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给他们的物资里有睡袋,就在车上,但邱时没去拿,这种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里,钻睡袋的效果跟把自己捆好了等人来杀没什么区别。
    不过对于他来说,眼下这状况也还行了,有火,活着。
    他在火堆边躺下,邢必还是在他对面,靠着那棵小树。
    “刚才那个……”邱时开口说了半句才发现邢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那个耳机开始听音乐了。
    他闭了嘴。
    “哪个?”邢必问。
    “你耳朵这么好吗?”邱时看着他。
    邢必没说话,很浅地勾了一下嘴角。
    “我听听。”邱时有些好奇,坐了起来。
    邢必拿下耳机,和那个金属小棍儿一块儿递了过来。
    邱时戴上耳机,拿着小棍儿来回看了半天,上面的几个按钮都按了一遍,这东西都没反应,耳朵里也没听到任何声音:“怎么开?”
    “没电了。”邢必说。
    邱时愣了。
    “里面也只有一首歌。”邢必说,“在车上听了一会儿就没电了。”
    “那你还一直戴着耳机?”邱时不能理解。
    “嗯。”邢必应了一声。
    “这算是心理安慰吗?”邱时把这东西又扔回给了邢必。
    “可以想象。”邢必说。
    “里面那首歌,是什么?”邱时问。
    “生日快乐。”邢必说。
    “什么?”邱时再次愣住,“我没生日。”
    “生日快乐,是一首歌。”邢必说。
    邱时看着他。
    邢必没说话,也看着他。
    “怎么突然又不会抢答了?”邱时问。
    “要听吗?”邢必问。
    “嗯。”邱时应了一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邢必很低地开始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邱时听得有些茫然。
    每次城庆日的时候,龙先生的背景音乐那个破歌的歌词都还有十几句不重样的呢,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
    这首生日快乐简单得让邱时有些茫然。
    但又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邢必的声音一直有些沙哑,低声唱歌的时候带着轻柔的颗粒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他有些看不清的眼神,还是因为这个湿冷的,呼吸中还隐隐带着血腥味的环境,非常简单的曲调加上非常简单的歌词,这首在邱时听来简单得有些空洞的歌,竟然让人感觉悲伤。
    “这一点也不快乐啊。”他说。
    “你没有生日吗?”邢必问。
    “没有,”邱时说,“也没谁有吧,谁会在意这些虚的,活都活成这样了,会有人觉得自己哪天出生的很重要吗,只想知道哪天死吧,还生日快乐,生在这样的世界谁会快乐。”
    邢必没有说话。
    “那你有生日吗?”邱时问。
    “我那个叫生产日期。”邢必说。
    这个回答让邱时有点儿后悔问了这么一句,他皱了皱,想想又说了一句:“你出……你出生的时候战争还没开始,应该是快乐的吧。”
    “还可以。”邢必笑笑。
    “你这样的……生化体,”邱时看着他,“每一个都不一样对吗?除了外形,性格什么的也都不一样。”
    “嗯。”邢必应了一声。
    “这个是人类控制的吗?就是你会有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脾气之类的,”邱时问,“还是自己长长长就嘴这么欠了。”
    “自己长长长就嘴这么欠了。”邢必说。
    邱时笑了笑。
    “人类有控制一切的欲望,却没有控制一切的能力。”邢必又说了一句。
    邱时嘴角的笑意慢慢收了回去,邢必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太客气,他看向邢必。
    邢必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你要睡会儿吗?”邢必问。
    “嗯,”邱时躺回地上,“你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吗?”
    “吃喝过了。”邢必说。
    “嚼了几块电池啊?”邱时闭上眼睛,邢必的背包里也有不少物资,有几个看着挺高级的盒子,当时李风还提了一句,他又问了一句,“是那个补充剂吗?”
