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苏小月忍不住想笑,“你确定你会拉面?”
    方河的脸色窘了窘,苏小月第一次看到方河也有窘迫的时候,想逗逗他的心思也上来了,“好,你来。”她一副要做撒手掌柜的模样,把方河定在了那儿。
    “不如,吃疙瘩汤吧?”方河建议,疙瘩汤简单啊,是人都会做,但味道不敢保证。
    买细面的目的就是为了做面条,苏小月不喜欢吃豆米分糊糊,再吃疙瘩汤,似乎嘴巴有些叼了起来。她上前接过活计,“还是我来,你不是喜欢我做的面条么?”
    方河当然喜欢,在外走南闯北,就没有吃到过这么有劲道的面条,小媳妇在吃食上的功夫还真不是普通厨师能比的。
    方河瞧着苏小月忙碌的倩影,心里起了涟漪,眸里露出笑意。
    方为人小,吃细面,面条不能太长,方河嘴大,胃也大,得吃粗面,苏小月却随了两人,想吃细面时吃细面,想吃粗面时吃粗面,三人配合的挺和谐的。
    三人吃了肉汤面,吃得圆滚滚的肚皮,坐在屋后面望着满天星星聊天,后屋的草被方河除干净了,旁边又多了一个鸡笼,里面三只鸡,时不时的拍打着翅膀,伴随着这夜间的昆虫声,觉得这个夜晚异常的宁静、舒适。
    一人手中一把蒲扇,凉风习习,身上洗了金银花水澡,偶偶传来一丝香味。苏小月望着那细密的竹篱笆不得不夸一夸男人的手艺,这一手好刀法,削得竹篾薄薄的一片,折出任何形状还有韧劲,特别是周围框框边边都经过他特别的处理,不刮手,像用了许久的东西一样,滑溜的很。
    家里的凉席也是这样的,睡在上面也不会刮到身上的皮肤,苏小月怕热,自然不会在凉席上垫个床单什么,就光秃秃的直接在上面睡觉。
    方亮和方平回来后,就被方二福叫进了屋里,方伟也在。今日发生的事,方伟也瞧着了的。
    这下元南花有话说了,上次就她在家,她是瞧见了的,可惜上次分家的时候她几次抽准了机会都没能插上话,这会儿终于轮到她发言。
    “娘,没分家前,二嫂就扛了三大框去了镇上,那时爹和娘不在家,你们都没有瞧见,那次二嫂从镇上回来就买了肉和油。”
    元南花说完,屋里几双眸子齐刷刷的看向她,梁氏的脸黑成锅底,骂道:“先前怎么不说,这么大的事你藏在心里,这会儿说了有什么用?要你在家有什么用?”
    元南花一脸的委屈,看向梁氏,“娘,当初我是想说来着,但几次都被娘打断了——”
    “什么?合着怪起我来了?”梁氏腾的起身,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向元南花,把她吓了一跳,忙往方平背后躲了躲。
    “行了。”方二福敲桌子,目光看向方伟,“老四,你看这事儿怎么说?”
    方伟一袭长衫,坐得笔直,手放在桌上,手指动了动,那眉眼沉思的模样与那姿式俨然就像一个举人老爷的做派,老大老三见了,眸里露出崇敬,家里老四的确是要做举人老爷的,只待明年秋试一过就成。
    方伟神色淡定的说道:“三嫂既然看见了二嫂没分家前就私自赚了钱,这事儿自然不能这样算了。”
    方家几个男人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方二福直接说道:“二房有这本事,没分家时就是算咱们方家的,他们以后靠着这门手艺指不定赚多少钱去,得想想让二房把赚钱的拿出来分了才行。”
    说起分钱,方家的人就有些紧张和兴奋,上次说的五十两不了了之,这次这手艺是一辈子都能赚的,得拿多少才划算呢?
    方伟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二嫂通过什么方法得来的钱,这方法都是咱们方家的,直接要钱恐怕二嫂不会给,不如让二嫂把方法传给我们方家人,以后我们也能用这个法子挣到钱,也能挣一辈子。”
    方伟的话说完,方家众人是激动的目瞪口呆,对啊,拿一点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若是把那方法得到了手,不就可以一直生钱了么?
