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不开心吗,小治?
    舌尖自耳旁掠过,不知何时掀开些许面具的男人轻轻吐气,将不住颤抖的少年过于敏感的耳廓刺激得一片潮红。他修长的手指逐渐染上对方渗透出绷带的血迹,指尖施力,一点点侵入太宰治攥紧的手掌内。
    那枚泛着幽暗光泽的晶石被他所掌握。
    即便被面具遮掩住大半面容,潘多拉亚克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颇具嘲讽之意。他随意将晶石碾碎,嗤笑道:你不会真以为这种三流组织制造的阻隔晶体,能拦截我的监视?
    太宰治:
    挣脱了男人的束缚,少年急切的用袖口擦拭掉耳廓的潮湿。厌恶的神色与深刻入骨髓的恐惧交织,让他下意识的想要寻求庇护。
    太宰治捂住迸裂的伤口,无意识的朝向森鸥外所在的方位挪动,却在下一瞬间猛地想起了什么,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哀戚感再次将他笼罩。
    时间错位,两人的记忆与感情并不对等。他每次都会将森鸥外视作港湾,但是随着身份地位的转变,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却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折磨到遍体鳞伤。
    即便如此,每每回忆起最初的温暖,飞蛾依旧会扑向熊熊烈火。
    一身军装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指尖的血迹,他索性将自己的面具彻底脱下,露出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把那抹殷红舔舐殆尽,不过这次真可惜呢,动作太大被你最想保护的森先生发现了,要回到存档点重新来一遍吗?
    男人的脸过分年轻,按照世人所推测的年龄来算的话,潘多拉亚克特至少三十以上。可是他的脸仍有些许稚嫩感残留,像是还在大学就读的学生,并未切实踏入社会似的。
    除了刘海处的一缕头发被绑成麻花辫的模样别在耳后,他的剩余特征的确与太宰治一模一样。在光辉照耀下会泛有点点褐色的黑发,鸢色瞳孔中散不去的幽深,宛若不同时间段,由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人。
    只是父子的话,相似度未免太高了些。
    森鸥外能察觉到太宰治的恐惧,或许他接近自己确实别有用心。但是随着厚重的伪装褪去,少年那从骨子里散发的依赖感不会作假。
    如果说单纯的感情不能作为判断要素,那么他迄今为止刻意掩藏起来的某些行为,已经足够表明了。
    最明显的自然是两人初次见面时,同天被送来的伤患。
    那名伤患受到爆炸波及,胸口遭一根钢筋捅穿。直到缝合伤口时森鸥外才发现,所谓的贯穿伤实际上是二次创伤,真正制造出伤口的,恐怕是子弹一类的物品。
    至于那根钢筋,则是某组织隐藏起来的重要货物,内部嵌有一枚可以阻隔异能力发动的结晶体。森鸥外正是利用它,才赢得许多异能力者杀手的袭击,使自己性命无虞。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这是太宰治刻意送到他手中的。
    森鸥外神色晦暗不明,他站起身来,将僵直在他身前连回头都不敢的男孩护在身后,凝重的目光与潘多拉亚克特交汇。
    太宰治难以置信地一阵颤抖,布满水雾的眼眶瞪大,注视着一身地下医生打扮的森先生。少年染了血的指尖悄然勾住他的衣角,缓缓凑近,竭力汲取着来自对方身上的暖意。
    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感到安心。
    潘多拉的表情似笑非笑,同为鸢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晦涩,似乎被眼前的画面有所触动。
    知晓主导权被太宰治亲自交到了森鸥外手中,他不再关注小的那只的反应,同散发出首领气势的男人对视,笑嘻嘻地半眯着眼问道:嗯?有什么想说的吗,森鸥外阁下~
    被医生白大褂包裹的中年男人突然将危险气息收敛,从表面来看与普通医生无二。
    他没有握住手术刀的左手微抬,落在身后少年毛茸茸的头顶,在他本就偏乱的发旋上轻抚,出声道:看来太宰君这次没有用假名骗我。
    那动作亲昵无比,宛若真正的父子。
    森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宰治撅着嘴,脸颊微红,攥紧对方的衣物吐槽道。
    他看似在森鸥外的庇护下感到安心,紧绷的神经却从未松懈下来。
    假名?
    潘多拉亚克特恶意卖萌似的歪歪头,军帽因为他过大的动作幅度跌落。
    男人陷入沉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减,随手一捞将本该落地的军帽接住,说道:啊该不会是指夜神月,须王环之类的吧,那些都是小治用过的真名哦。
    哦?