    “是。”邢必说。
    邱时本来想再问问那玩意儿什么味道,但还是没再开口。
    “没有什么什么味道。”邢必说。
    邱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他醒过几次,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邢必坐在树下,姿势几乎没变过,要不是中间火堆的火势每次都在变弱直到最后熄灭,光看邢必,就仿佛时间没有往前走过。
    天刚有一点蒙蒙亮光时,邱时坐了起来。
    “醒了?”邢必正在检查从昨天那几个人那里拿过来的武器。
    “冻死我了。”邱时说着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一眼。
    乍看过去他们像是在一片草地和水洼相间的绿地上,晨雾很浓,隐约能看到稀疏点缀在草和水之间的几棵形状扭曲的树。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按说是清新的,但闻起来并不算好闻,总觉得湿度过高的空气里还有些别的什么。
    邱时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连睫毛上都沾着水气。
    “这什么鬼地方……”他叹了口气,看着邢必,“我们现在要往哪个方向走?”
    邢必指了指他的右后方:“那边。”
    “行,出发,”邱时说,“他们的船呢?我们的物资能放得下吗?”
    “只能精简,拿不了太多。”邢必说。
    何止是拿不了太多。
    邱时看着停在昨天他被捆的那个木头架子后面不远位置,乱七八糟用草和泥伪装起来的“船”。
    “这就光我们俩上去就得沉了吧。”他说。
    这严格来说不是船,说它是船只是为了好理解,这玩意应该是辆摩托,自己加装了履带和两个带气囊的架子。
    从功能性来说,可以在泥地和水面上开,拆了这些东西,还能在硬地面上跑,非常全面了,但从安全性来说……就不怎么好说了。
    “比没有强。”邢必说。
    的确是这么回事,邱时也没多纠结,承受力到底怎么样,试试就知道了。
    这车不愧是沼泽打劫团伙的,车两边各种小架子和勾子,可以以各种方便拿取的姿势放置武器弹药。
    不过食品这类的物资就没怎么考虑了,只能用两个包挂在后座两边。
    “这样放的话,后面的人腿都没地方放了。”邱时这话刚说完,邢必已经先一步跨到了车上,坐在了驾驶位上。
    邱时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冲他竖了竖拇指:“你不愧是一级潜卫。”
    邢必笑了笑。
    “走吧。”邱时只得也上了车,坐在后头,腿要不就跪着架在两边的包上,要不就只能往前伸着。
    他选择了第三种,腿往前伸,踩在了邢必的鞋上。
    邢必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愧是天赋异禀。”
    “出发。”邱时说。
    邢必发动了车子,车子发出低沉的几声轰鸣,往前冲了出去。
    邱时回头看了一眼,算是最后检查。
    他们的车就只能留在原地了,车上还有不少物资,虽然锁上了,但返程的时候大概率会没有了。
    车倒是有可能还在,毕竟这地方这么辆寸步难行的车没有什么用。
    昨天那些人的东西不多,用不上的东西和那几具破碎的尸体都被邢必推进了水里。
    水面看着很浅,下面全是软泥,把这些东西吞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这车速度实在是不好评价,但至少比人走路要快,而且强在安全,就是这个水陆两用的方式开起来之后邱时才注意到,在泥地和湿软地面上时,是靠履带,碰到水面的时候,靠的是惯性。
    也就是说,如果水面太宽,车的惯性不能保证车子到达下一片软泥滩的话,他们就得漂在水面上了。
    “这不得配个桨吗?”邱时叹气。
    “要担心的不是漂在水上,”邢必说着的时候车正好冲出一片泥滩进入了水面,“你看吃水深度。”
    邱时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搂住了邢必的腰:“我操。”
    两个人的重量加上物资和武器,这车冲过水面时,两边加装的气囊都是沉在水面之下的。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惊心。
    “你车技怎么样?”邱时有些不放心,“不行就换我开。”
    “挺好的。”邢必说。
    的确还行,其实开了一阵之后邱时也发现了,这里头技术占的比重并不大,更重要的是判断前面水面的大小,挑选更容易通过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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