    果然还是读书郎聪明。
    这下方家人不淡定了,必须得知道二房在卖什么东西?卖到哪里去了?方二福首先想到的是方金贵,他用牛车帮二房的拉货,定然是知道二房在卖什么的。
    说办就办,方二福坐不住了,直接起身要出门,想想,又把老大方亮叫住,“走,去方金贵家里问问。”
    方家其他人留下,看着方二福带着方亮出了院子。
    方金贵的家离得并不远,这方家村一家一户挨得近,在一个村里,走几步路就到了。只是没想到到了方金贵家门口时,正好撞上寡妇罗二梅和方万的媳妇李冬花,这两人正骂骂咧咧从方金贵的屋里出来,迎面就撞上方二福两人。
    罗二梅两位妇人吓了一跳,这天黑透了,忽然从黑暗里撞见人着实吓人,庄稼人走夜路惯了,也没有点火把的习惯,主要是村里村外也就这点地方,很快就到,借着星光看得见路的轮廓。
    两人见是方二福,立即速度飞快的走开了,走出了好远,罗二梅才松了口气,向李冬花说道:“还真没想到,那大河的媳妇把这事儿瞒过了那家横蛮人,也是本事了。”
    李冬花往后面望了一眼,点头道:“恐怕方二福这一家又要闹起来。我倒是奇怪了,怎么连方金贵帮着运货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方金贵这人也太傻了,就不知道偷偷瞧一眼。”
    罗二梅向地上啐了一口,“呸,你以为方金贵这人不想看,定然是那大河媳妇厉害,你听说了没有,大河的媳妇敢拿刀杀人的。”
    李冬花被罗二梅的话吓得脸色苍白,“你别胡说,大河的新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刚嫁到方家村,怎么可能去杀人?”
    罗二梅瞪了她一眼,“村里村外也只有你不知道,方二福家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方家村上游的人哪个不晓得,我虽然隔了几间屋,没能亲眼看到,但你想啊,咱们村里的男人都没人敢上山,为何大河的媳妇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上山了,还有啊,上次居然在山里寻到了野蜂蜜,活该她运气好,就拿咱们村里的男人来说,就算看到野蜂蜜也未必敢上前取,那野峰能蜇死人的,几年前不就有一个被野蜂给蜇死的,你还记得么?”
    “你说的可是方三贵?倒是想起来了,那年忽然没了,我以为是被蛇咬死的。”李冬花拍了拍胸口,“不过村里的夫子刘秀才曾说那种山蜂蜇死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死掉,这种蜂叫咱们最好别碰。”
    说起村里的夫子刘秀才这个外来户,两人的话题也给拐走了。
    这边方二福父子俩进了方金贵的院子,方金贵从屋里出来,瞧见方二福,脸色就变了,哪还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肯定是来问大河媳妇卖的是什么,这事儿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进一趟镇上就能赚这么多,还能买肉吃。
    方金贵听完方二福的话,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自己儿媳妇在干什么都不知道,还问起我这个外人来了,就冲着你方二福在村里横蛮的这些年,这事儿我就不告诉你。”
    “你说什么?”方二福一股横蛮劲上来,脸颊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跳动。
    方二福能在村里横蛮这么些年也不一定是他心狠手辣、偷鸡摸狗,最主要是他这杀人的眼神和那一脸的横肉。
    把方金贵吓得退了好几步,方金贵对着院里子一吼,“全都出来,敢横蛮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方金贵家里儿子多,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婿,现在家里生活不错,是方家村唯一买得起牛的人,以前家里孩子小的时候,过得疾苦,方金贵不敢得罪方二福,这两年手里有了几个钱,又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胆子不只肥了一点,再对上方二福那股横蛮劲也想上去扛一扛试试。
