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霏霏背对着她,却并不是没有感觉的。
    温度正好的帕子扫过脚心,替她把沾染上的尘土擦去,蒋霏霏从最初的僵硬,缓缓放松下来。
    嬷嬷叹了口气,“姑娘,这次你出来,他很担心你。”
    蒋霏霏闭上眼睛不想听。
    她还在继续说,“一开始的时候,他很生气,把家里都砸了,伺候你的那几个侍女也全部责罚了一顿,至于我,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才没被打,但是这千里迢迢,只要有你那么一丁点消息,他就不会错过,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蒋霏霏睫毛颤了颤。
    嬷嬷将水桶放到了一边去,拿了药箱给她脚底破开的口子上药。
    “他有时候站着就发呆,会问我你平时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说实话,姑娘三年前来的时候,脾气并不好,连我也经常被姑娘责骂,可是我知道姑娘并不是有恶意的,可是我老婆子看了三年,他也只是想把姑娘留在身边,他并不喜欢方家那位小姐,姑娘的想法,老婆子不了解,也无从评判,但姑娘若真的想日子好过一些,这么硬碰硬,损伤得还是您自个。”
    “您也说了,蒋家就剩下了您,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蒋家考虑。”
    她说完自己该说的,也没离开,坐在一旁替她揉捏小腿,“这段时间吃苦了吧,外头的人心险恶,他一直担心你受苦来着,其实很多你的生活习惯,都是他一点点嘱咐我的,姑娘看我用着顺心,其实何尝不是他的心意。”
    蒋霏霏手指动了动,良久眼泪顺着面颊一侧落下,却不想发出声音。
    -
    方婧慈被裴玄渡一把甩到了桌子上,她的发髻乱了,连头上的玉钗也落在了地上。
    “裴郎,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们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说话么。”
    “我看着你惺惺作态的样子,就犯恶心。”裴玄渡说完后坐了下来,“你想耍什么花样,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方婧慈拢了一下头发,“晋南王将我许配给你,我们注定是要成婚的,你这样跟我过不去,我爹爹与你的合作也只会更糟糕。”
    裴玄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你以为你在你爹心目中已经重要到了这个份上了么?你不过就是用来放在我家的一个花瓶,一个装饰,婚期我可以无限延长。”
    方婧慈瞳孔一滞,这是她的死穴,她不能被人看不起,不能被人耻笑。
    她谨小慎微走到今日这一步,才不会为了成为盛京众人的笑柄的。
    “你这样就是打晋南王的脸,他可是我们的媒人,婚期早已定下,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不要在说胡话了。”
    “如果我突然发病,说身子不好像延长婚期,你可以永远做裴家未来的女主人,你爹也不会不同意。”
    方婧慈脸色一白,“你!”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继续忍下来,“裴郎,你知道的,晋南王这次与西夜国的合作如果成功了,那西夜国就会成为西域霸主,晋南王夺得帝位的可能性就会更大,有了西夜国帮忙,有了他们的神药,加上这些年积攒的东西,你跟我爹就是晋南王身边最大的功臣,我们本来不用反目成仇的,如果我再生下了有我们两家血脉的孩子,我爹爹当然会帮着你。”
    方婧慈见裴玄渡没什么太大反抗的意思,走到他跟前,轻声道:“裴郎,我是你未来的妻子,绝对不会害你的,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解决掉谢家,让西夜国势利侵入大楚,长公主的仇也能报了,你喜欢霏霏的话,我不介意的,那些事情,就当是我做的,可我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能为了这一件事情,毁了我们这些日子的部署啊。”
    方婧慈将脸贴在他的膝头,这样的姿势既显得她柔弱无可依靠,又透露出了她示弱的心态。
    “裴郎,我知道你与我感情不深,彼此都需要了解,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好么?让我们忘了今日的不愉快,早点回京,别让王爷因为这件事情而迁怒妹妹。”
    她说得小心翼翼,却也在提醒裴玄渡,不要为了蒋家这个罪臣之女,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晋南王能让他恢复身份,帮他报仇,也能一朝将他打回原形。
    裴玄渡冷眼看着方婧慈,不得不说,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说客,从方方面面都让人无法拒绝。
    如果他是一般普通的男人,面对贤良淑德还有家世的妻子,以及一个仇人之女,他自然不会舍弃其中一个。
    自然,他也不会告诉方婧慈,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娶她,不过就是想通过她父亲的关系,自己与西夜国联系。
    那神秘广阔的西域之国里藏了多少神秘的宝藏,他凭什么要跟着晋南王吃人家不要的。
    他由始至终要的不过就是一份公道,还有一个女人。
    至于所谓的高官厚禄,贤妻美眷,恕他直言,并不稀罕,他喜欢的女人,不贤良,甚至脾气暴躁还作,那又怎么样?
    他愿意,并且甘之如饴。
    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蒋霏霏当初硬是闯入了他的世界,也是他至今无解的毒。
    回到房间的时候,方婧慈看着他进去的,明明满脸阴鸷却在与他对视的时候,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就差福身恭喜他与蒋霏霏洞房花烛了。
    他关上门,看着屋内背对着他睡觉的蒋霏霏,突然在想,如果哪一天她变成了那样的人,会是什么原因?
    他刚一靠近,蒋霏霏就翻身坐起来了。
    他有些意外,蒋霏霏盯着他,“你是不是跟西域那边的人有联络。”
    裴玄渡有片刻的怔松,随后道:“你偷了我的信?”
    “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偷了信?没找人去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裴玄渡好整以暇,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蒋霏霏咬唇,这种东西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她怎么敢随便找人看?这不是开玩笑么?
    织织的身世也快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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