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与北哥留下了好多人?的遗憾,即便?大家后来?相聚,有分寸地避开两人?的故事, 不过是欲盖弥彰地藏住了好多人的意难平。
    听说泞大新生入学第一瓜就是“亲觅邬间”,几个?热搜和超话?翻来?覆去地被挖坟, 超话?帖依然有粉丝打卡,让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哭笑不得?。
    林觅坐在沙发?上, 朝他莞尔:“几年不见,当年的火龙果学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裴氏电商的cfo(首席财务官),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我心悦诚服。”
    江子燃接受了林觅的恭维话?, 目光稍敛,已然没了当年的滑头轻浮样儿。
    他为她倒茶水:“我要祝贺你们才?是,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还能到一起,一定付出了非比常人?的毅力。喏, 我以茶代酒, 敬嫂子, 敬青春。”
    林觅和他碰杯:“心意领到。”
    她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多余的异议, 表情很平静。
    寒暄一刻, 进入正题。
    江子燃佯装窘态:“我上回没搞清楚原委, 吴俊说他听许听晚讲的,所以我以为北哥准备结婚, 嫂子你别介意哈。”
    林觅用拇指摩挲手腕凸起的一小块骨头:“不介意。”
    后来?的话?她没再听,趁江子燃去卫生间,林觅扭头看向?邬北:“上次民政局那个?人?是你谁?”
    邬北会?错意,托住林觅的手腕:“我跟她没感情纠纷,放心。”
    林觅也不跟他装糊涂:“秦姝跟我坦白了,之前她陷害我那几次都是那个?人?教唆的,我不管她和裴斯宇有没有关系,我要知道她是谁。”
    听到这儿,邬北的眼睛散了些倦懒,靠着沙发?背偏头去看林觅:“你不如问她老公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
    邬北同?林觅短暂对视,又倏然收回目光。
    她听见他说:“我爸。”
    林觅稳定心神:“你再说一遍。”
    邬北看她:“她是我继母,邬牧生的新婚妻子。”
    林觅瞳孔微缩:“……”
    邬北哂笑:“是不是都有资格作为稿件,投给离谱妹妹了?”
    林觅:“监狱服刑人?员可以结婚吗?”
    邬北轻声?解释:“可以,只要婚姻登记机关和监狱沟通协调好,双方就能亲自到民政局登记。那天民政局外边停了两辆警车,一辆负责扣我爸,一辆负责督查。”
    林觅回想:“我没注意到。”
    邬北说:“那天结婚的新人?多,他们没太高调,两辆车都停在巷子里。”
    林觅抬手捂住双眸,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后面?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落手伏在男人?肩头,笑得?肩膀乱颤不止。
    人?世间真有意思,一物?比一物?谬妄。
    邬北感受着怀中柔软的动荡,他的声?音慵懒温和:“苏倩用了多少钱雇人?害你?”
    待林觅平息汹涌,靠他怀里喘息:“一百多万,秦姝倒贴了才?把你继母供出来?。”
    “你来?就是找我问这事?”语气依然温柔。
    林觅实诚:“嗯。”
    邬北的唇埋在她颈边:“我以为和我那次一样……”
    林觅被他的呼吸痒得?轻哼:“哪次?”
    “记得?我准备离开西北那天吗,我给你发?了条消息。”
    林觅想起来?,当时?他发?消息说,外套落套房了。
    邬北轻笑着说:“我以前总说你没有情趣,因为你思维很直,有些话?不和你敞开讲,你就接受不到我的信号。”
    林觅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异性抱怨直女,登时?敛去一身尖锐,耳垂微红。
    她听见冲水声?,从男人?身上抽离:“我会?稍微注意点,前提是我们以后还……”
    邬北无声?识别出后面?的句子,江子燃拽着裤子回来?,他目光还停留在林觅的侧脸上。
    江子燃坐定,咳了两声?:“今儿就是来?北哥家里叙叙旧,既然嫂子也在,我就不打扰了。”
    邬北才?收回目光:“留一会?儿,有事情跟你谈。”
    落地窗外有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骤急。三人?同?时?回头,暴风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从海滨横扫到泞京内地,呼呼哗哗夹着狂风啸叫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卷来?。
    似乎林觅和邬北相遇以来?,每一次的重大变故都伴随汹汹暴雨而来?。
    江子燃低语:“看这老天爷的架势也不打算放我回去。”
    邬北不懂声?色地回眸看他一眼,情绪微妙:“从实习期开始算,你在裴斯宇手下干了五年,能混到cfo的位置,想必也掌握了不少公司命脉。”
    江子燃的表情一点一点紧绷:“北哥,不管在你心中我是怎么个?傻子形象,事关将来?仕途,有些事我……”
    互联网时?代的电商行业竞争激烈,裴氏能在泞京市脱颖而出,高层都是一等一的精明人?物?,黑白两道都有涉猎。
    江子燃仅仅花五年时?间混到这个?地位,手上早不干净了,某种意义?上,他和公司是命运共同?体。如果裴斯宇被查出来?什么三七二?十一,高层也逃不掉,特别是财务这块。
    “你很忠心,”邬北笑起来?,说出来?的话?确是挺犀利,“如果我现在说,我查到裴斯宇偷税漏税,或是有些流水模糊,第一个?顶包的你应该知道是谁。”
    江子燃冷静地摇头:“不可能,裴总在别的地方的我不知道,但是这家电商公司每年按时?缴税补税,公开和私人?的账本财务公开透明。北哥你试我也没用。”
    那可能是江子燃26年人?生里,最得?邬北信任的光辉时?刻。
    是此后好多年,裴氏这家电商公司东家易主,电视上同?时?出现企业ceo邬北和cfo江子燃的新闻采访。
    他这种人?爱财又忠心,最适合用来?做主心骨培养。
    江子燃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聊天过程中几人?都喝了点小酒,林觅醉醺醺地倚靠在邬北怀里,手指描绘他的唇形:“明明白天才?说过绝情的话?,现在却在你怀里躺着撒娇,邬北,你说我是不是贱?”
