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眉眼一弯冲她笑了,他懒洋洋地趴到了桌上,煞有介事拉长声音,“辉月桑全都猜到了,我完全没有成就感了啊。”
    金色的碎发顺着他额头软软搭下,错落在眉宇间,源辉月怀里的猫咪有点手痒,忍不住想往桌上跳,她于是放开了手,任由小猫蹿上了桌,三两步踩上了他的胳膊开始往他脑袋上爬。
    金发青年看了一眼猫咪,懒散地趴在桌上没动,甚至屈起手指给了它一个台阶。源辉月看着小猫试探性地踩上他的手指,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下午喝酒了,怎么回来的?”
    安室透抬起的手指微妙地一顿。
    “……下这么大的雨,喝了酒,还开车,还开的山路。”源辉月面无表情伸出手,“警察证件还我。”
    安室透眨眨眼,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你崩人设了!”
    金发青年闷笑着趴回了桌上,下巴搭在胳臂上,知错但绝对不改地点头,“嗯,不还。”
    源辉月:“?”
    “是管家先生派人去接我回来的,一路上也是司机开车。”
    逗够了人,他抬起指尖撩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小猫,这才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尽的笑意,“辉月桑,这样不算崩人设吧?”
    源辉月迟疑地扭头看向门外,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恰巧还是一直在外头等着,老管家果然适时从门口经过,迎着她狐疑的目光悠悠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样,然后又继续慢悠悠离开,留下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源辉月:“……”
    她时常怀疑家里的管家们都具备某种“点到名字就能出现”的召唤属性,就像案件召唤她弟一样,也不知道是在哪儿统一培训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源辉月纳闷,“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金发青年淡定想了想,“因为我长得帅?”
    源辉月:“……”
    她还以为这种话只有她才说得出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某个人过于不正经了,且顾左右而言他的技能满级,她明明是打算聊正事,但说着说着就经常性一不小心跑了题。这一次她回过神比较早,无言地一句话把话题又拐回来,“所以呢,你今天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这个村子里的确有一个隐藏的组织。”安室透跟着一秒恢复严肃,“或者说是组织也不算贴切,大部分参与者只是闲散的村民,还有隔壁村子的人也参与了其中。”
    “就像辉月桑你猜到的那样,他们组织了一起大型的赌局,针对每年的祭典。从祭典前的比赛开始,到比赛决出的流镝射手在祭典上进行的骑射表演,就像赛马一样,每一环都能够下注。甚至还会拉着外来的游客一起参加,将它包装成了当地的习俗活动。”
    源辉月点头,“听起来挺赚钱。”
    “的确。”安室透将一个御守放在了桌上,“这个就是他们发行的赌券。”
    “地点在神社里?”
    “嗯?”
    “还挺有创意。”
    将御守拿起来打开封口,源辉月拿出了里头的卡纸,和赌马券还真有些类似,可能又是一种不讲武德的借鉴行为。
    她翻着手里这张薄薄的纸,“但是我记得自从甲斐巡警开始参加比赛之后,连续好几年都是当年比赛的优胜者,被选为了祭典上的流镝射手,而且在表演上每次射箭的都是十环,基本没有失误过。”
    安室透耸肩,“所以这就是原因。”
    如果结果早就能预见了,那么赌局还有什么意义?开赌场的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百战百胜的幸运儿,而甲斐巡警甚至不单单只是幸运,他凭借的是自己的实力。
    但有的时候,世界厌恶有实力的人。
    源辉月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回了桌上,“难怪,这才是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吧。甲斐巡警是警察,对他下手比普通人风险大得多。即便这样凶手都毫不犹豫动手了,果然是触动了他最核心的利益。”
    随即她忽然语气一转,“我记得甲斐巡警之后,接下来五年的流镝射手是龙尾家的人吧?”
    “龙尾景?”安室透好像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的情况的确和甲斐巡警差不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嫌疑反而可以排除了。”
    “前提是,甲斐巡警的死真的跟这个组织有关。”
    长野这个地方大概是真的有点灵异,就连六年前这起看似已经要水落石出的案子都变得越来越复杂。
    这时候门外飘来了食物的香气,城堡里的侍者已经将食物端过来了,但由于某人正霸占了桌面,只好迟疑地停在门口。
    安室透余光瞟到门口罚站的侍者,停下了推理,正要从桌上起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他疑惑地指了指头顶上的猫咪,它已经半晌没动了,“它怎么了?”
    源辉月也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就发现巴掌大的小猫正以一个左爪抬起的高难度姿势停在青年头上,也不知道怎么,根被点了穴似的,整只猫呆若木喵。
    她纳闷地伸过手,将小猫抱过来,正要检查,猫咪忽然灵魂归了位,一声惨叫,动如脱兔,喵地一声踩着她的手背冲出大门,化作了一道闪电消失在了门口。
    “……”
    整个过程发展过□□猛,源辉月甚至短暂地被惊了一下。她的手被人拉了过去,她疑惑地顺着力道回头,“你怎么它了?”
    金发青年正在低头检查她的手背,小猫可能是爪子被剪了,也可能没反应过来,方才受惊之下逃窜也只是在她手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梅花印。
    随即他这才抬头,无辜地笑笑,“可能是我欺负过它的长辈?”
    “……你怎么猫嫌狗憎的。”
    说好了长得帅呢?