    院子里齐刷刷的跑出几条人影,把方二福两父子包围在中间,方亮平时憨厚,但长相继承了方二福的一脸横肉,平时也能唬住人,这会儿瞧见这么多人包围过来,心里紧张,脚步不由得往方二福身后躲去。
    嘿,还敢动老子了,方二福横蛮惯了,心里就冲的很,这会儿见人多势众,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上前就给靠得最近的方金贵一拳,把人打倒在地上。
    方金贵一声哀嚎,儿子女婿一窝蜂的涌上来,上下齐手,把方二福父子俩打倒在地上,下了几拳狠的方罢手。
    方金贵这时被儿子扶到一边儿去了,毕竟是怕了方二福半辈子,刚才乘着儿子女婿都在不想隐忍,这会儿被方二福一拳砸中脑袋,脑中嗡嗡作响,心有余悸。
    眼瞅着方二福父子落了下风,方金贵拉也拉不住,上前就给两人一脚。
    人被丢了出去,方二福和方亮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方二福指着方金贵的大门,红着眼大喊,“敢打老子,等老四中了举人老爷,看老子不弄死你们。”
    大门猛的被打开,方金贵的大儿子方山从门里露出半个身子,盯着方二福问:“方二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二福见着人,怂了,带着方亮一溜烟的跑了。
    消息没问到,还跟人干了一架,方二福回到家里就冲梁氏发火,梁氏忍气吞声的拿木盆倒了清水给方二福洗伤口。
    方二福“嘶”的一声,骂道:“不会轻一点,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干不好,早就该休了你的。”
    听到休字,梁氏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把毛巾往盆里一丢,不弄了,转身出了屋。
    方二福沉着脸看向梁氏走出去的身影,“嘿,还敢顶撞他了,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方二福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情不愿的从盆里捞出手巾自己擦洗着伤口,红肿的地方红得发紫,凉毛巾往上一放,痛得他裂嘴。
    没问到消息,方家的人打算偷偷的潜入二房的屋里盯个仔细,于是几人商量着打定了注意,等明日苏小月上了山,方河去了后屋,就跑二房屋里翻翻看,到底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第二日赵飞就把木框送了过来,这次木框赵家做的醇熟,速度挺快的。
    苏小月付了钱,等人走后,便把昨日浸泡的豆子装进四个木框中,这次多的这个木框里种下的是绿豆,绿豆长得多,黄豆和豌豆长得少,划不来。
    忙完了这些苏小月才开始做早饭,自己家里吃的豆芽就用先前的小木桶做的,倒也不缺,现在上山摘野菜,苏小月大部分洗了准备晒干,像空心菜,苏小月摘了根大的,把叶子剥了只留根,切成长条洗干净在竹席上晒个半天去了生水,就把菜放入坛子里撒上盐,准备做酸菜。
    还别说,这酸空心菜根若是拌上酱油肉沫做汤面的罩子那味道美的,恐怕家里一大一小都会离不开这个味儿。
    这么想着,对做酱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惜住的地方太小,还是等搬出去再说吧。
    做豆米分糊糊放了空心菜的菜叶子,炒了一个肉沫绿豆芽,端上桌子,两人就闻着了香味儿,三人坐下吃了饱饭,苏小月收拾碗筷,方为就跑屋后面喂鸡去了,家里豆子还是有的,人吃的豆饭磨成米分,鸡吃的就把豆子煮烂用手挤压一下,把小木盆放在鸡笼里,给鸡啄食。
    方为忽然跑了回来,一脸期待的问苏小月:“娘,鸡宝宝可以放出笼子了么?”