    邬北意外地一笑,掌心握住她后颈接吻:“那我在你离开的四年,晚上还要听着你的声?音睡觉,是不是一种变相的贱?”
    林觅在他俯下来?的吻里软声?:“大贱人?。”
    离去的江子燃眼里,两人?久别重逢,摒弃了过去的纠葛和刺,再度成为恋人?。
    可林觅心中明晰,此刻他们不过是陷入短暂的乌托邦,理想和现实隔着一层壁,而生活里一大半都是现实,显得?理想空旷。
    她眸里动情出湿漉漉的润泽,足以抚平邬北白天看到裴斯宇亲她时?的疯狂嫉怒。
    邬北吻着吻着生理复苏,手先?是抚上她背,一片光滑平整。他顿住:“今天没穿?”
    “贴的胸贴。”
    “女人?都喜欢冬天这种无束缚的感觉?”
    林觅窝在他怀里笑:“不代表所有女人?,反正我是这样,怕走光就贴胸贴,就是不能跑快。”
    “会?难受?”
    “会?痛,感觉胸前加重了几倍。”
    到底不是女人?,邬北听着她的描述,脑子里一时?也无法感同?身受那种感觉。
    手中揉捻的速度无意中变缓,磨得?林觅煎熬难耐。
    她干脆抓住他的手:“我要回去了。”
    邬北抽出来?揽她的腰,哑声?:“回去做什么?我家这么大,一个?人?总是空荡荡的。”
    林觅笑:“约好了今天直播。”
    邬北也没强制阻拦,头靠在她颈窝:“下次见是什么时?候?”
    林觅想了想说:“探监那天吧。”
    “那我可以提前去找你吗?”
    “不可以。”
    但到了离探监日还有三天的时?候,邬北凌晨两点按响了林觅家别墅的门铃。
    穿了一身没有任何繁复设计,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连领带和衬衫都是纯黑。
    林觅临近生理期,情绪不稳,刚睡着被吵醒的心情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当看到栏栅外沉默屹立的男人?,眉眼耸拉着,像一件被拉下神探的残次品。
    她承认自己心软了。
    林觅让邬北先?进屋里,去泡了杯养生茶过来?。
    知道男的一般都不爱喝这种,但她熬夜惯了,肝脏经常超负荷运作,发?现每喝完一杯花茶,翌日起床神清气爽,把秘方告诉晚班同?事后的反馈也都挺好,想让他这个?不睡觉的人?也试试。
    她察觉到他心情极差,忧虑和沮丧轮番上演。遂开了一盏功率最小的暖黄灯,放轻脚步坐到男人?对面?。
    邬北臂肘搭在膝盖上,手掌合拢。眼睛微黯注视前方,没有焦距,显出无端的落寞。
    如果他有野狗的立耳和尾巴,此时?应该也是耷拉下来?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那副画面?。
    她在他的生命中缺席四年,自然也不知道哪些难处能够绊住这个?男人?,让他不自觉暴露了脆弱。
    因为空气干燥影响第二?天嗓子状态,林觅有睡前关暖气的习惯,一个?热水袋足以她安睡整晚。
    这天夜里久违感到屋子里的寒凉,她起身打开中控暖气,温度调到最高,翻出一条草莓熊的被毯盖到男人?背上。
    玫红色袭击了严肃艺术人?像画。
    邬北抬眸望去,嘴角勾起弧度,眼神却如窗外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林觅顺势坐在男人?身畔,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我能做些什么吗?”
    上一次见面?至今,两人?未在社交软件上有过任何交流,说难听点,那关系就像网上那些征求炮友的简介里写着:只进入身体,绝不进入私生活。
    彬彬有礼,互不干扰。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依旧熟练深情,却又仿佛只是一名模范炮友应有的基本素养。
    邬北抬臂将林觅抱坐到腿上,两手一并揽住细腰,头发?轻轻蹭着她颈窝。
    林觅痒得?想躲,听他用沙成了金属感的声?音说:“林觅,陪我再待一会?儿。”
    她不动了:“好。”
    那是两人?夜里最后一段对话?。
    林觅抵不住疲劳,视野里烟雾弥漫后的五官模糊不清,不知是困的还是被烟挡的,她缓缓阖眼睡了过去。
    起夜的时?候她又醒了一次,约莫清晨五六点,看见窗外微亮的阳光浸润着月白色天幕,客厅那盏暖黄灯已经照不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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