    第442章 风林火山(十八)
    柯南给源辉月打完电话,还在龙尾家等着松本警署的警察们。但天不遂人愿,这天下午的雨水非但没有随着时间转小反而越下越大,竹田警部拿到批复下来的搜查令的时候,外头的雨已经将警局对面的摊贩都砸回家了。
    几个刑警在警局门口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和倾盆大雨兴叹许久,只好各回各家——雨太大了,天色又暗,这个时候走山路容易出意外,只能明天再去。
    由于虎田繁次和龙尾凌华在警局的表现过于突出,一个像只战战兢兢的胆小地鼠,一个宛如空有外表的无脑花瓶,两起杀人案件的难度明显已经超出他们的平均智力,警方怀疑的重点反而到了龙尾景身上。
    毕竟横看竖看这帮人里只有他看起来还有这个素质和脑子。
    而龙尾景本人对此倒是很镇定,几乎有些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甚至在得知目前嫌疑最重的是自己后,平静询问了审讯员既然如此能不能把他的妻子和繁次先放回去,担心他们一直待在审讯室里不太好受。
    审讯员遗憾表示了不能,因为这两人只是嫌疑较轻,而不是没有嫌疑,肯定是要至少关满四十八小时的。倒是被牵连进来的虎田夫妇以及虎田由衣,在警方已经有了明确嫌疑人后,第二天早上就被放了出来。
    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天色才终于放晴。
    可能是在黑漆漆的审讯室里待了太久,也可能是一晚上没休息,再次站在太阳底下时,虎田由衣忽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恍惚和晕眩。
    她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送她到门口的人,“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吧。”
    大和敢助:“……回村的车一个多小时才有一趟,刚才刚好走了,我找个同事送你。”
    “不用……”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门口的两人回头,这才看到了从另外一个方向出来的虎田夫妇。
    虎田家主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一天一夜的审讯让他的气焰萎靡了不少。他杵着拐杖,旁边的虎田达荣习惯性要去扶他,却被他不给面子地一把甩开。
    “你养的好儿子……真是太丢人了!”
    他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训斥完,路过虎田由衣时也像没看到一样,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出了警署大门。
    虎田由衣看着婆婆的手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平静地抬手撩起鬓边垂下的一缕灰白碎发,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似的,转过身冲她点点头。
    她的脸色同样有些憔悴,腰却挺得笔直,甚至有种凛然的气质。她走过虎田由衣身边,分别和她还有送她出来的大和警官打了招呼,若无其事地交代,“这是你的青梅竹马吧,你们叙叙旧,晚点回去也没关系,我先走了。”
    虎田由衣:“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以前在城里也打过工,回去的路挺熟的。”
    礼貌地冲两人以及送她出来的女警告完别,她这才走下了警署门口的台阶,汇入了街道的人流里。
    等这两人一前一后都走了,送他们出来的年轻女警察这才低声抱怨,有点替她不平似的,“明明也不是虎田夫人的儿子,怎么管教前妻留下的儿子啊,现在孩子没学好又怪到她头上,当爹的干什么去了,男人怎么都这样。”
    旁边的男性同胞大和敢助警官无辜被扫射了一下,只好默然无语。
    女刑警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地图炮攻击了大片同僚,见闲杂人等都走了,她看向虎田由衣,这才露出亲近的笑容,“我们好久没见了,上原。自从你嫁人之后,都不跟我们联系了。”
    警界的女性警察少,在一线当刑警的就更少了。虎田由衣以前在长野县警察本部的时候就跟这些稀少的女同僚们关系不错,这一位碰巧还是她带过的。
    昔日那个莽莽撞撞的后辈眼看着成熟了不少,只是开口依旧直来直去,虎田由衣微微一顿后,才努力无视了身边人的目光,有些无奈且复杂地纠正,“我现在改姓虎田了。”
    “啊,我忘了,总是叫上原叫习惯了。那上……虎田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然重新回来吧。”女警积极地劝道,“本部里后来又来了一些后辈,但都不如你厉害。你当初寿退社的时候我就觉得可惜,你真的不打算当警察了吗,反正现在……额,现在杀死你丈夫的凶手还没确定,你不想亲手抓到她吗?”
    六年的历练到底让这位后辈成熟了不少,从那个突兀的转折就能听出来,她一开始要说的肯定不是后面那句话。
    感觉到身边的人的目光认真起来,似乎也要紧跟着说些什么,虎田由衣心底一紧,连忙开口打岔,“那个,我现在还……竹田警部?”
    她神色微讶,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似乎恰好经过,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拐角。
    “真的是竹田警部?啊,难道是我在门口磨蹭太久了有事找我?”
    女警连忙慌慌张张转身,一边冲她摆了摆手,“我那个建议你好好考虑考虑,一定要好好考虑啊,上原……”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一般消失了。
    虎田由衣:“……是虎田。”
    这句话大概依旧没有被风风火火的后辈听到,只好轻轻飘落在大门口陡然安静的空气里。
    门前终于只剩下了虎田由衣和大和敢助两个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和敢助转身,“我送你回去吧。”
    虎田由衣:“等等,敢……大和警官。”
    青年警察的背影停在台阶前,似乎微微滞了一下。
    虎田由衣抿了抿唇,“……我听说那颗子弹是你先拿到的,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是想拜托我私底下把家里的□□带出来做膛线比对吧?”
    “……没错。”
    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开口?
    这句话刚涌到喉咙口,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又将这些字句嚼碎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谢谢。不用送我了,我去车站等一会儿就好。”
    “……”
    大和敢助转过身,似乎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提醒似的鸣笛。
    两人下意识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一辆停在警署门口的黑色汽车。车门打开,有个面相机灵和善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冲他们略一欠身,然后看向虎田由衣,明显是来找她的。
    这个人他们两人居然都见过,在松本城,那是源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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