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了会?儿,崔钧便过来了。
    “那位卢世子果真了得?,短短几日便连续端掉四处据点,查抄云家钱库,前去清点的?官员足足费了两日才将?所有钱银装车运往国库,两百万两银子,有些已经熔炼铸钱,流入坊间的?不在少数。”
    李幼白嗯了声?道:“他的?确厉害。“
    崔钧笑:“你却也不谦虚,那还不是你夫郎,便也不用为着他说话。”
    “我只是说了真话。”
    “好,”崔钧犹豫了下,看她,“有一件事,我需得?与你商量。”
    “您说。”
    “户部云大人受牵连,此时已经休沐在家,虽还没定罪入狱,但情?况实在不好。禁军已经接手看押,每日便是想要?出门?都需得?提前报备陛下,我同?刑部钱尚书谈过此事,觉得?交由你来审理?最为妥当。
    你去过万年县,知道圈地?案所有线索,也知云家之事因何而起,具体又与何人相关?,且你那未过门?的?夫郎,便是禁军副统领,要?他来协助你做事,想必轻而易举。”
    崔钧啜了口茶,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李幼白点头:“大人说的?对,那我明日便去云家。”
    “好。”
    云莘莘跑了,丢下云家一大家子为她担惊受怕。
    “待会?儿你外祖父要?回来,晚膳便都去同?春堂吃,你舅母帮你做了几套衣裳,今晚便换身好看的?过去,叫你外祖父仔细瞧瞧。”
    李幼白:“我这?身便挺好的?,行动方便,不碍事。”
    崔钧皱眉:“你到底是个小姑娘,整日穿的?素净寡淡便也罢了,这?等场合,还需得?好生打扮打扮。”
    见李幼白不以为意,崔钧咳了声?嘱咐道:“你未过门?的?夫郎也来。”
    李幼白惊了下,随即面庞慢慢转红:“大人...”
    “叫舅舅吧。”
    李幼白便咬了咬牙:“舅舅,你还是唤他卢世子吧。”
    “怎么,他是卢世子,便不是你未过门?的?夫郎了?”
    “不是,是...只是你这?般说,叫我觉得?不大安生。”
    “你母亲说的?没错,还没嫁过去呢,满心满脑都为人家着想了。”
    半青听闻卢辰钊也在,便给李幼白梳了个留仙髻,簪上一对红宝石步摇,穿的?是及胸襦裙,外面罩着件广袖芙蓉暗纹长褙子。
    “姑娘真好看,定要?把?卢世子看呆了。”
    “他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李幼白拢好披风,转头提了灯笼往外走。
    半青站在门?口,笑道:“但姑娘就是最好的?。”
    崔钧还是戏弄了她,李幼白进?门?,便觉得?两道目光齐刷刷射来。
    卢辰钊的?确来了,但崔钧没说,闵裕文也在,两人当中故意留了个空座,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她站在原地?,踌躇少顷后提步走过去,与长辈问好,接着坐在那空处,像是毫不介意的?模样。
    卢辰钊下意识便想去握她的?手,但崔钧一记眼神瞥来,他又默默攥起拳头,讪讪望向别处。
    李幼白目不斜视,听长辈们说完最近的?事后,大家都开始用膳,她吃的?专注,便见身侧的?两人都当做石像,一眼也不看。
    崔泰眸中带着审视,端坐在那儿打量卢辰钊和闵裕文的?反应,自然?,他看的?最多的?还是李幼白,那是他唯一的?外孙女。
    “幼白,你过来。”
    崔泰招手,李幼白放下箸筷,起身走过去。
    “你自幼颠沛,不得?亲生父母养育,实在是苦命的?孩子。虽说李家待你不够妥善,但毕竟是对咱们有大义的?人,回头你去见李沛时,便带上我与你舅舅准备的?谢礼,他见了自然?明白,知道咱们崔家感他的?恩情?,便也不负他当年的?舍命想救。”
    “外祖父,其实父亲母亲对我足够好了,衣食住行从未短缺,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终归是有隔阂的?,我不怪他们,知道身世后我很感激他们,真的?。”
    崔泰笑:“你是个好孩子,善良聪慧,很像你的?母亲。”
    他抬手,下人拿来一方紫檀小匣,打开后,是一对玉佩。
    卢辰钊和闵裕文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是极品鸡血玉雕琢,成色好,雕工也是上乘,能看出有些年岁。
    “这?对玉佩是当年你外祖母嫁给我时带来的?嫁妆,原
    是想在你母亲出嫁时交给她的?,但她...”
