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杂音正乱。
    “烈哥这是又惹什么事了?之前也不?见他跟谁起冲突啊,昨天?提起云欢,他不?都直接甩手走的?”
    “嗐,估计就是心情不?好?,大少爷拿人泻火呢。”
    “……”
    没几句后?,跑操铃声响起,一班队伍肃整,带头开始向前跑去。
    夏天?跑操属实是人生噩梦之一。
    学生们最巴望的事情就是跑操前突然下场大雨,好?叫校领导死了折磨他们的心。
    山里住惯了,交通又不?便,因此夏鸢蝶觉着还好?。
    回到教学楼最顶楼时,她也只是脸颊微微泛红,连呼吸都平稳下来了,让旁边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的乔春树感慨万分,只剩给她竖拇指的力气了。
    乔春树的体力告罄,两人上来得比大部队还要晚些。
    她们进教室时,班里已经快坐满了。
    但教室里诡异地安静,尤其夏鸢蝶一踏进来,教室里的大半目光忽然就聚上来了——带着复杂或是同情的眼神。
    夏鸢蝶微微一停。
    正在?她心疑时,就听走在?前面的乔春树突然爆出了声:“——谁干的?”
    “……”
    夏鸢蝶心里空了一拍。
    她上前,绕过乔春树,然后?就见到了最前排的课桌前,书本?文具散落一地,游家送给她的新书包倒在?旁边,被踩上了污脏的脚印。
    “——”
    夏鸢蝶呼吸都窒了下。
    她在?那堆杂乱前蹲下,细白?微颤的手伸出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东西。
    是她那个被人嘲笑过很多次的“随身听”。
    只是它?现在?已经有些支离,被摔得凄惨,棱棱角角都是磕痕,后?盖整个掀开了,认不?出的部件从她拿起的手里零碎掉下,前盖里没取出的英语磁带被扯了好?长一截,从夏鸢蝶手里跌下,半坠挂下来。
    夏鸢蝶蹲在?地上,想把它?安回去,但手指忍不?住地颤。
    她知道,这个随身听很老旧,也很过时。
    但是这是奶奶从乡镇政府的补贴里,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偷偷瞒着她省下来、然后?从别家换来的。
    因为耳背所以说话总是很大声的奶奶把它?拿给她的时候,笑得像个老小孩,满脸褶子都高兴又期盼,她总喊她小虫,因为不?认几个字,夏鸢蝶三个字里她只认识那个虫字偏旁,但她说别人有的,我们小虫也会有的,她说你就去好?好?读书,等将来有出息了就别回来了,奶奶在?山里住了一辈子,总有法照顾自?己的……
    它?是她最贵的东西,本?该永远都是。
    现在?它?坏了,碎了,修不?好?了。
    再也修不?好?了。
    “到底是他妈谁干的!”乔春树跑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但还是气得咧着嗓子拍桌。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慢慢站起来。
    少女脸色苍白?,在?那副有些大了的黑框眼镜的衬托下,更显得清瘦,下颌都尖得羸弱。
    只是那张脸上此时半点情绪都不?见,死水似的。
    教室里有人犹豫着起身:“我是第一个回来的,我回来时候就这样了,应该,不?是咱班人干的。”
    “……”
    夏鸢蝶拿着随身听,走到桌前,她将那盘磁带拿出来,然后?捏着支零破碎的随身听转身往外走。
    乔春树被擦肩而过的少女眼尾的情绪弄得心里一颤。
    她下意识扭身:“你去哪儿?”
