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极了,竟跟喝醉的云葭在这理论这些事,甚至看她这样的反应总忍不住想扯起唇角,可倘若她没喝醉,此刻他也不会在这处与她说这些话了。
    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如此放松地与她说话,而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说错了什么。
    “那量身高的时候,你为何看我?”裴郁继续问她。
    云葭似是又细想了一会,忽然,她轻轻啊了一声,想起来了,午后天暖更醺人醉,也让向来会说话的云葭变得直白了许多:“我没觉得你矮,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好好喂你,让你更高一些。”
    裴郁听到这话,心下不禁又是一动,他看着云葭不由问道:“为什么要好好喂我?”
    云葭摇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裴郁还欲再问,却忽然被人揪住了耳朵,那几根原本揪着他衣袖的手指此刻正揪着他的耳朵,裴郁初时还未察觉,他只是呆呆地往一旁看,待瞧见那一段皓白的手腕,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热意,他忽然觉得一阵电流一路从脚底心噼里啪啦地往上延伸,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停下了,那一簇簇的电流却像是变成了烟花在他的体内绽放开来。
    身体在这一刻变得酥麻起来,他差点没绷住,双膝就要往地下跪,好歹撑住了,却被云葭后一句话惹得又乱了心跳。
    “裴小狗,你今天好吵。”
    云葭蹙着眉,揪着裴郁的耳朵,看着他说道,觉得他问的问题简直是废话。
    裴郁哑然,好一会他才回过神,嗓音却依旧沙哑:“你喊我什么?”
    云葭却又不肯喊了。
    裴郁觉得她喝醉了其实一点都不乖,反而很磨人,偏他对她没有丝毫办法,她做什么,他只能受着,她不愿喊,他纵使再想听她喊也不敢逼着她喊,只能这样沉默而渴望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裴郁觉得这样真好,凉亭成了唯一的四方天地,他们在这,无人打扰,他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她,不用担心别人的议论。
    但最后到底是理智唤回了裴郁的神智。
    他终究是怕人议论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他怕别人瞧见而坏了她的名声,便软着声音哄她:“松手好吗?”
    云葭还抓着他的耳朵,似乎觉得好玩,她甚至还轻轻捏了捏,裴郁闷哼出声,这一次膝盖没撑住,单膝跪落在地上,人也跟着往前倾了一些,高高束起的高马尾垂落在肩膀上,遮住了他半边俊美的脸。
    “你的脸红了。”
    耳边忽然传来云葭的声音。
    裴郁听到这话,脸却更红了,心脏在胸腔砰砰跳动,他岂止脸红,就连脖子都红成了一片,耳朵也跟着红了。
    似是被这股热意烫到,云葭终于收回了手。
    “你没事吧?”即便醉了,她也依旧是关心人的那一个,以为裴郁出事,在收回手后,她便伸手去扶裴郁。
    裴郁见她伸过来的胳膊,下意识想躲,却又不舍。
    明知道她的亲近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磨难,他也依旧舍不得躲开,最后裴郁还是被云葭扶着起来了。
    见他脸颊依旧红红的,云葭蹙眉:“你发烧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她说完就要起来,却晕晕乎乎的,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晃了几晃。
    这一次是裴郁轻轻握住了她的衣袖,没让她走。
    云葭蹙眉看他,似乎不解他为何要阻拦她。
    “我没事,就是蹲得太久,休息会就好。”裴郁和她说。
    云葭又抿唇看了他好一会,似乎是在审视他的话,但见他的确无恙便没再往外走,而是扶着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语气关切:“那你别蹲着了,坐着。”
    裴郁乖乖坐下了。
    云葭也跟着坐下了。
    过了一会,裴郁忽然问她:“为什么突然喝酒?”他还从未见她喝过酒。
    云葭看着他慢慢说道:“陪人喝的。”
    陪人?
    裴郁蹙眉:“谁?”
    他知道她今日不在府中,他比云葭要早回来,正好赶上了饭点,以为会和从前一样跟云葭一道吃饭,未想她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说她今日有事出去了,不回来用膳了,让他跟徐琅一道吃。
    想到今日徐叔也不在府中。
    他不由猜测道:“是跟徐叔一起出去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云葭忽然定定看着他。
    裴郁被看得一愣,反应都跟着慢了一拍,过了一会,他问云葭:“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话还没说完,两片薄唇却忽然被人轻轻捏住了。
    裴郁惊得瞪大眼睛。
    他以为捏耳朵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云葭竟然还会捏他的嘴巴,脸又一次变得滚烫起来,他的眼睛不知该说是呆滞还是羞赧了,看着面前的云葭,一时不敢再有所动作,余光却不住往外面看,生怕有人突然过来瞧见。
    那就说不清楚了。
    还好这处偏僻,此时又天热,恐怕大部分人都在乘凉躲懒,倒让他的心也变得安定下来。
    “不能说。”云葭蹙着眉看着裴郁说道。
    裴郁见她蹙眉,其实就明白了,他有些惊讶她此刻醉了都如此警惕,没有丝毫放松,看来让她喝酒的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但裴郁却没有再问,既然徐叔在那,以他的爱女之心,恐怕也没有人敢强逼她喝酒。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再问。
    云葭却又蹙着眉看了他好一会,才松开手。
    嘴唇上不属于自己的热意依旧还在,皮肤也有些吃痛,甚至还有一股淡淡混着花香的油脂,像是她平日擦手用的,裴郁伸手想去触碰,但在云葭的注视下又罢手,只能老实坐着。
    过了一会,云葭忽然看着裴郁说道:“我今天看见你了。”
    裴郁以为她在说醉话,但还是哄着人问道:“哪儿?”
