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不耐烦应付他们,随意嗯了声?就匆匆走过,池鹤倒是解释了一句:“小?鱼有点事,我陪她回来一趟。”
    也是说完就走,这态度倒是让街坊们更加好奇,纷纷议论猜测,说孟老师家外孙和祝家的?祝余是不是在处对象,难道今天是回来见家长的??
    接着又议论起跟孟家对门?的?关家,说小?禾的?那个哥哥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怎么分家产,云云。
    反正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街坊们聚在一起,能把谁家今天买了什么菜都给?八出来。
    池鹤和祝余把这些街坊们抛在脑后,急匆匆走进北二巷,巷子里灯光似乎比外面大路的?要?暗一点,没什么人走动,很安静,偶尔听见几声?犬吠或者?一声?猫叫。
    脚步声?错落响起,一点点向巷尾靠近。
    走到祝家门?口,发现院门?没关死,虚掩着,祝余停下?脚步,看着木门?深深吸了口气。
    “别怕,进去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池鹤出声?道。
    祝余扭头看向他,看见他那双桃花眼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身后拖着长长的?黑色的?影子,凭空生出一抹神秘蛊惑的?意味来。
    他的?神色很认真?:“小?鱼,我就在这里等你。”
    祝余一愣:“你不进去吗?”
    “你愿意让我进去吗?”他反问道,人在发疯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姿态并不好看,他不确定祝余愿不愿意让自己看见她那个时候的?样子。
    祝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笑笑:“一起进去吧,万一他们打?我呢?”
    池鹤想想还真?有可能俩人打?她一个,这可不成,他是在外头等她砸完场子出来的?,不是送她进去挨打?的?。
    于是点点头。
    祝余回过头,抬手一推,就把院门?推开了。
    然后她准确无比地?在门?边摸到一根她手腕粗的?铁棍,那是祝母常年放在这里备用,怕有贼进来的?。
    她提着沉甸甸的?铁棍,走到停在院中的?电动车让,举起,狠狠朝着车头就砸了下?去。
    “嘭——”
    “滴嘟滴嘟——嗡——”
    剧烈的?响声?和电动车的?报警声?同时响起,祝余扭过头,看见她的?父母先?后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脸焦急和慌忙。
    —————
    听见砸车声?,刚吃完晚饭没多久,还在一边回味龙虾的?美味,一边憧憬女儿嫁进钱家后有多少好处的?祝家夫妇着急忙慌地?往外冲。
    祝父还抱怨妻子道:“肯定是小?偷,你也是,门?都不关好点,这下?出事了吧?”
    祝母不甘示弱地?顶回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说等下?还要?出去跟人打?牌吃宵夜,叫我不用管门?……”
    话没说完,就已经看清站电动车边的?人是祝余,她手里还提着铁棍,不用问,砸车的?人肯定是她。
    两?口子先?是一愣,随后惊慌迅速切换成大怒,祝母指着她破口大骂:“祝余你疯了是不是?居然敢跑回家砸东西,谁教你的?,无法无天了是吧!”
    祝余扭头看过来,院子里灯光谈不上多好,暗淡的?光线投在她脸上,只有半明半暗的?影子,将?她脸上扭曲的?戾气模糊了许多。
    以至于祝家夫妻俩并没有被她的?模样吓到,祝父也一脸怒容地?道:“祝余你什么时候学的?这种坏习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就回家来砸东西,你是强盗还是疯子?家里欠你的?吗?”
    他端着架子,试图多教训祝余几句:“你这样去了婆家……”
    话刚起了个头,他妻子就已经按捺不住,一边骂道:“跟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她会听你教吗,早就学坏了,果然还是得打?,不挨打?就是学不好!”
    一边铆足了劲往祝余这边扑。
    可是刚扑到一半,脚下?忽然被人绊了一下?,她没能及时刹车站稳,便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眼前一暗,她看见了站在阴影处多了个人。
    “谁!哪个兔崽子!”
