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书萌一口接着一口的抿,偶尔抬起头却看见书荷忿忿不平的目光,心中不由觉得难受,很久以前,她们的关系也是很亲密的,她有什么事都愿意对她分享。
    失神想着那些过去,书萌的心思有几分流离,一旁的韩露安静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看她穿的的确跟从前不太一样,所以有孕这件事八成是真的了。
    “是什么时候检查出来的。”寂静的空间里,韩露以轻柔却不乏凌厉的语气开口说道,视线紧紧看着书萌,很明显是在问什么。
    她果然知道了。书萌看看韩露又看看陶书荷,她们的目光如出一辙,让她连想装傻都不能。
    “没有多久。”书萌回的简单,其实也是不想多说什么。
    她的声音低,说话时视线也是垂着的,可这样一副样子落在陶书荷的眼里,分明是仗着怀孕目中无人,不由心中怒意更增了几分。
    陶书荷心有不甘就去拉韩露的手,美眸含泪好不可怜,韩露安慰地轻拍她,嘴唇勾起了一抹淡笑,语调平平道:“你们到底是几年不见,蕴和对你一时着迷固执己见也是有的,只要你把孩子拿掉,之前怎么发生的我不再追究了。”
    韩露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书萌就算再怎么有备而来听到这番话也是心痛的,那是她的孩子,她跟蕴和两个人的孩子,她就算是那么的不喜欢自己,又该是对自己多大的意见?连一条生命都能这样轻易的断送。
    从前书萌只是觉得韩露不愿意她跟蕴和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像书荷那样聪明的女孩子,但也总觉得她为人母,总是心慈的,她自己虽不觉得如今怀孕足以让韩露接受她,却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决绝,心头不经意对她多了几分旁的意见。
    “这是我的事,孩子的去与留连蕴和都没资格拿主意。”带着一丝的厌倦,书萌说起话来不比之前的唯唯诺诺倒是增了些果断。
    她突如其来的不乖巧令韩露侧目,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子上有几分难堪,顿了片刻,依旧凉凉说道:“我认识一个医生,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来找我,只是别让我等太久,你不能跟蕴和在一起,也别拿孩子牵绊着,如果你想不通,有的是别的办法。”
    这番话足以算是威胁了吧,可韩露到底是位贵妇人,就连威胁的话说起来都不让人觉得她恶毒,书萌不该心痛的,可是那个刹那却偏偏心如刀绞了起来。
    她呆呆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心神在韩露话音方落的同时就魂游天外了,以至于韩露跟书荷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清楚。
    陶书萌是被手机的铃音拉回现实的,熟悉的旋律在响了一会儿后被接起,书萌在开口前吸了吸鼻子,她接手机只是反射性的,之前也并没有看来电的人是谁,所以当手机那旁响起蕴和的声音时,她怔了一怔。
    蓝蕴和自从将人接到家里同住之后,上起班来是越来越不专心越来越不敬业了,眼下刚开完会就掏出手机拨电话,那副样子真是连一旁的郑程都看不下去了。
    明明才不过一个上午没有见,至于那么放心不下吗?她陶书萌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看着好友那操心劲儿,恨不得在人家女孩子身上装下定位跟踪器吧?
    “你在哪儿。”听着电话那旁沉默,蓝蕴和蹙眉问了一句,心头跃上几分不对劲,却又不是那样的明显。
    因刚刚见过韩露不久,书萌的情绪不高心情也不好,她后知后觉“嗯”了一声,抬腕看看时间发现自己又迟到了,可眼下对着的人是蓝蕴和,也只得说自己人在娱报。
    “在上班,今天没有新闻,在办公室里。”
    大约能够猜到他打电话来的原因,也是觉得如今的蕴和对她太小心翼翼了,她能看出来他其实不愿她再待在娱报,只是出于她的考虑才没有插手罢了。
    ☆、第24章
    “下班等我。”听着她平平的音调,蓝蕴和最后说了这么几个字出来,陶书萌手中握着电话无声半响,颔首点了点头,却不由得想,还用的着安排吗?最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陶书萌话少语气又冷淡,可蓝蕴和不放在心上,他又多嘱咐了几句话才舍得收线。
    手机传来嘟嘟音,陶书萌却又失神,她想到韩露走前抛下的最后一句话,不禁害怕,当初她那样让她离开,如今又会不会真的言出必行,伤害这个孩子。
    陶书萌不想承认,可心底却很清楚,对于那个还很小的孩子,她割舍不下。
    蓝蕴和下了班去接人时,敏感的察觉到今天的小女孩子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心事重重失魂落魄,就像现在,连叫了她两声都没个反应。
    “书萌?”蓝蕴和耐心的又唤一句,他蹙眉看她,摸不清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分心。
    “啊?”陶书萌一惊,肩头也跟着耸动,她转头看向蓝蕴和,视线还未聚焦,就反问:“什么事?”
