看向王智颖。
    叹了一口气,王智颖这才说,那天晚上我跟哥哥被困在电梯里迟迟没有等到救援,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我们的位置,电梯被橇开后哥哥二话不说就把我抱起来并且往上推出去,好让我能更快被救护人员救出去,但是电梯却在这时候又往下降,哥哥重新摔进电梯里,并且失去意识。
    当我听见我昏过去之后的事情经过,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如果哥哥一直没有醒来,或者他真的怎么了,我也会跟哥哥一起的。」
    「墨可涵。」王智颖竟然喊了我的名字,然后抓着我的肩膀说,「你想让你哥哥的命白白牺牲吗?你哥哥他费尽所有力气也要救你,是为了让你醒来之后跟他一块走的吗?」
    我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了哥哥在电梯对我说过的话:
    「我会让你活下去,让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眼泪簌簌的落下,「我不要,可是我不要,我不要哥哥离开我…呜呜…世界上没有人会再像哥哥一样这么疼我了,而我什么都没能为哥哥做,我不要就这样让哥哥走…呜呜…」
    我哭着,好像心被掏空了,好像瞬间失去了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好像突然什么都不要了,哥哥不喜欢我也没关係、我不能再喜欢哥哥也没关係,只要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回应的哥哥可以醒过来。
    墨允乐,你快醒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暖暖的,我感觉到有人抱着我,接着我听到林雪蓉温柔的声音说,「不哭,你哥哥马上就会醒过来,可涵,你希望哥哥醒来是看见你哭呢?还是看见你笑呢?」
    缓缓抬头看着林雪蓉温柔又有些悲伤的神情,我没有说话,而王智颖又说,「墨可涵,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并且相信你哥哥他一定会醒来,没看见你幸福,你哥哥怎么捨得走?」
    突然我想起了哥哥在电梯里说的话。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个人愿意化成那片大海,只为了陪他的候鸟飞。
    而哥哥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说过「但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那片海洋」这句话,感觉「但」的前面还有一句话,可是我却想不起来。
    哥哥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可涵。」爸爸跟妈妈唤了我,接着充满感慨的对我说,「记得要回家,难过了要记得回家、伤心了要记得回家、失落的要记得回家,只要你需要都可以回家。」妈妈说着,竟也红着眼眶抱紧我。
    而我抱着妈妈说,「有爸妈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接着我跟妈妈又哭成了泪人儿。
    如果世界真的这么美好,为什么我们会流泪?
    如果世界真的这么美好,为什么我们要离开?
    因为世界没有我们想的如此美好,却也没有我们想的如此狼狈。
    那一晚,我睡前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涵?可涵?」
    循着声音殷殷呼唤,我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哥?」看着眼前的人,我开心的立刻从床上起来,「哥,你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痛?」
    「可涵。」哥哥再次呼唤,轻轻微笑湛露着温暖,「哥哥让你担心了吧?」
    看着哥哥的脸,是跟以前一样温暖的笑容,我红了眼眶,哭着说,「当然吓到了,你把我吓坏了!」说完我扑进哥哥怀里,想重温过去哥哥对我无微不至的保护。
    「乖。」哥哥轻抚着我的头。
    「哥。」我说:「你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好不好?」接着我抬头看着他。
    哪怕,我不能再一直迷恋着哥哥,但是只要哥哥好好的,待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
    「可涵,你记得你说过的吗?」他问,「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总有一天要学会自己面对这一切。」
    「不要!」我任性的说,「我不要!我再也不要了什么自由、勇敢、坚强,我只要哥哥没事就好,可以吗?」
    「可涵,不能任性,这样哥哥怎么放心的走?」
    放心的走?我错愕。
    「哥,你在说什么?」
    突然,哥哥离开了我,接着转身一直走,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哥哥修长的身影,而哥哥去的远方,是一道光,在哥哥走向它之后就消失了。
    「哥…」我吶喊着,却只能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前。
    「哥!」猛然睁开眼睛,我发现窗外的天空亮了,耀眼的阳光东照进病房里,将洁白的墙染上天空淡淡的蓝。
    而我看着天花板,像是惊魂未定一般,当我回过神来,想起刚刚那场梦,这才转头看了旁边的床位,但是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梦里一般,哥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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