    “嗙——”
    “滴嘟滴嘟——”
    伴随着她的?吼声?,第二声?砸车声?在她耳边炸开,在车辆的?报警声?里,她看清了祝余脸上的?表情。
    阴沉、狠戾,而且扭曲,布满了熊熊怒火。
    她愣在地?上,喃喃地?说了句:“疯了,真?的?疯了……”
    祝余对他们说了什么充耳不闻,举起铁棍继续砸向电动车,电动车倒在地?上,车头被她砸得都瘪了,车灯也被她打?烂,接着是车轮,一棍接一棍,很快就将?车砸得稀巴烂。
    祝母嚎叫起来:“祝余你这个疯子!你连亲生父母都打?,你不得好死!”
    那可是她的?新车!是她的?命根子!
    她顾不上害怕了,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打?祝余,池鹤这时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斜插到她和祝余之间,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
    祝母这时终于看清了之前绊她的?人,顿时目眦具裂:“是你!池……”
    “孟家那个姓池的?小?白眼狼,好久不见啊,阿姨。”池鹤脸上笑眯眯的?,眼尾却一动不动。
    他拦住祝母,甚至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扯。
    祝余回头看了他们一下?,已经是满脸水光,不知道是累出的?汗,还是流的?眼泪。
    应该是累的?吧,池鹤想,祝小?鱼刚说过不会再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哭,不会这么快就食言的?。
    她砸了一辆车,又提着铁棍去砸隔壁另一辆。
    祝父大惊失色,这回终于着急了:“祝余,祝余你住手!你砸了你妈的?车还不解气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池鹤拖着祝母走到他身边,连他一起拽住,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累,还换了一下?姿势,扯住的?是他们的?衣领。
    然后笑眯眯地?劝道:“叔叔阿姨还是别过去的?好,免得伤到你们,骨折了还得去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开玩笑的?,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真?要?这么心痛车子,那就把衣服脱了冲过去保护它咯。
    可惜他们谁都做不到这一步,便只能被池鹤牵制住,眼睁睁看着祝余在院子里一顿打?砸。
    不管是电动车,还是花花草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祝余碰到就砸,越砸越顺手,越砸越疯。
    满地?的?狼狈看得两?口子眼冒金星,窒息到胸口都发痛。
    祝母忍不住骂:“祝余你这个疯子!白眼狼!我等下?一定要?打?死你!”
    祝父也骂她:“越大越不懂事!净跟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些坏的?!”
    池鹤顿时就气笑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人,他怎么不报他的?身份证号算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劝祝叔你也别再嘴硬,搞什么指桑骂槐那一套。”他阴恻恻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看就静静看,我脾气可不像小?鱼这么好。”
    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刚才我揍了一个叫钱文冲的?人,把他肋骨打?断了。”
    钱文冲的?名字一说,刚要?继续骂人的?两?口子瞬间哑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出现的?慌乱和惊疑不定。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池鹤接着问道,听起来像是看玩笑,可是语气却让家人觉得很危险。
    祝父强打?起精神,干笑道:“什、什么……你说的?什么钱什么,我也不清楚……家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你阿姨在处理……”
    这就是直接推卸责任了,这个人是既要?享受,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的?,池鹤这一刻忽然觉得,整个祝家,最可恨的?就是他。
    至于祝母,只是一杆又蠢又毒的?枪罢了。
    池鹤嗤笑一声?:“人情往来啊,祝叔你这可真?是……”
    话没说完,院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冯老师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青年,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街坊,男的?女的?都有。
    他们进门?先?看见一地?狼藉,不由得惊呼:“哎哟,这是怎么了,遭贼啦?”
