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生物钟让她在太阳刚出现的那瞬间醒了过来。落云山的藏书阁建在山顶。此刻此地阳光刺破厚厚云层直射下来,瑰丽绚烂。岐空不由得看呆了。
    “你喜欢么?”身侧突然有个声音。
    她一惊,赶紧站起,墨丹青正站在她旁边,目光落在远方云霞。
    “挺好看的。”岐空很囧,手赶紧收着毯子。
    “下次去书阁里休息吧。”墨丹青没再看她,转身走了。
    岐空紧张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没多久,浮白便来了,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她赶紧跑到他身边:“师兄你来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来这么早?”浮白扫了她一眼。
    岐空支吾半天才说:“我害怕今天不能按时来,就昨天晚上赶来了……”
    浮白沉默一瞬:“那你以后就住这里。”
    岐空猛的抬头,眼里全是震惊:“我……”
    “行了,开始吧。”浮白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剑术首决是什么?”
    “……”岐空垂着头不回答。
    “为勇。”浮白自顾自的讲着。
    岐空只觉得自己脑子乱哄哄的,只是一夜之间,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你理解的勇是什么?”
    “……”
    “如果你不愿意学,那我走了。”浮白收回剑,转身就要走。
    “保护我喜欢的人。”岐空拽住他的袖子,低声回答,“不想让他们受伤,想让他们一直很好。”
    浮白身体僵了一下,嗓子里的那份腥味愈发强烈。
    “我想保护你。”有些话明知道不能说但还是忍不住。
    话音没落多久,手中拽住的布料已经被抽走。树木幽深中只余一人。
    岐空坐在树下,垂头看手心。就这么结束了。对方的举止准确的说明了态度。对待感情,她总有种莫名的悲观态度,就如此刻。心里有些后悔,如果不说是不是还能存些侥幸。可是她不愿意自己被看不见的期许拖进深渊。她宁愿干干脆脆的断了也不愿留着歇斯底里的希望苟延残喘。
    “岐空啊,你怎么坐在这发呆呢?”
    她抬头忙站起,恭敬道:“掌门师叔。”
    “你来找丹青的吗?他现在应该在野林吧。”仲儒笑眯眯着说。
    “啊,我、我想事情,不小心就发呆了。”岐空看着自己的脚尖。
    “是谁惹你生气了?”仲儒拍拍她的肩膀。
    “没有没有,”岐空挤出一个笑脸:“我就是觉得,觉得自己比较笨,都在仙门待了这么久了,只顾着吃吃喝喝,什么都没学会,给仙门丢脸了。”
    “小丫头,”仲儒看见了她脚边的剑:“要不要丹青师兄教你剑术呐?他的剑术很厉害啊!”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掌门师叔,我、我得回去吃饭了,掌门师叔再见。”岐空慌张拿起身边的东西往竹林跑去。
    仲儒叹口气:“小丫头啊小丫头。”他也没回头,直接说着:“当时还不愿意要这个徒弟,现在人家也不稀罕你了吧。”
    墨丹青转身:“我从未想过让她做我徒弟。”
    “你、你、你!”乾易指着浮白就要破口大骂:“你居然把你师妹留在落云山,浮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入门已近千年,也该去人间历练了。弟子走了。”浮白语气冷淡,转身却看见脸色苍白的岐空。看见她勉强挤出的笑脸,真是比哭还难看,他想。
    “师兄,你要去人间了。”岐空很想表现高兴一点,可是她演技那么差。
    “是。”浮白只答一字便已经召出剑。
    “师兄……再见。”岐空只来得及说出这四个字。她那时候想,再见和拜拜终究是不同的。也骂着自己没出息,说是不要歇斯底里的希望,还是难免存着念想。
    “师父,我先回房了。”她只能再勉强说这几句,再多话也许就要暴露了情绪。
    乾易想拉住她再说些什么,一转眼人已经走了,只得叹口气,生着闷气。
    床头还放着本书,岐空拿起,翻开,书中夹着她昨日写的那两个字,被她揉过又铺展开的那两个字:浮白。
    雪开始融了。
    路上已经有小花开始探头,打量着这个世界。岐空走了许久,终于还是累了。抬头,竹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上面还留着残余的水珠。她走过去,将大拇指放在那片竹叶下,不多久,那滴水珠便落在她的指甲上,又很快滑落到地上,转眼不见。
    她终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迷阵她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因为浮白离开了,她学习阵术不再受到阻碍,这第一节课便是让她进入迷阵中感受一下。她以为师父让她进去呆一会就出来,没想到她呆到天都黑了,也没见他把她放出来……这意思难道是让她自己走出来么……可是她也走了快一天了啊……要不是以前浮白让她每天跑步打下的底子,现在估计她得累瘫了。她现在终于明白浮白的严厉是师承何处。当时明明是想选个宽松的师父的啊摔!
