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为女人,她了解那种心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尤其要念情一些,这会子不然顾卿晚回去见上一面,万一真是最后一面,错过了许是要痛苦纠结一辈子。
    顾卿晚被两人劝着,只觉秦御这一招的苦肉计施的当真是妙,这也就是她在距离千里之外的地方,左右回不去,反倒能沉静的思考。
    若是在京城,距离他咫尺的地方,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可能一个冲动担忧,来不及细问究竟便去自投罗网了。
    她轻笑出声来,拍了拍文晴的肩背,道:“好了,别哭了,你们家二爷这会子好着呢,都说祸害遗万年,他且死不了呢。”
    见她如此,庄悦娴却以为顾卿晚是受打击太大了,而文晴更是愣愣的看着顾卿晚不言语,也是一脸担忧。只因她们明明都听的清清楚楚,燕广王被刺中心脏快死了,顾卿晚这全然不担心,还笑的出来的状态完全不对劲啊。
    顾卿晚想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抬了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道:“好吧,我老实交代,燕广王有一件差不多刀枪不入的软甲,他必定不曾真被刺穿心脏,不然,当场就该死了,不是吗?”
    庄悦娴惊愕了下,道:“你是说,燕广王当时一定穿着那件软甲,受重伤是假的?他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给你请一道赐婚的旨意?”
    顾卿晚觉得自己猜想的应该不错,抿了抿唇,她没有言语。
    文晴却还兀自不大信,哭着道:“姑娘是不是骗奴婢啊,世上哪里有刀枪不入的软甲?”
    顾卿晚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脸,道:“傻姑娘,我骗你做什么?”
    文晴一想也是,自己一个丫鬟,顾卿晚不愿意回去,她便是跪死,也左右不了顾卿晚的决定。顾卿晚根本没有骗她的理由。
    文晴破涕为笑,道:“太好了,二爷无事,真是太好了,如今姑娘也成二爷的正妃了,皇上旨意都下了,君无戏言,二爷和姑娘之间再没阻碍了。如此咱们还跑什么,姑娘别让马车去渡口了,赶紧回转京城吧。小郡王还是在王府出生的好呀,王妃和郡王看到姑娘回去,不定多高兴呢。”
    庄悦娴沉默了良久,听着文晴的劝说,目光落在了顾卿晚的孕肚上,那里隆起的弧度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一个古代女人,庄悦娴心疼小姑子与人为妾,但现在有了正妻的名分,礼亲王府又愿意为小姑子筹谋打算,最重要的是小姑子还有了身孕。
    庄悦娴也不由动摇起来,迟疑着说道:“晚晚,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燕广王对你倒也算是用心了,孩子能在正常环境中成长,总是好的。”
    顾卿晚,“……”
    她本来就是为了防止她们再劝说她回京,这才说出真相的。可如今她发现,她这是作茧自缚了,两人明显劝的更卖力了。
    顾卿晚不由揉了揉额头,道:“大嫂,说实话,我现在心里略有些乱,我想清净几日,好好想想这个事儿,想明白了,我会告诉大嫂我的决定的。”
    她言罢便闭上了眼眸,明显不愿再多言,也不愿再听她们劝说的模样,庄悦娴拍了拍顾卿晚的手,也没再说劝。
    不过她觉得,不管怎样,顾卿晚有了正妃的身份,这都是一件好事,起码孩子生下来能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270 阻拦
    顾卿晚确实心里头有些乱,她原本以为依着秦御那种性子,自己走了,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找是自然要找她的,但是他一定是怀着找到她,狠狠惩罚她,重新禁锢她的念头。
    然后,等他遍寻不到时,他一定会愤恨报复,说不定她前脚刚走,后脚他便沉迷青楼,左拥右抱,以此来高调宣布他离了自己只会过的更好,更滋润。
    事实上,这样才像是秦御那种孤傲桀骜,又少年意气的人,会做的事儿才对。
    因此,从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选择,从来就没考虑过会走回头路,会有再回去的一日。
    她以为她的离开便是斩断了一切,砍断了自己和秦御的未来。让两人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他过他贵胄公子的生活,而她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和平静的生活。
    然而秦御却让她吃惊了,他竟然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放弃她,他竟在她逃离,狠狠的欺骗和抛弃了他后,还能不顾面子,为她争取正妃之位,用尽手段。
    顾卿晚心中是有震动的,她离开时,留下给秦御的信上写着她不肯为妾,故此离开。
    如今他却费尽手段,替她扫平了她最介意的事情,只等她回去。这是顾卿晚始料未及的,她心里像被投进了一颗巨石,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她得承认,秦御对她的喜爱,也许比她所以为的要多些,要用心些。她也知道,对此,她心里是高兴的。
    只是这样她就应该回到他的身边吗?