    崔慕珠入宫,这?样的?鸳鸯佩自然?用不到。
    “今日我把?它交给你,等你遇到喜欢的?男子,便可把?这?玉佩给他,你们二人一人一个,就像我跟你外祖母。收起来,好生珍藏。”
    李幼白福了一礼,道谢后,便见紫檀小匣抱在怀里。
    卢辰钊默默咽了咽嗓子,脑中想的?是待会?儿该怎么同?她开口,既见了面,总要?找机会?私底下说说话的?。
    他瞥了眼,发现闵裕文也盯着那匣子,登时便觉得?危机感十足。
    崔安宜打趣:“祖父果真偏心,我和妹妹长这?么大,您也没送我们礼物,反倒是幼白妹妹一来,便把?这?样贵重的?东西赠予她,可不是叫我们羡慕。”
    “就是就是,祖父偏心。”崔安乐附和,两人虽这?般说,可面上带着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崔泰咳了声?,正襟危坐:“我都没有,你们两个岂会?有。”
    崔安宜吐舌:“敢情?是爹爹不讨喜,牵连了我们。”
    席上气氛很是轻松,李幼白很喜欢,忍不住多坐了会?儿。
    这?厢她刚要?搁下箸筷,崔泰便又把?闵裕文叫到跟前说话,闵裕文躬身站在他旁边,迁就他的?高度,自始至终垂着头,态度恭敬温和。
    末了,崔泰拍拍他肩膀,两人说话很是投缘。
    卢辰钊便有些坐立不安,不是他惶恐,而是情?势实在微妙,闵裕文在崔家有多讨喜,他看的?一清二楚。所有人,从上到下对他都格外热情?,不管是崔泰还是崔钧,甚至崔阳崔安宜和崔安乐也是如此。他们面对自己时,分明都是客气疏离的?,怎的?一转头看到闵裕文,便都像是看到自己人一般。
    他觉得?自己是孤军奋战,目前唯一的?安慰便是李幼白的?态度,她向着自己,他便无?所畏惧。
    但,感情?都是相处来的?,她能够喜欢上自己,便也能为着旁人的?好二改变主意,何况闵裕文他这?样出色,想要?喜欢他,并不难,尽管卢辰钊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焦虑地?吃不下饭,如鲠在喉。
    崔泰在饭后又与他们聊了会?儿,便与崔钧说话为说辞,叫他们小辈去花园里玩。
    崔阳不知从哪倒腾出烟火,看了看没有受潮,便去小厨房找来香烛。
    “幼白妹妹,你可离远点,别叫那火星子澎在身上。”
    李幼白赶忙往后退,接着便如其他人那般仰起头来看窜到半空的?烟火,陡然?炸开的?火花燃烧了湛蓝色的?天,像是锦缎上的?金纹,映得?彼此面庞通红。
    “好看吗?”崔阳笑的?露出两排牙齿,往李幼白身边偏头,又给闵裕文使了个眼色,“明旭,上次的?事对不住,是我唐突了,你别生气。”
    闵裕文淡淡一笑:“不会?。”
    崔阳又道:“那如今你跟幼白妹妹,可还是好友?”