    云葭想了想,报了个地名。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裴郁听到这话,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倘若云葭此刻清醒,必然能察觉他此刻的异样和那一瞬间的紧张,可她如今还醉着,虽察觉到他神情有所变化,但反应实在太慢,见他不对,也只是半歪着头略带困惑地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我……”
    裴郁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他不愿欺骗她,但他今日所去之处……却不好与她说起。正在裴郁犹豫之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谁在里面?”
    是惊云过来了。
    惊云是听说云葭回来了,却久未见到人,特地出来寻的,走到此处忽然瞧见两个身影,才有此一问。
    她蹙着眉走过来。
    帘子一动,有人出现在帘子后面,惊云抬头,见是裴郁,微微错愕之后便与人行礼道:“二公子。”
    话音刚落,她又瞧见了凉亭里面的云葭。
    “姑娘!”
    她立时快步进去。
    此刻云葭面上的红晕也消了,但惊云自小就在她身边伺候了,她有没有不一样,她一眼就能发现。
    “姑娘这是……”她转头问裴郁。
    裴郁仍站在帘子那边,说:“喝醉了。”
    “喝醉?”
    惊云一扫凉亭之中,见上面并无一物,便知姑娘是在外面喝的,她不敢多问,只能回过头,柔声哄云葭道:“姑娘,我们先回去歇息。”
    云葭即便喝醉也是乖的。
    认出是惊云之后,她便点了点头。
    惊云松了口气,扶着云葭起来,裴郁替她们掀开帘子。
    “二公子,那我们先走了,今日之事……”惊云扶着云葭跟裴郁说。
    裴郁此刻又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了,他垂着眼眸:“放心,我不会与任何人说。”
    惊云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朝裴郁福身一礼,这才扶着云葭离开。
    云葭这时倒是又变得少言寡语起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被惊云扶着走出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裴郁。
    四目相对。
    裴郁眼眸立时又变得温软柔和起来。
    眼睁睁看着云葭离开,裴郁的好心情却一直不曾消下,他仍望着前方,即便那边已经没有云葭的身影,又过了许久,他方才收回视线,回头,往凉亭中看,那边已无人,但先前记忆却依旧在他的脑海之中。
    她喝醉酒呆坐在石凳上看着他说脖子酸,扯着他衣袖要他别走,捏他耳朵嫌他烦喊他裴小狗,还会为了让他闭嘴所以捏住他的嘴巴。
    裴郁眉目轻弯,心情也十分愉快,他不知道她一觉醒来会不会记得这些,他希望她不记得,要不然他不知该如何相处,也怕她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他。
    只有他记着就好。
    他从来不贪心,比起未知带来的可怕,他宁可自己一个人守着这样一份秘密。
    只是想到今日自己查到的那些,裴郁忽又皱眉。
    第149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裴郁今日从戚洪那边离开之后又去了两处地方,一处是黑市上给人私办路引的地方,黑市那边是戚洪的天下,因为有戚洪给他的信物,办路引的那些人自然不敢对他有所隐瞒,把谁来办路引的,长相如何、年纪如何,还有一共办了多少张路引以及届时几时在何处交货全都与裴郁说了一遭,比戚洪说的更为详细。
    另一个则是唐家那些人如今暂居的地方。
    从戚洪口中,裴郁知道了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刚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裴郁很是惊讶,他还以为这些人会趁着这段时间先潜出城去,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待在城中,甚至就住在离西街不远处的一处巷子里,从戚洪的话中可以知晓,这间宅子是他们之中那位首领杨光私下置办的。
    而这位杨光正是郑家那位大夫人唐氏的奶兄,其母钱氏更是唐氏的心腹奶娘。
    早间面对戚洪时,裴郁一副从容模样,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好似很有把握处理好这件事,但其实他如今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
    如果只是为了让他们死,这事虽然不易,但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那些人纵使再警惕、武艺再高,但总得吃喝,会吃会喝就容易行事,他大可直接给他们下毒。
    他今日去那边查看知道他们一日三餐都是让人送过去的,几个大老爷们并不会做饭,这样倒是方便了他给他们下毒。
    或是以毒威胁,要他们证明郑子戾行恶之事?
    但这招显然并不一定有用,以毒威胁,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受他的威胁,就算当下他们为了解药应了他的话,但谁又能保证之后他们会不会翻供呢?届时若被他们翻供,倒更像是有人看郑子戾以及郑家不顺眼而想出来的法子,到时不仅定不了郑子戾的罪,恐怕还会让他趁机逃脱。
    而且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真的让唐家那些人出事。
    届时他们若没出事,他倒是被他们抓住,他这条命保不保得住暂不得知,恐怕还会连累徐叔他们,郑、徐两家本来就因为香河的事有所积怨,他不想再让徐家成为郑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三皇子还在,只要中山王还活着,郑家就不可能倒,而已失去圣心的徐家对比郑家而言,差得实在太多了。
    不能踏错一步,只能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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