    顾卿晚问着自己,她发现她并不情愿。这些时日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礼亲王府过的并不快乐,她是压抑的,是憋闷的,是难耐的。
    这些都让她对礼亲王府有种排斥的感觉,她总觉得她即便有了正妃之位,回去后也未必能够幸福快乐。
    齐大非偶,当初秦御对她强行掠夺时,他不懂尊重为何物,那么如今,他便懂得了吗?
    所谓相爱容易,相守难。
    即便是如今有了正妃之位,如若秦御还是不懂得尊重为何,如若他不肯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像他父王和所有的皇室子弟一样要三妻四妾,她和他依旧没有未来可言。
    倘若她不曾离开王府,有了正妃之位,她也许会选择和秦御试上一试。
    可是她如今已经离开了,她呼吸了外面新鲜而自在的空气,顾卿晚发现她贪恋如今的自在,起码现在,她不愿意回返。
    说到底,她对秦御,在纠纠缠缠间,到底动了心,动了情,但是却绝不到爱到飞蛾扑火的地步,大抵是他当初的强势胁迫,到底让她心存芥蒂,难以全身心的投入,总保留着最后的本心。
    然而庄悦娴说的却也有道理,女人,不管多强势,总是处于弱势的,她有了身孕,若单单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大抵真的是回头才对。
    现代一个单亲的孩子尚且要遭人白眼,更何况是这古代,对于这一点,顾卿晚从来都是清楚的。
    她一意孤行,将来孩子会不会有所埋怨?
    顾卿晚越想越是头疼,好似秦御的这个请旨赐婚的举动,一下子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和筹谋,将她逼到了一个难以抉择的位置。
    越想越乱,顾卿晚抬手揉了揉额头,她觉得她还是需要再冷静冷静。
    京城鸿胪寺,顾弦禛是在大国寺一个时辰后,才得到消息的。
    秦御的生死毕竟是和妹妹有莫大关系的,秦御生,妹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郡王妃,秦御死,妹妹也是礼亲王府的寡媳。
    因此顾弦禛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大国寺,得知秦御离开,带着人往东南方向去,顾弦禛便知不好。
    他还没想好,秦御活着的话,顾卿晚的事儿该如何处置,但是他却不想秦御这么早找到顾卿晚。
    从前顾卿晚没人撑腰,以至于肆意被欺辱,现在他既然回来了,便得告诉秦御,告诉礼亲王府。他顾弦禛的妹妹,并不是礼亲王府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想留则留,想辱便辱的。
    因此,顾弦禛吩咐道:“去安排人手,跟着爷出城!”
    然而暗卫还没下去,便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将军,王公公来了,秦皇派他给将军送了些御膳来。”
    苏子璃离开了京城,秦英帝大抵是担心‘沈沉’要留下替苏子璃只是幌子,故此这几日将‘沈沉’看的死死的,几乎每日都要以各种借口派人过来瞧上一次。
    顾弦禛眸光闪过一抹冷意,却也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只好吩咐下头道:“你带一队人去拦阻燕广王,再多增派些人手去随州夫人和姑娘那里,吩咐朱公公保护好姑娘,姑娘不愿意,便是天皇老子也莫让他近姑娘的身。”
    暗卫应下,转身大步去了,顾弦禛只得收拾了一下,前去应付王福德。
    秦御到底是受了不轻的伤,马上一颠簸,没多久伤口便裂开了,一开始还能坚持,渐渐的伤口裂的太严重,血又流个不止,宋宁见他脸色都发白了,经过一条山道时差点没从马上滑落下去,宋宁便上前去僭越的拽住了秦御的马缰。
    秦御这会子确实心急如焚,好容易得知了顾卿晚的下落,他恨不能插翅飞到她的面前去,生怕自己这边耽搁稍许,那边顾卿晚便又没了踪影。
    被宋宁拉住了缰绳,秦御面色沉寒,斥了一声,说道:“松开!”
    宋宁却将缰绳扯的更紧了些,道:“二爷再这样会失血过多晕倒的,倘若晕厥了过去便更耽搁行程了。更何况,伤口裂开不经处理,万一再加重病倒,岂不是更加雪霜加上?”
    秦御到底神情微动,被宋宁劝服,一鞭子抽在了宋宁的手背上,道:“多嘴!”
    他没抽实了,宋宁便知道秦御这是同意了,忙收回了手,扬声道:“找个避雪之地,休整片刻再行出发。”
    沿着山道又奔驰了片刻,一行人便在一片山崖的转角处找到了一处凹陷之处,类似一个敞开的山洞,地方不大,但倒也勉强能遮挡下风雪。
    秦御翻身下马,身子刚落地便摇晃了一下,宋宁大惊失色,将其外头披着的鹤氅撩开,就见里头穿着的宝石蓝云锦直缀长袍,胸前已经被染得一团暗蓝,血色一直氤氲到了腰际。
    宋宁惊声道:“二爷快坐下!金疮药,绷带,快!”