    闵裕文蹙了蹙眉,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李幼白,李幼白暗叹崔阳的?直接,但又不好避开,只得?硬着头皮回望过去,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在闵裕文回答前,她率先解围:“大表哥,我跟闵大人不仅是好友,还是知己,共过患难,彼此欣赏。你便不要?为着上一辈的?媒线反复确认了,当初认下亲事,闵大人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救我于水火,如今风波平定,我们两个自然?而然?恢复如初。
    不是大表哥想的?那般,我们...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所以就算退婚,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表哥,你莫要?再提了,好吗?”
    崔阳性格开朗,说话便有些收不住,但李幼白此刻讲的?透彻,他也听明白了,遂笑了笑,当事情?已经揭过。
    闵裕文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天际烟火璀璨,他心里却是冷飕飕的?惨淡。
    李幼白垫起脚,刚要?往前张望,便觉手心一热,扭头,卢辰钊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目光注视着前方,手指又用力捏了捏。
    她想抽出,他不肯,拉扯间碰出响动。
    闵裕文余光恰好扫到这?一幕,心就像被针扎到,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李幼白抬脚悄悄踩他,卢辰钊不躲,将?脚往她脚底挪动,小声?道:“你想踩几脚踩几脚,但踩完我有话问你。”
    李幼白纳闷:“你想问什么?”
    卢辰钊瞥了眼旁侧的?人,警觉地?拉住李幼白往自己身边一点,眼巴巴瞧着她问道:“那玉佩,你打算何时给我?”
    李幼白:....
    卢辰钊:“你外祖父今晚送你的?那一对,男佩你何时给我?”
    李幼白:“我都还没捂热。”
    “总归是要?给我的?,早些给,晚些给不都一样吗。且你分给我一半,另一半保管起来也容易,是不是?”
    李幼白:“你既说早晚一样,那么晚些又何妨。”她指着他腰间的?月牙佩道,“何况我已经将?父亲的?玉佩给你一半了,你怎么还惦记这?个新的?。”
    卢辰钊着急:“不一样。”
    见闵裕文不时扫来目光,他低头沉声?道:“李幼白,我是怕别人惦记,知道么?”
    第101章
    烟火不断绽开, 两人的面庞时明时暗。
    李幼白听他低沉的嗓音,尽力克制着的急躁心情像是无法?掩盖,他是清高倨傲的人, 从前都是用下巴颌去看人的,她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他会在她面前,用此种深情的目光注视自己。
    就像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永远把握不住他想要的东西, 因此变得?焦躁,郁闷。
    她忽而笑起来, 明?亮的眼睛带着光, 看的卢辰钊一愣,手指用力,似要握住那柔软小手。
    “李幼白,你倒是给我?一句准话。”
    “没人惦记, 是你想多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指, 仰头望向?天?际的烟花, 微风沿着面额吹过, 将那发丝一点?点?吹成温柔的形状,打在卢辰钊脸上, 他亦跟着仰起头, 袖中的手彼此交握,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 他们紧紧牵在一起。
    闵裕文是为了公务而来, 原想着留下用饭也能镇定从容, 却还?是一败涂地,即便?想伪装微笑都不能够, 在看到?两人默契的对视时,他心?如刀绞。
    翌日前往云家,闵裕文和?卢辰钊皆在,不只他们二人,户部几位官员也共同协审,因着此事涉及诸多,故而朝廷上下极为重视。
    刘瑞君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生前有多少布防无人清楚,但是已经清查出的两百万两银子,数额已然震惊朝野。更何况还?有未理清的,未掌握的,诸如云莘莘等人在各州县又有多少,桩桩件件,委实成为新朝大患。
    云平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乖巧的女儿?将自己陷于绝境当中。数十年的经营,筹谋,顷刻间化作云烟,不过短短几日,他那头发已然变成银灰,面色也不如起初的意气风发,转而变得?暗淡灰沉。
    卢辰钊毕竟是他晚辈,早年间两家交好,故而在审讯时对其很是客气,云平本就没有参与云莘莘的谋划,自然也交代不出有用的东西,只是提供了云莘莘可能的藏匿地点?,又捂着脸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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