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也不好说太多,你们要是真想知道什么,就自己打听吧,总归婚姻大事不能马虎,不然孩子的后半辈子可就真的毁了。”程玉铭一副推心置腹地样子道:“说来说去,咱们整天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家里的孩子将来能过的好么,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程玉铭这个以往和程玉衡一直很要好的亲兄弟都这么说了,唐家人立马就相信了程玉衡他们一家的问题。
    只是碍于他们两家当初谈婚事的时候已经把该走的礼节都走完了,就等着秋收后闲一点了就安排两个孩子结婚,所以他们也不敢随便退婚,以免影响到唐红双的名声。
    就这样,程静淞又亲眼看到了唐家举家甚至还有很多亲戚一起,齐刷刷造访了程玉衡一家。
    程玉衡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程知仁最近一直在主持他家里的事情,加上他也确实算是一家之主,便不得不出门应付唐家的人。
    程静淞也是第一次看见程知仁这个总是摆着谱的老头子第一回对着一个脸上沟壑纵横,看着完全和普通老农没什么区别的中年男人挤笑低头说:“亲家来了,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先进屋里面坐着,然后咱们再慢慢商量成么?”
    唐家人当然不能答应。
    他们今天过来这么多人,除了是因为刚刚过秋收,大家都闲了起来,也是因为故意想要将事情闹大,不能叫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误会他们唐家人是不讲理的害人精。
    于是,程静淞就听见他们说:“我们不进去,我们今天过来就是讨教一个说法的。”
    其中那个被程知仁陪笑的中年男人举着一张写满了黑字的红纸叫道:“当初咱们两家过礼的时候可是红纸黑字都写下来的,我们也都签字画押了,你给我说清楚我们家啥时候让你们家必须给孩子准备大房子,准备三转一响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是因为我们老唐家逼你们才让你家老三一家差点出事,说我们家狮子大开口,黑心鬼,把你们老程家好好的一个大家庭给拆散了,我告诉你姓程的,我们老唐家可不背这个黑锅。”
    程知仁最近一直没出门,是真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离谱到这个地步了,因此狠狠愣了一下才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没有这样说过啊!”
    唐家人来之前已经把程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打听的差不多了,也知道了程知仁的偏心以及被两个儿子抛弃的事情,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打头的那人就冷笑道:“你的嘴一张一合说你没说过,那外面的人怎么都这样传,我看是你们自己不要脸想要占便宜结果没想到最终出了大事,你们害怕连累自己的名声,所以才把这些坏名声安在我们家红双的头上!”
    “亲家,我真的没有。”程知仁还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唐家人却不愿意和他掰扯这些车轱辘的话。
    毕竟他们已经全票通过认为程传家不是个好人,已经打算毁了这门还差几天就要正式办酒的婚事。
    那人根本就不搭理程知仁,而是举着那张红纸递给周围的人说:“老乡,你们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东西,我们家是真没有办那些逼着他们老程家的事,也没提啥三转一响和大房子,我们家真不能认下这个名声,不然家里的孩子就要被逼死了。”
    其他的唐家人也纷纷开口表示可怜,还说唐红双已经因为这件事好几次想要上吊了。
    在场的不少都是当父母的,虽然有不少人重男轻女,但不代表不能和唐家人共情。
    很快,借着那张红纸的证明以及唐家人的卖惨,唐家人就得了一波人心和开解。
    听着周围的人对他们的劝说,唐家人又说:“说实话,我们家的情况大家伙多少应该都知道一些,孩子他二伯早年当兵,现在在部队里混的也不错,连带着我们家的日子也过的不错,就算不是太富有,也不至于眼皮子浅要这些东西。更何况我那个弟弟还曾经说过给孩子介绍一个军人,可我们想着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这才没答应,想叫她嫁在附近,可谁能想到千挑万选的,竟然挑了这么个黑心的。”
    四周的人又开始纷纷开口说是,然后开始对着程知仁他们批判了起来。
    程知仁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
    虽然他的面子现在早就稀碎了,但也不妨碍他继续高声反驳,想要唐家的人能听一听他的话。
    事实上,唐家的人也确实听了。
    但是他们的话头一转就说:“别往你们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要真是好的,那学校怎么开除了程玉衡,叫你家老二顶上了他的职位!这证明学校也不想程玉衡教坏孩子,说明你们家就是有问题。”
    程知仁却是听傻了。
    他猛地一把拽住了刚才说话的那人,大声吼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做学校把老大开除了,叫老二当了老师,你给我说清楚!”
