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没来得及吃到的,终于得到了补偿。
    一颗入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令味蕾一本满足。
    于姨擦擦手,嘱咐道:“以后买菜交给我就好,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于姨就算不会做,现在也能网上学,口味差不了的。”
    景眠道谢:“谢谢于姨。”
    女人目光落在景眠身上,越看越觉得放心不下,像自家小孩儿似的,忍不住就想操心:“眠眠,衣服裤子多久没洗了?正好今天洗衣服,脱下来让阿姨看看,袖子和衣领脏没脏……”
    景眠站起身:“我用学校的洗衣机洗过…”
    “那可不行,学校洗衣机毕竟是公用的,万一有人投放臭袜子,哪有家里洗的干净。”
    于姨想了想,道:“把你睡衣也一起拿过来,这个别墅阳光好,一宿就能晾干,正好不耽误你明天上学。”
    景眠从少年时期到现在,几乎没体会过被人操心的感受,第一次被人唠叨这些,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上楼,乖乖把行李箱里的睡衣也翻出来。
    于姨看到箱子里整齐叠放的衣服,于是顺手都放进框里,准备一起洗了。
    景眠欲言又止。
    等等,连睡衣都洗了,他等会穿什么…
    没想到,于姨打开衣帽间,从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一套崭新清爽的睡衣。
    她道:“这是小任的,我记得从来没洗,应该买来之后就没穿过,今天先穿这个吧。”
    穿任先生衣服?
    景眠犯难了。
    情感在告诉他不可以,但理性提醒他,如果因为怕穿男人睡衣而冒犯任先生,若是被阿姨看出来端倪,很容易就会暴露出他们是协议夫夫的事实。
    毕竟…
    穿老公睡衣这件事,合情合理。
    所以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景眠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洗手间换上了。
    一换上才发觉,任先生的尺寸…有点太大了。
    比如袖子很长,能够覆过指尖,而且领口很宽,会露出锁骨,同时相应的衣摆很宽很低,布料无可避免地垂下,几乎会遮住腿根。
    其实上衣一穿,睡裤都显得有些多余。
    不过景眠还是感谢裤腰是有一定弹力的,否则根本没法穿,只是虽然穿是能穿,仍需卷起一部分裤脚。
    于姨看完也想笑:“小任怎么比你高这么多,都能把你装下了。”
    景眠:“……”
    犹记得,其实任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少年时期的哥哥,身形颀长又漂亮,既不会十分健壮,又不会显得瘦弱,属于温润养眼、却不会让人心猿意马的类型。
    而现在,景眠不得不承认,同样是成年人,自己还是青春正盛的大学生,依旧无法抑制地、暗自为任先生的身材,狠狠羡慕了一把。
    阿姨见第一个装衣服的小筐放满了,于是起身,说:“我去楼下再拿一个筐。”
    景眠见状连忙道:“我来吧。”
    于是踩上拖鞋,穿着任先生的睡衣下楼。
    *
    任星晚此刻,正在视频会议之中。
    参加会议的主要是几个财会总监和分部运营商,人不算多,所以属于小型会议,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结束。
    会议另一头,几位穿着非常正式,背景是办公室,干净的实木桌面,有的后面还摆上书架,更显庄重。
    显然,他们不仅重视这场会议,也十分重视召开本次会议的人。
    而视线的焦点中心,那个男人似乎在自己的家中,似乎还坐在沙发上。
    即使是透过摄像头,也能看见对方浅淡的瞳孔,睫毛卷翘纤长,暮色倾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能让与之对视汇报工作的人肃然起敬,气场不怒自威。
    只是,不远处,
    忽然传来从二楼走下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即使穿着拖鞋,但能分辨得出,不是阿姨的声音。
    任星晚抬眸。
    然后男人就看见,景眠穿着明显比自己身材整整大上一圈的、属于自己的睡衣,从不远处的走廊经过。
    即使没在近前,也能看清——
    睡衣的下摆,堪堪过了景眠的腿根,像是穿着大一号的男友衬衫。
    颈怀宽大,不可避免露出一小截锁骨,白皙漂亮。
    正在汇报工作的梁总,一边说话,有些紧张地看向视频画面里的任总。
    然后他就看见:
    任总的眼神,很明显地飘忽了一下!