    森鸥外眉梢轻挑,对此不予置评。
    他能察觉到,太宰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又一次凌乱起来。
    将所有违和之处暗记于心,森鸥外隐隐对于潘多拉的异能有所猜测,不着痕迹的探查着,不过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跟你有过一面之缘?
    潘多拉亚克特眨眨眼,把玩着自己的军帽,弹去上边不存在的灰尘,随意答道:对你来说,当然没见过。可是对我来说,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
    他将军帽重新戴回头顶,捏住帽檐来回调整着位置,凌厉目光自他稍显凌乱的发丝间传来,落在半躲在森鸥外身后的少年身上。
    太宰治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只是眼神中的动摇难以遮掩。
    呵呵
    似乎被对方的反应可爱到了,潘多拉捂住嘴轻笑出声,像是被自家宠物娱乐到的主人,并未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聊天界面的视屏通话功能兢兢业业工作着。
    【与好心的俄罗斯饭团私聊中】
    人形自走绷带精:怎样,给点反应,看了这么久直播快给我打赏!忍住不笑场真的超不容易!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嗯嗯,不容易不容易,给你小花花
    人形自走绷带精:费佳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不要小花花难道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人形自走绷带精:呜哇,好腻歪
    人形自走绷带精:可以哭的地方只有厕所和爸爸的怀里!你说森先生想起来这段惊天动地的父子情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人形自走绷带精:可是那时候他已经把我赶出港黑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人形自走绷带精:在自己口袋里待得好好的钻石被他亲手丢掉。钻石不想篡位、钻石只想当左右手,就问他后不后悔?哈哈哈哈哈哈哈!!![丧心病狂的笑容.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好的,修治你是森鸥外的黑粉实锤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要蛋糕的话,到时候给你送过去一份
    人形自走绷带精:哇,我要多味拼的慕斯
    人形自走绷带精:所以说,我演得怎么样?气氛处理的很到位吧[期待的眼神.jpg]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嗯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只是突然觉得你写得双宰剧情有点好吃[陀总他呆滞了.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
    人形自走绷带精:费佳,费佳!你醒醒!说好的你嗑监狱组呢?你的男朋友是我啊!
    人形自走绷带精:完了完了完了,我家咸鱼老鼠坏掉了,这可怎么办
    人形自走绷带精:没救了,只能扔了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
    好心的俄罗斯饭团:演戏吧,这段剧情还没走完[吃瓜.jpg]
    人形自走绷带精:是是是
    气氛凝固,看似和平的表象之下有无名暗潮涌动。
    森鸥外知道自己绝不是超越者的对手,没有任何胜率可言。再加上太宰治那孩子躲在他身后,借着遮挡,悄无声息地轻点着他的手臂,用摩斯密码传达了一个不太妙的信息。
    除了眼前的潘多拉亚克特,咖啡店主米哈伊尔,甚至连昨夜入侵港黑主楼的那人也算入其中。横滨如今已聚集了三位超越者,稍有不慎,这座城市极有可能在他们的异能之下灰飞烟灭。
    他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知梅勒斯的潘多拉亚克特前来找我一小小的团体首领有什么事?森鸥外屏息凝神,坚定了自己要保护太宰治的立场,还是说,你想要对我家的孩子做些什么?