    “监控室。”女孩声音平静,静得叫人不?安。
    “——”
    夏鸢蝶走到门口时,正赶上跑完六圈的游烈回来。
    黑t吸热,他正烦躁地微皱着眉,屈起的指骨捏着领口一掀一落,薄厉的锁骨连着衣下起伏的胸膛线时隐时现,游烈才?刚要转进教室,漆黑眸子就扫见差点撞进他怀里的少女。
    确实是差点。
    小姑娘像是空了焦,连路和?人都不?看了,要不?是游烈不?幸有那么几次碰上疯子往怀里扑的经历,条件反射地垂手拦了她一下,她就真得撞他怀里了。
    可还不?如撞上。
    游烈本?能拦那一下,正触及少女胸前被衬衫束缚的柔软。
    凌厉腕骨蓦地一僵,跟着像被烫了下似的,一颤,电似的落了回去。
    “我……”
    然而像是毫无感觉,少女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从他身旁空隙绕了过去,径直下了楼梯。
    “夏鸢蝶!”乔春树着急地跟着追了出去。
    游烈停了几秒,掀起漆黑的眸,扫回教室内。
    那堆狼藉实在?很难不?注意。
    男生凌冽漆黑的眼底像是起了一层薄怒,但在?将情绪蒸霨得滚烫时,又被他自?己慢慢抑了下去。
    游烈走过去,单膝屈起,蹲下。
    随他开始整理和?捡起书本?的动作,刚掀起低议声的教室里像是又出现一股无形的力,将所有人压得一窒。
    等一切归拢好?,游烈将女孩的书包提了起来。
    上面两只脚印,看着不?大,三十六七码的样子。
    游烈抬手,没什么情绪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另一只手里的书包拎起来些,对?准了相机焦点。
    “咔嚓。”
    拍了数张照片,存入。
    然后?游烈收回手机,抬手拍掉了书包上面的脚印灰土。
    那双漆眸半垂遮着,睫尾长敛,看着和?平日?里散漫倦怠的大少爷没什么区别。只是大半个教室都不?知道怎么的,一声都不?敢吭。
    直到那块脚印基本?擦拍掉了。
    游烈将书包放在?整齐的书本?旁,支了下眼皮,他嗓音低着些运动后?倦懒的哑,性感却冷恹:“丁怀晴在?几班。”
    “——!”
    教室里一时哑然,神色有一个算一个地复杂,交流欲都快爆表了还得憋着。
    “九……九班。”不?知谁小声说。
    “谢了。”
    游烈转身出了教室。
    几乎是卡着男生跨出教室那一秒,哄的一下,班里压着的噪声都爆出来。
    “我靠我靠是丁怀晴吗?”
    “同桌让位!快,去九班看看!”
    “疯了吧卧槽,烈哥这是得去干什么啊?”
    “丁怀晴是因为烈哥才?这么针对?新同学吗?好?惨,随身听彻底成破烂了。”
    “……”
    热闹动静里,一帮胆大的学生涌出教室。
    连带着走廊上其他班的都有人听见动静以后?,也都混进了看热闹的队伍里。
    九班是理科普通班,纪律比楼上的几个实验班乱多了,疯闹笑骂的声音混杂在?教室和?走廊里——
    直到那道凛冽身影出现,所过之处像缓慢按下的消音键,新德中学没人不?知道这位大少爷的名号,只是也没人见过他来到别班的楼层内。
    而陌生的瞩目里,游烈一步未停,直到九班门口,他直转,跨进教室。
    吵闹的九班教室,从门口那一点,安静席卷。
    九班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走上讲台的冷峻身影:教室门口的人在?眨眼睛,过道里的俩男生撕着对?方的衣领停下,还有前排一个女生激动地捶着同桌,看表情似乎随时能出声尖叫。
    教室外的“观光团”也已到了,蜂拥地挤在?门口,探头踮脚,但没一个敢进去的。
    游烈垂睨着眼,漆眸漠然扫过。
    最后?停在?了教室最前排、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对?上了正涂着睫毛膏就被朋友拍起来的丁怀晴的眼睛。
    丁怀晴脸上被打?扰的恼怒一下子转成惊喜,睫毛膏都扔下了,喜悦溢于言表:“烈哥,你来找我的吗?”
    “鞋码。”
    游烈顺着讲台走过去。
    “啊?”丁怀晴笑容一僵,有些懵,对?着那人的眸,她忽然想起上周在?体育馆楼外的游烈,还有他那时候的眼神。
    也是这样,叫人浑身发冷。
    只是在?游烈刚踏下讲台的那一步,还未走到丁怀晴桌前,教室门外忽起了惊异的杂声。
    察觉了什么似的,游烈停身,回眸。
    转进视线里的女孩没有情绪,她步伐平疾地进了教室,路过讲台时摘下眼镜,一步未停地搁在?讲桌旁,然后?一直走过他身前极近的地方——
    像一阵凛冽又燥热的风。
    她停在?了离他一米外,丁怀晴的桌角旁。从头到尾她没看任何人,只有丁怀晴。
    丁怀晴脸色变了变,“你……”
    第一个字甚至没能完全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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