    “不是,小?鱼你、你拿着棍子在搞什么啊?快把棍子放下?。”
    “对啊,好孩子,先?把棍子放下?好不好?有话好好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
    邻居的?阿姨大妈们哄着她,根据以往的?经验,断定是祝家两?口子先?骂了打?了孩子,孩子才闹起来的?。
    祝母闻言顾不上因为钱文冲的?事心虚,立刻跳脚大声?回骂道:“放你妈的?屁!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个疯子进门?就把我车给?打?烂了!真?是反了天了,哪家的?孩子像她这么猖狂的?,讨债鬼!”
    “闭嘴!”池鹤呵斥了一声?,紧了紧手里扯着的?衣领,祝母的?声?音立刻就被勒了回去。
    大家这时才发现,扯住祝家夫妻俩的?人是池鹤。
    冯老师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之前见过面,还聊过许久,他觉得池鹤不是这么粗暴的?人。
    于是他谨慎地?问道:“池鹤,小?鱼,能不能跟大家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街坊们是啊是啊地?附和,催着他们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祝余也砸累了,反正院子里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花盆都不剩一个。
    于是她终于停下?来,走到院中间,将?铁棍杵在地?上,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笑了一声?:“你们可算都来了,好啊,我就给?大家讲讲。”
    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压抑着许多情绪,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里一酸。
    她从?几天前钱文冲突然闯进咖啡店开始说,说到钱文冲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喊她老婆,还说是她妈已经把她嫁给?他了,池鹤就补充了一句:“小?鱼吓得直哭,晚上也睡不着,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店里怕再出事影响不好,也不敢开门?,这几天起码损失五位数的?营业额。”
    他说得真?真?假假,街坊们听了都当真?了,忍不住说这姓钱的?真?是有病,又怀疑地?看向祝家夫妻俩,嘀咕说真?是这俩人干的??
    祝余不理会他们的?嘀嘀咕咕,继续往下?说:“池鹤哥和闻度他们托关系查了这个叫钱文冲的?人……”
    她将?钱家的?背景来历,娶媳妇只为生儿子的?目的?,以及祝母是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并且仅通过一张她中学时代的?就把她卖出去,还收了人家二十万的?事,讲得一清二楚。
    众人听了皆哗然不已:“难怪祝家最近生活水平那么高,榴莲几个几个的?买。”
    “榴莲算什么,人家还买大彩电买新车呢,许秀不是还给?我们看过她买的?金手镯么,啧啧啧。”
    “原来这个钱都是卖女儿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卖女儿,兴包办婚姻这一套啊,吃相这么难看。”
    “跟那些在山卡拉里头穷得吃不上饭的?差不多了,人家都未必肯卖女,她倒卖得很爽快,啧啧啧。”
    街坊们吃着祝家的?大瓜,语气和神情皆是鄙夷。
    冯老师只觉得脑壳一下?就炸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质问祝家两?口子:“小?鱼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真?的?没经过她同意就跟人家谈好了婚事,要?把她嫁出去?”
    他看着祝父问道:“你老婆不懂,你也不懂?就这么干看着,也不劝劝?”
    祝父觉得丢脸极了,连忙使劲摇头,然后把脸往一边撇。
    祝母倒是一点都不心虚,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没错:“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你们就说,女人哪有不嫁人不生孩子的?,既然要?嫁要?生,是不是得嫁个家里条件好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给?她找个有钱的?,不是为她好是什么,你们倒是不卖女儿,那你们让你家女儿嫁给?穷鬼去啊!”
    街坊们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了,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冯老师气得直说:“胡闹!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
    祝母还是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开始掰扯自己有多不容易,说自己为了跟钱家搞好关系,赔了多少小?心,低声?下?气不说,还要?送礼,如?何?如?何?。
    越说越觉得自己为了祝余付出许多,便更加生气她今天砸院子的?行为,接着生气起来:“我做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结果呢,你们看看她做的?这些事,真?是作孽啊!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啊……”
    她话说到这里,祝余也觉得自己歇回了口气,冷笑道:“是吗?你是为了我吗,你敢对天发誓是为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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