    她这么反常,蓝蕴和想说的话也住了口,他聪明的不问,话锋一转道:“今晚想吃点儿什么?营养师说你太瘦不足以怀一个健康的孩子,要多补一补。”
    蓝蕴和的话不自觉就说的长远,陶书萌听懂了没有向以前一样反驳,她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才缓缓说:“什么都好。”
    不管怎么说,韩露见到她说的那些话,对书萌的影响终究不小,她心里有事便食不知味,晚上吃的也不多,平时还肯窝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今天更是早早地睡了,蓝蕴和捉摸不透不太放心,在卧房门前来回踱步。
    她心软善良,那个孩子她不舍他知道,但这明显不是今天困扰她的源头。
    蓝蕴和独自在客厅待到凌晨,他估量着屋子里的人该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蓝蕴和进屋后没开灯,透过客厅亮起的光,他瞧见床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打着结,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种护卫的姿势。
    蓝蕴和在床前坐下来,望着陶书萌已然是心疼的一塌糊涂,他伸过去握她的手,发现女孩子在这时哭了,晶莹的泪一滴一滴流下。
    睡得这样不安?蓝蕴拧眉看了半响,发现熟睡的女孩子越哭越凶,到了最后喘不上气似的,他不敢再放任她睡下去,拍着她的脸颊唤她:“书萌,快醒醒。”
    蓝蕴和用不大的力气摇晃,陶书萌猛然颤了颤,紧接着整个人坐起来抚上肚子,嘴里慌乱地喊:“你不能……”
    这情形发生的太突然,蓝蕴和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瞧见她的举止,那一声更是听的心都揪起来了,当下便说:“没事,没事了,梦而已。”极轻极轻的声音。
    陶书萌还未缓过来,她听过声音抬头看去,见到面前的人是蓝蕴和,眼睛里顿时一下子就掉出泪来,那也是时隔三年,她第一次肯主动伸出手,圈上蓝蕴和的脖子。
    “蕴和,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她放声大哭说道,脸上是一片显而易见的惊慌。
    蓝蕴和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可那个时候,他只觉心如刀绞一般,回抱住身前的女孩子,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只是做梦,萌萌只是做梦了。”
    蓝蕴和虽然不理解,可看她一醒过来就捧住小腹的反应,猜到大约跟孩子有些关系,他心痛,更紧的搂着怀里的人。
    陶书萌不再说话了,只是在蓝蕴和肩头抽抽噎噎的哭,声音由大转小,蓝蕴和动也不舍得动一下,虽然心疼,可这样子的温情,当真久违了。
    她那么乖巧柔顺的靠着他,满心依赖,一时间就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以前,蓝蕴和追忆过去,脸上焦急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最后他淡淡建议,实际是满怀希翼。
    “你走三年,我一直很后悔,从前种种没有顺着你,陶书萌,你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从今往后,事事依你。”
    蓝蕴和承诺一般的话分量极重,那字字句句砸在书萌的心上将她砸醒了,她宛若想起了什么似的赫然推开他,也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摇头。
    她那么明显的抗拒,蓝蕴和心上一痛,他有压抑着的怒火却不想对她发作,转移话题说:“你梦到什么了。”
    这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陶书萌必然不会答,她要怎么对他说呢?说他母亲扬言要害了这个孩子?不准他们在一起?她配不上他?