    秦御推开搀扶的宋宁,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自行走到了山壁处盘腿坐下,解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染了一片猩红的胸肌来,上头缠绕着的绷带果然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触目惊心。
    宋宁脸色难看,上前给秦御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绷带,拔开金疮药瓶子,便道:“二爷忍着。”
    言罢,他将大量的金疮药倒了上去,药粉刺激着刚刚翻裂的新鲜伤口,疼痛像是野兽的撕扯,秦御浑身紧绷了一瞬,发出一声闷哼,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溅在了雪地上,足有三五息的时间,他才放松下来,脸色却更加苍白。
    宋宁见他缓过劲儿来,利落的用绷带一层层的缠绕上胸口,包扎好见金疮药得利,血已经止住了,他舒了一口气,道:“二爷,还是先歇息一两个时辰,等到了天亮再出发吧,山路颠簸,不然这伤口很快又要血流成河。”
    其实宋宁还想劝秦御减慢些速度,等到了下个镇子便换乘马车的,可他知道说了怕是也没用,主子现在心急如焚,根本就听不进去。
    宋宁还想再说,秦御却突然抬起了手,双眸微眯。
    他的神色也一下子冷硬了不少,宋宁一惊,竖耳倾听,脸上也是冷意凝聚,沉喝一声道:“戒备!”
    亲卫们纷纷迅捷起身,抽出佩剑,寒光闪烁间已护卫在了秦御的身前。
    宋宁也抽出了佩剑,眸光往上,看向了崖壁。秦御坐着没动,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慢条斯理的合拢着衣衫,他手指微动,系着腰带时,崖壁上突然便有十多个黑影像暗夜鬼魅一样,从高处飞了下来。
    黑影未至,暗器已到,亲卫们纷纷挥舞手中寒剑,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杀意四射。
    秦御依旧坐着,那些黑影却已经和亲卫们交上了手,刀光剑影引得飞雪走石,山崖一边的碎石不停往下落。
    秦御冷眼旁观,却有些奇怪,这些黑衣人好像并没有硬碰硬要伤人的打算,亲卫们强了,他们便退,亲卫们稍缓,他们又厮缠了上来,用意却不像是行刺杀之事儿,倒像是在捣乱阻拦?
    秦御又看了片刻,眼见场面焦灼着两边毫无伤重,却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他愈发肯定起来。
    秦御不觉上前两步,扬声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为何要阻拦本王?你们是苏子璃的人?”
    黑衣人中却有人闻言沉声道:“奉主子之命阻止燕广王南下打扰姑娘,得罪了!”
    秦御闻言却眉头微扬,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苏子璃的人,若然他们是苏子璃的暗卫,动手便不会这样温和了。
    苏子璃只怕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而这些人并没有携杀意而来。
    方才他那样问,不过是为了诈他们一诈罢了,果然,这些人想让他误会他们是苏子璃所派,张口便吐露了他们此来的目的。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知道他此行是去找顾卿晚,又是为了什么阻拦他去见顾卿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他没有杀意?
    秦御想着,将方才那黑衣人首领的话回想了一遍后,突然眸光一闪。
    方才那黑衣人称呼顾卿晚为“姑娘”,而非顾姑娘,顾侧妃,或者别的什么称呼。
    “你们的主子是顾弦禛!”秦御恍然道,他的口气是肯定的。
    他是一直有帮助顾卿晚寻找她的大哥的,只他打听到顾弦禛去了燕国,然后顾弦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顾弦禛既然活着就不可能不惦记秦国的妹妹和妻子,顾弦禛回到秦国来并不让他意外。
    只要顾家的自己人,才会称呼顾卿晚为姑娘。
    黑衣首领显然没想到秦御会这么敏锐,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的来历,略怔了下,他扬声道:“燕广王果然聪明绝顶,反应迅捷,只可惜却并非我们姑娘的良配,姑娘已离开了礼亲王府,还请燕广王莫要多做纠缠,回京城去吧。”
    秦御闻言抬手,道:“住手!”
    宋宁闻声,当即便带着王府的侍卫们退出了战斗圈,退回秦御四周,只戒备的盯着前方。
    秦御略上前了一步,道:“不知道可否让本王见一见你们主子?”
    黑衣首领见秦御如此,便也放下了戒备,不管怎么样,顾卿晚如今都已经是礼亲王府的郡王妃,秦御要求娶他们家姑娘的,既然知道他们都是顾弦禛的人,自然不会再来强硬的。
    看秦御现在这种态度,便知道他是想求见自家主子走怀柔政策嘛。
    “在下奉劝燕广王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主子并不想见燕广王,主子令在下传话给燕广王。燕广王欺我们姑娘伶仃无依,如今我们爷回来了,姑娘的亲事自然有爷这个长兄帮忙操持,秦英帝的赐婚圣旨,罪臣顾家不敢接,也受不起。等我们爷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再和燕广王清算旧账!”
    黑衣首领说话间,秦御却一脸静默,只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却冲着宋宁打了两个手势。
    宋宁目光闪了闪,明白了秦御的意思,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挪动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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