    走了那么久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了陷入迷阵走是走出不来的。索性坐下来歇着,想着她入阵时师父说过的话,他说——每个阵都有阵眼,阵术的变化与阵眼有着莫大关系,迷阵是阵术中最简单的阵,只需迷惑阵中人让他们走不出去就行了,所以迷阵的阵眼便是迷阵中最重要的蛊惑人心的东西。
    蛊惑人心?蛊惑个毛线啊,这片竹林她都呆了那么久,没觉得有啥不正常的啊,她也试过用剑将那些竹子全部毁掉,可是悲催的发现在这个迷阵中竹子的生长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她砍一片长一片,看着疯狂生长的竹子们,岐空的内心是崩溃的。要是浮白在,她还能撒个娇什么的……可是对着师父她实在是干不出来啊……她又抽出孤光,正欲继续“大开杀戒”,天一下子亮了。
    岐空眨眨眼,适应着突然的光亮。
    “徒弟啊徒弟,你怎么磨叽这么久啊!”乾易略有些恨铁不成钢。
    “第一次么,难免的。”仲儒笑,“师弟你阵法新奇,小丫头走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岐空看到师父身边站着的掌门师叔和墨丹青,一下子就尴尬了。
    “哎,你说你,你顺着那条路走不就出来了,你在那砍竹子干啥啊?”乾易还是有些气不顺,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给乾林扬气一把,没想到啊没想到。
    岐空简直欲哭无泪:“师父您不是说是迷阵么,我以为那条路肯定出不去……”她这真是被反套路了一把啊!
    乾易一时也很是无语。
    “小丫头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师弟你还记得浮白第一次破阵么?”仲儒笑的一脸慈祥。
    岐空赶紧竖起耳朵。
    “……都这个德行!”乾易叹了口气,“行了,徒弟,破阵的关键是要善于揣摩设阵人的目的,不是一味的按自己的想法走。你先把我早上给你的那本书背好。”
    岐空分别对三人行礼,才垂头丧气的走了。
    “小丫头还小,你慢慢教她就好了,不要这么严厉么。”仲儒拍拍乾易的肩膀,“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通知师弟。”
    乾易看看站在仲儒身后的墨丹青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听仲儒一脸慈爱道:“现在徒弟大了都想去人间历练,可是只修一种法术实在是不够安全,所以我决定以后要下山历练的孩子们至少要修习两种法术,尤其是你乾林,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什么!乾易听的简直想吐血,浮白前脚刚走就有人想来撬墙角了!于是他义正言辞道:“这可不行!术业有专攻,贪多嚼不烂。我乾林阵术用来自保绰绰有余。”
    “师弟,这件事我们昨日都一直同意了,现在已经不能改了。”仲儒笑的还是很慈祥。
    “我怎么不知道!”乾易气的想跳脚。
    “你昨日被拉去喝酒了,醉醺醺的便没让你参加。”仲儒笑道:“我刚才看岐空在剑术上倒是颇有造诣,正好丹青还未收徒……”
    “你、你、你……”乾易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师兄,气的连话都说不好了,他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抡把剑当柴刀在那砍竹子也叫有造诣!缓了一会才道:“是岐空要学,我回去问问她的意见。”
    “师弟你也知道,丫头身份……”仲儒笑的温和:“你们可要好好想想。”
    待两人走后,乾易才恨恨的从腰间解下酒葫芦,闷闷的喝了一口,“算了,你自己都不在意,我还帮你干什么?”只是说是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径直走到岐空房门前:“徒弟,我进去了。”说完门便开了,岐空眨眨眼睛:“师父,您有什么事么?”
    乾易走进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坐在那里又闷头灌了一口酒,缓缓道:“关于你师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岐空整个人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她才垂着头问:“师兄他……什么时候回来?”
    乾易又喝了口酒:“少则五六十载,多则数百年。”也许不会回来了。最后那句他没说。
    这么久啊。岐空想着竹林里漫长的岁月。她还记得她摔断门牙那次浮白说过要给她摘青牛湖的红菱。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人间历练呐?”她手指无知觉的绕着圈。
    “!只要小徒弟你好好学法术,凭你的资质肯定几年就能出师了!”乾易心头大喜,“到时候记得去找你师兄,告诉他早点回来,这猛一走多久都吃不到他的饭了还挺难受的……”
    岐空狠狠的点点头:“师父,我一定会努力尽早出师的!”说完看见乾易促狭的笑容才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又加了句:“因为师兄做饭好吃么,我想他早点回来。”
    “不用解释小徒弟,我懂我懂。”乾易眨着眼睛,“年轻真好呐。”他说完这句突然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整个人又有些焉了:“小徒弟,在仙门出师的条件是至少要学好两种法术,你准备学什么?”
    “啊?强制的么?”岐空有些惊讶。
    “是的。”乾易并未告诉她这个规矩刚加上,“你有什么想学的吗?医术,飞羽术,盾术,植木术,阴阳术,五行术,这些你想学什么?”乾易罗列出了许多,笑着看向岐空。
    岐空想了想:“没有剑术吗?”
    “剑术……剑术学着多残暴啊,而且你一个小姑娘家拿着剑也不美观,要不学植木术怎么样?种些花花草草的简单又方便。”乾易看岐空面上仍有犹疑之色,便说:“那这样吧,你先想想,明天跟我讲怎么样?”
    岐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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