    因为平时苏小月会叫他宝贝,方为听了就把这称呼放到了新买的鸡上,可他叫着叫着就叫成了宝宝。
    这买的三只鸡他的确宝贝的紧,苏小月由着他,这家伙没什么玩伴,又不能跟着她上山,在家里呆着也闷,有点事情让他做也好。
    苏小月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小家伙转头又看向方河,方河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叮嘱:“你放出的鸡得看好了,刚买回来的鸡怕生。”
    小家伙慎重点头,高兴的跑回后屋,鸡笼前面有个口,他把竹闩拔开,就见母鸡躲在里面不出来,小家伙想了想,转身走到一棵小树后躲了起来。
    慢慢地母鸡从竹笼里跑了出来,先是冲向篱笆,怎么钻也只钻出一个鸡头,就是钻不过去,方为躲在树后大笑不止。
    这时方家的几个黑娃从院子里绕了出来,来到篱笆外一脸好奇的盯着母鸡瞧,方为见了,往方天跑去。
    两个小家伙隔着篱笆说话。
    方为:“我娘买的鸡宝宝,会下蛋的鸡宝宝,以后我就有鸡蛋吃了。”
    方天一脸的羡慕,盯着母鸡就想起鸡蛋,流起了口水。“为儿捉只鸡来玩一下。”
    方为摇头,“娘说了,鸡宝宝不能拿来玩,它是来下蛋的,爹爹交代我好好看着鸡宝宝。”
    方天见不能玩就失了兴趣,靠近方为说道:“咱们去地里捉泥鳅,你去不去。”
    方为摇头,“不去,以后再也不去捉泥鳅了。”
    方天听到这话,脸色一红,想起娘亲说的话,心里就黯淡,也不再坚持了,拉着黑娃们跟他跑去田间了。
    苏小月准备上山,方河拉住了她,“别去了,家里有豆饭吃,有芽菜,不差那些野菜。”
    苏小月摇头,“不行,空心菜接尾了,得赶紧把空心菜弄回来,那空心菜的根做酸菜坛子,那味道你们肯定喜欢。”
    天天吃豆饭,真是没滋没味,换几道菜式也好下豆饭,再说她上山这么多次,也没瞧见野兽,或许真的被当初大河打死了老虎,把野兽吓跑了也说不定。
    苏小月上山的时候经过荷花池,才发觉莲蓬都长有快两人高了,围着淤泥池边的莲蓬早被别人给折了去,苏小月当初还想着摘莲蓬的,这下有些傻眼,几日没关注就被人抢光了。
    眼瞅着只有池中央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淤泥没人敢下去,所以也没有人摘胳膊伸不到的地方,得想个法子才行。
    苏小月上山捡了柴,甜高梁被苏小月折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季节过了,熟透了的直接烂在了地上,她选了几根好的放在竹篮子里,又摘了一麻袋的野菜,扛下山,回到屋里时,热得是汗流浃背。
    方河递上水,苏小月连喝了好几口才晃过神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方河,“走,带你摘莲蓬去。”
    方河含笑点头。
    待苏小月歇够了,拿出麻布袋,让方河按着自己的意思用竹篾做了一个敞口的袋口。
    从大厨房里寻了一把割麦子的镰刀,一家三口往荷花池走去。
    苏小月先是在荷花池旁边砍了两根野竹子,那竹子细长结实,她用稻草把麻布袋和镰刀各绑在竹竿上。
    方河见了,捏了捏苏小月的小手,夸赞:“有点小聪明。”
    苏小月听到方河的夸赞,的确有些得意。
    她来到池边,把绑住镰刀的竹竿交到方河手中,他力气大,又有技巧,由他来最合适,苏小月只全神贯注的拿着绑有麻布袋的竹竿,两人一起把竹竿伸向莲蓬,这边方河一刀割下,苏小月顺势就把莲蓬接住,两人一割一接配合的天衣无蓬,转眼就整了一袋子。
    苏小月喊停,她小心翼翼的把麻布袋收回来,把里面的莲蓬倒在方为的身边,接着伸进池里继续接方河割下的莲蓬。
    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割下一堆莲蓬,专挑熟透了的莲蓬下手,嫩的也割了一些,留给方为吃。
    方河见苏小月越弄越兴奋,不由问道:“你弄这么多莲蓬做什么?咱们吃不完。”
    苏小月得意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熟透了的莲蓬可以剥下里面的莲子晒干,将来卖给张府,那老莲子里面的莲芯可用来泡茶,这个不卖,咱们自己吃,可去心火,用处多着呢。”
    在苏小月眼中什么都是商机,方河这些日子是见惯不惯了。
    “可惜那边还有许多未熟,这一批算是早的。”苏小月一脸婉惜。
    方河不以为意,“等熟了咱们再也采摘不也一样。”
    苏小月:“那你错了,今天咱们在这儿采摘,指不定多少人看到了,等着等我们走了,个个都有样学样,哪还有咱们的份。”
    两人乘着天未黑,赶紧多弄下一些,明天怕是没有了,这连子若是弄得少不方便卖给张府,留着自己吃也是好东西,正好家里有蜂蜜,煲个莲子甜汤也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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