    唐家人也没想到程知仁不知道这件事,不过碍于他之前很多事都说不知道,好些人也没有多想,反而又继续冲着程知仁他们开口嘲讽。
    而程知仁则盯着不远处的程玉铭大惊失色道:“老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玉铭当然不能说实话,就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程知仁就是再人老眼花,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事,甚至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程玉铭做的。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程玉铭骂道:“你这个畜生,你就是这么害你大哥的,你就是故意想害死他们一家是不是?”
    程玉铭十分无辜道:“爹,你偏心也该有个度吧,明眼人都知道大哥的情况肯定当不了老师了,只能从咱们家里面选,传家的脾气暴躁,教不了孩子,老三又没有读过多少书,可不就只有我了吗,你不能看我现在是老师就把所有的事情推在我的头上,就像别人把咱们家的事情往人家小姑娘头上按一样,你这不是故意冤枉人么。”
    唐家人原本因为程知仁和程玉铭吵起来了正觉得大快人心,还特意在边上冷笑观望。
    但没想到居然听到最后那句话,立马就跟着上火了,嚷嚷着说程玉铭也承认了那些事和他们唐家的人没有关系,然后指责程传家是个祸害。
    程传家在一边早就听到冒火,虽然之前已经吃过打架的亏,但这时候依旧没忍住,抡着拳头上去了。
    结果自认是被唐家人暴揍了一顿。
    再然后,唐家人就借着这股气势,开口和程知仁悔婚,甚至连两家早就过礼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还给了程知仁他们。
    程知仁他们根本就对外面的事情不太清楚,就这么被唐家人一连串操作下来退了婚事。
    唐家的人乌泱泱的过来,又乌泱泱的走了,只留下茫然无助的程知仁,和鼻青脸肿的程传家,以及已经对生活麻木了的杨月琴。
    第31章 暴露
    好久之后, 才回过神来的程知仁又开始抖了起来。
    还是被气的。
    可惜唐家的人早就离开了,程知仁也不可能再找上门去和他们闹,便将目光落到了程玉铭的身上。
    他心里已经笃定了唐家这次过来闹事肯定有程玉铭掺和一脚, 甚至包括程玉衡上次的受伤以及丢工作也都是程玉铭做的。
    程知仁再度开口教训程玉铭,可惜程玉铭现在的底线已经放开,更不在乎程知仁了。
    程知仁和程玉铭之间的拌嘴吵架实在没什么看头,程静淞几个又统统缩回了屋里。
    只有徐如月时不时地盯着门口看上两眼,每每看见程知仁气到不行的样子, 就觉得格外的解气。
    “让你个黑心鬼的死老头子得瑟啊, 这下好了, 老大老大不中用了, 老二老二也不孝顺了, 他们最好天天这样闹一场, 气死这个该死的老头子。”
    “天天闹可不行。”程静淞顺嘴接了一句。
    徐如月就瞪程静淞, “咋了, 你还心疼上那个死老头子了!”