    梁总:“?”
    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
    这是得来不易的机会,这个项目他拉了很久,绝对不能出错,于是以为自己没解说明白,梁总重新翻过纸页,把宣传部门的布置方案第三段,挑着重点,重新和任总简略汇报了一遍。
    谁知,任总开口:“不是刚说过了?”
    梁总一愣。
    哦哦,原来是他看错了。
    原来任总一直在听,根本没走过神,而且自己第一遍似乎也说明白了。
    于是梁总轻咳一声,说了句抱歉,往后翻到第四段,条理清晰地继续开口。
    这时,景眠在靠近洗衣机的地方,找到装衣服的小筐,抱着拿了回去。
    穿着睡衣的身影,在任星晚眼前不远处,再次经过。
    任先生:“……”
    这一次,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发现了——
    任总的眼神,明显又游离了一瞬!
    第23章
    阿姨把衣服洗完, 一一晾上,动作利落地收拾屋子,她给景眠买回来的小盆栽浇水,又给小两口做了一顿丰盛的家常菜。
    吃饭的时候, 女人夹了好多肉在景眠碗里, 叠成了小山堆,甚至在盛饭前, 景眠还被阿姨帮着卷了袖子, 露出白皙的手腕。
    景眠涌上无措,显然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程度的关切。
    现代化的冷调住宅,出现这么一位慈祥亲切的女人, 气氛也变得热络起来。
    其实景眠在高中搬去学校住宿前, 一直都在家里住, 景国振的家也请过保姆,家里却保持着淡漠冷清, 大概没建立联系,更不会产生温度。
    那个阶段,司机被景国振叫去,随时为李乔即将到来的预产期做准备, 景眠放学正赶上车流高峰期, 打不到车, 一般会选择骑自行车或坐公交回家。
    记得有次放学, 景眠骑自行车,刚出校门,就和一辆迎面而来的摩托相撞。
    视野倾倒颠覆后, 他被周围的陌生家长扶起来,问他有没有事, 用不用去医院?
    景眠自己站起身,忍着疼,拍了拍校服。
    他摇了下头,说医院检查慢,可能需要等到深夜,时间可能不够。
    李乔接近临产期,一丝动静都会醒,如果回家太晚,保姆很可能不会开门。
    旁边的家长显然愣住,只好帮少年把自行车扶起来,目送景眠走远。
    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景眠袖子蹭破了,校服看上去狼狈脏乱,少年唇角也有一丝裂口,渗出血滴。
    恰巧此时,景国振正忙着和保姆扶面色痛苦的李乔去医院,景父和他擦肩而过,只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话:
    “再在外面打架,以后就别回家了。”
    随后大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景眠没来得及解释。
    但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忽然觉得,似乎又不用解释。
    景眠背着书包上楼,跑到卧室,从床下翻出医疗箱,用棉签沾了碘酒,卷上裤脚,露出受伤的膝盖。
    血柱顺着小腿留下,已经干涸。
    景眠没经验,直接把碘酒擦到伤口上,疼得嘶的一声,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他放下碘酒,拿手机查了一下,发现擦碘酒倒是没错,只是擦完之后,需要用酒精脱碘。
    景眠按照指示,从医药箱又找到了一小瓶酒精。
    除了膝盖,景眠脱下衣服查看,发现还有前臂,手肘,唇角……这显然算是一场小型车祸。
    景眠擦好药后,直接把脏了的校服换下来,他不知道洗衣机的按钮如何调试,于是只好去水池,用手洗。
    做好这一切后,景眠回到卧室,把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李乔他们去了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大概就算生了,也不会给远在家里的自己传达。
    于是,景眠换好睡衣,关上灯,十点准时在床上躺好。
    只是这次,他睡不着,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听说人死之后,会变成一颗星星。
    让思念她的人每次抬起头,便能看见她。
    但今晚月朗星稀,除了漫长盛大的夜空,景眠几乎看不到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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