    军服男人神色微妙,低声嘀咕了几句,像是在吐槽我家的孩子这一称呼。
    如果是你的话倒也无妨,毕竟小治他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一路替你保驾护航,那些你自己搞不定的杀手他都有完美的解决掉。潘多拉怅然一笑,但过于做作的表情昭示着他并不打算真正放手。
    男人一字一句吐出语句,失了光亮的瞳孔紧紧盯着被冷汗浸透衣衫的少年,说:让我这个真正的父亲有些不甘心呢。
    什么父亲啊,别开玩笑了。太宰治缓缓闭眼,揩去下唇被过于紧张的自己咬出的血痕,反驳着对方的话语。
    他不会承认这一层关系。
    即便某种意义上,这是事实。
    潘多拉亚克特面露受伤之色,猛地捂住胸口,好似那里刚刚受到重击。厚重的军服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扬起,遮掩住刻意压低过后的沉闷声线,嗯?可是你的dna来源我啊?半晌后,男人补充道:完完全全的,来源于我。
    森鸥外神色微动,所有已知线索串联,指向了某个过于出乎意料的结果。
    他低声呢喃着,克隆。
    bingo!差不多就是这样。
    过去被隐瞒起的关系暴露,来自欧洲的梅勒斯首领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嘴角勾起,认同了森鸥外的猜测。
    正如男人的名字那样,潘多拉的言行举止像极了站在聚光灯下的演员。他从来不惧旁人或褒或贬的视线,依旧我行我素,摆着浮夸动作感叹着,未来的小治,可是会长成我的模样呢。
    紧拽住森鸥外白大褂,躲藏在他身后的太宰治突然探出头,呛声道:那可真令人作呕。
    谁都没有应答,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寂静。
    超越者级别的异能力者,显然不是两个非攻击系的异能者能应付得了的。局势有所改变的话,一旦【逆行】发动,即便是自己也绝无应对的可能,结果不会有任何更改。
    因为太宰治是潘多拉亚克特的衍生体,【人间失格】的异能优先级在【逆行】之下。
    是世间仅有的两个他无法无效化的异能之一。
    太宰治嗫嚅着唇,被冷汗浸透的发丝紧贴他的面颊。彻底冷静之后,少年很容易便推测到了这场对峙的最后结果。
    心脏被彻骨的寒冷攥摄,刺痛感不断侵袭着神经。他深吸一口气,攥住对方外袍的指尖不断施力,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哽咽,森先生,如果说想要保护横滨是你的愿望,那么我愿意成为你的怀刀,永远辅佐你。
    森鸥外:太宰君?
    真情流露、剖析内心这种事,绝无可能发生在这孩子身上,但是眼下发生的一切彻底推翻他对太宰治的认知。就好像少年一年多以来都带着厚厚一层伪装与自己相处,把最澄澈的内心牢牢包裹,小心翼翼将他们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程度。
    看样子,一旦过了某个界限,就会被时刻监视着他的潘多拉亚克特察觉。
    如果你又想将我赶走的话至少呜可是我还是不想走,森先生能不能不要扔掉我。太宰治呜咽着哭出声,语气中的委屈感满溢而出,任何人听到都会感到心疼。
    滚烫泪珠顺着他白皙面颊滑落,甚至连右眼处的绷带也被浸湿,晕染开一块深色痕迹。
    少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脆弱,用颤抖地泣音述说着自己的真心,我对首领的位置没有兴趣,港黑需要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话,我可以打得过mimic,就是能不能不要祸害织田作了
    他停顿了一瞬,似是在担忧自己提出的要求太过分,抽噎一阵后,继续强逼着自己说下去,明明是邻居的时候你们相处的很好,怎么换了个背景就要把他一个退休奶爸往死里坑啊。
    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太宰治的森鸥外:
    少年言语中透露的信息量,大到几乎让这位港黑首领的大脑宕机。
    潘多拉亚克特的异能力是时间操作类型的信息,对于暗世界来说不是什么机密。mimic,战场的灰色幽灵、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没多久的前杀手,有着不杀人的原则结合太宰治看似混乱的语句,与其所表达的内容,以及这种不该存在毫不保留的信任感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深红瞳孔中透露出极为复杂的情感,呢喃道:原来如此。
    这孩子经历过跟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远不止一次两次,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潘多拉亚克特。
    超越者级别的时间操纵类异能,想要逆转某段时间并非不可能。
    真煽情啊,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记得这些吗?这位超越者孩子气地鼓起脸,见到对面一副父子相认的催泪画面,十分破坏气氛地高声抱怨着,啊啊有点不快。
    军服男人以浮夸的动作表达着自己被气到跳脚的心情,指责道:他不过是养了你那一次,就让你能掏心掏肺到这个地步,其余时间你们不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闹掰了吗?
    太宰治抹去眼泪,抽抽鼻子,声音沉闷地反驳道:织田作我会救下来的。
    潘多拉突然停止了所有自己戏剧性的表演,点点墨般的漆黑自瞳孔中央蔓延,掩盖了所有稍显浅淡的鸢色。
    直至虹膜一片死寂。
    真自负啊小治,明明只有你成为了首领的那次才有保护织田作的资格呢。要怎么办呢?现在篡位吗?男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几乎要将肺部冻结。
    太宰治的心脏蓦然跳漏一拍。
    拥有同一张脸,更为成熟的男人突然展露出让人心悸的笑容,低语着,我可以帮你哦。
    森先生小心!!!
    轮盘出现的毫无征兆,银白色清冷的光泽一闪而过,高呼出声的太宰治猛地扑到森鸥外身前。
    情况危急,饶是他也来不及有更好的方法,只能以肉身为遮挡,充当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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