    程静淞对于徐如月一提起程知仁他们依旧会暴脾气有些无奈, 就说:“奶奶, 你觉得我会吗?我只是想要他们要是天天这样闹,那迟早反目成仇,到时候老大不中用,老二又恨他, 他不得赖上咱们家啊。”
    徐如月立马瞪眼说:“他敢!当初分家可是白纸黑字写好了的,你爸爸才不给那个死老头子养老。”
    程静淞就说:“可是奶奶,你别忘了爸爸也是你口中的死老头子的儿子, 要真到了那一步了, 你说爸爸真不管他,可能吗?到时候村里面的人的口水都能叫爸爸给淹死了。”
    徐如月一下子哑巴了。
    好一会儿后, 徐如月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说:“反正他咋样都是活该,我不可能让你爸给他养老。”
    不过徐如月却在心里面有另一番计较。
    程知仁这个死老头子最近天天晚上被她捶,现在又被程玉衡和程玉铭家的事来回气,回头别再闹出什么毛病来,到时候真就赖上来了。
    为了将来不至于被程知仁这个狗东西赖上,徐如月决定暂时就放过程知仁好了。
    反正她最近也出够气了。
    程静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说竟然叫徐如月停下了每晚偷偷摸摸打程知仁的事情,但真叫她知道了,也觉得应该。
    不是她心疼程知仁挨揍,而是单纯觉得他年纪那么大了,万一被徐如月捶出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唐家来退亲的事件直接成为了村里一时的热点,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发散着自己的想法。
    或者也可以说整个秋收时节,老程家可是给上塘村贡献了好多谈资。
    老唐家来退亲只是最劲爆,最符合人类探究隐秘私情的八卦欲望的一件,因此才有最多的人关注。
    不过村里面的人也没有关注太久,因为秋收之后,他们就要分粮了,还要打板栗,还有砖窑厂也要正式开工了,哪样不比程玉衡一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重要。
    因此,程玉衡一家的事真的不在大家伙的心尖尖上,可这不代表爱面子的程玉衡一家愿意成为村里面甚至附近十里八乡的谈资,所以,他们这段时间更是躲着不出门了。
    当然也就不知道现在村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砖窑厂方向。
    程建功作为技术支持的一把手,不管是从建窑还是做砖坯,以及到现在的指导大家摆放阴干的砖坯,检查各种纰漏等等,都是亲历亲为。
    眼下所有的活都完工了,有那急性子的就抓耳挠腮地问道:“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点火了?”
    徐建军的一颗心也吊着,听到这句话后就冲开口的人瞪了一眼,“要你多嘴,不管干啥,建功心里有自己的章程,你催啥催!”
    那人被骂了也不生气,而是好脾气地冲着徐建军还有程建功笑了笑。
    徐建军这才看向程建功问道:“建功,接下来要干啥?”
    程建功就说:“点火,不过我要提醒大家伙,这砖窑厂的火一烧起来就必须两天两夜不能停,所以中途必须要有人值班换班盯着火,这个具体的排班安排,大家伙要商量好。”
    徐建军就说:“这个没事,我来安排。”
    程建功便不再耽搁,主动带头点燃了窑厂里早就架好的柴火架。
    柴火都是专门挑的最干燥的,遇火就着。
    火红色的火苗没多会儿就彻底蔓延开来,熊熊燃烧,也像是在上塘村的每一个人的心里烧了一把大火。
    头一回试烧实在太重要了,除了一些情况特殊的,能来的人都过来了。
    包括成天只想着修仙的程定坤也来了。
    不过他不是主动来的,而是程建功说别人家的大人小孩都过来,他的好大儿不能让他没面子,然后就将程定坤给安排了。
    他此刻和程静淞他们一起在边上站着,周围围了一圈年纪不大的小孩儿。
    这些真小孩儿在看见火塘里面熊熊燃烧的大火后就立马乌拉哇啦地叫唤了起来,吵得本来就脸色不太好看的程定坤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但是小孩子嘛,可不是真的会看脸色的那种。
    他们心里高兴,也盼望着砖窑厂能成功,这样家里就能建砖房了,因此一个个都围着程定坤几个周边,叽叽喳喳问道:
    “大宝,你说砖窑厂能成功的对吧,我可想住上砖房了,听说只有城里人才有砖房住呢,等我也住上砖房了,那我不就是城里人了嘛!”
    “那这么说我也是城里人了!”
    “对啊对啊,这样我们都是城里人了哎!”
    “就是不知道砖窑啥时候能烧好哦,我好想快点住上砖房。”
    ……
    程定坤本来就不是真的小孩儿,性子又和别人不一样,是真的没办法忍受这么多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干脆一把将在边上看他笑话的程静淞给拽了过来。
    “你们问她。”
    程静淞:“嘎!”
    小孩子们也不在乎程定坤的反应,反正现在程静淞被推进了他们里面,他们也就围着程静淞叽叽喳喳地说闹起来。
    话题自然还是建房子、城里人这些,一边说还咯咯笑,拍手,亦或者尖叫争论谁的父母赚的工分多,到时候换的砖就多,盖的房子也更大等等。
    完了后还找人给他们评理。
    又碍于程静淞是程建功的亲亲女儿,而程建功现在是他们心里面顶顶厉害的人,所以厉害的人生的女儿应该也厉害,因此,被迫厉害的程静淞就成了第一个被迫当评委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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