    陶书萌一想到这些便觉连同骨子里都在散发着一股无力感,而有什么办法?在b市的三年里她并非没有努力过,可如今回来,她还是入不了她的眼。
    “没有什么。”陶书萌说着低头错开了视线,她回的敷衍,只是她不愿意说,蓝蕴和又哪里舍得逼问她,只是格外怀念起她初醒来的时候。
    “你现在是一点儿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了么。”
    蓝蕴和语气几近卑微,陶书萌听完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泪来,却生生忍住了,她咬着牙狠下心:“没有什么好说的,等这件事决定下来,我不会再留在这里。”
    正是因为没有可能会有共同的生活,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陶书萌不知是不是有意在激怒蓝蕴和,她所说的一字一句无不戳他痛处,蓝蕴和忍不住冷笑,艰难地问:“等什么事决定下来?这个孩子的去留?陶书萌,我一直很想问你,明明我等了你三年,明明你心里还有我,明明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能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从前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分开,现在你能不能说一说,因为什么?”
    蓝蕴和说的都对,陶书萌自然答不上来,明明那么多明明,又那样的顺理成章,可就是不能在一起,现在他张口要解释,她依然给不了。
    陶书萌低头不吭声,蓝蕴和纵然是钢铁铸成的心也被她无声的沉默给伤透了,他不再问她,从她身边站起来,看着蜷缩在床上一团的身影,蓝蕴和眼神晦暗难明暗暗决定。
    不管她最终是什么说法,她都必须留在他身边,一如陶书荷所说,他真的……一直都在想着与她旧情复燃。
    蓝蕴和终是头也不回的出了这间房,他走后门也带上,因自始至终没有开灯,这屋里又是一片黑暗,陶书萌独自坐在床上的中央觉得手脚冰凉,她不敢细想蓝蕴和的话,更不敢想韩露究竟会对她怎样?
    与三年前同样的无力感阵阵袭向陶书萌,她不知是怕还是冷,一直打着颤,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外面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映进来,陶书萌瞅着那抹光明,心头乌云还未驱散。
    她从惊醒后没睡,外头的蓝蕴和更是一夜不眠,他没回自己的房,而是在客厅坐了一夜,他必须承认他痛恨她如今的态度,可相比之下担心占据了更为重要的部分,她睡梦中的恐惧他没忘。
    ☆、第25章
    那夜的最后是怎么样呢?他们似乎并没有吵起来,可冷战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开始了,真真切切的发生着。
    他不再刻意对她说话,陶书萌失落之余不免庆幸,但该有的关心丝毫未少。他即便几日来均都少言少语,却依然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妥帖到好几度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哪个女子陪在他身边过完一辈子,都会是极其幸福的。
    陶书萌以为平静的日子在她做决定前就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了,其实不然。
    这一天她照列按时下班从公司出来,抬眼就见黑色的豪车停在一旁,周边人来人往,但凡对车子有些研究的都看出了其价值,陶书萌心中不由微恼,忙不迭地走上前开门进去。
    “快开车。”她刚坐下就急急吩咐,姿态那样明显,就仿佛他们在一起,有多么见不得光似得,蓝蕴和正是明白这一层,所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启动车子的动作竟被平日里要迟缓许多。
    陶书萌不确定都被什么人看去了,车子开远了她还努力回头张望。
    她难得这么在意一件事,蓝蕴和心头微微不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用力而泛白,却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曾。
    当陶书萌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时,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她眼瞧着来来回回都在市区转悠,冷战多天的她忍不住细声问:“今天不回去吃饭吗?”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刻意激怒他,蓝蕴和又哪里舍得对她恶言相向,迟了一会儿也是轻声回:“嗯,等会儿有个聚会,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要。”一听清这提议,陶书萌下意识就脱口拒绝。
    她回的干脆利落,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蓝蕴和开着车不言不语,却恨得牙根都要咬断,他自然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带着她。
    “只是个小聚会,你在我身边无名无分,哪怕去了旁人也只以为是个普通女伴,你又担心什么?”
    蓝蕴和的话无情又一针见血,陶书萌自知心事都被他窥探了去,一来二往以为已不会觉得难堪,可这会儿他这么轻松的说出这些话,不免将她深深刺痛。
    是啊,她无名无分,更谈不上什么名气,哪怕跟去了,旁人也定会认为她是他众多女伴中的一位罢了,又有什么可担心。
    车厢里又是许久的沉寂,蓝蕴和有些忍受不住,他仿佛格外烦躁,不断按着鸣笛,红灯时才停下车朝旁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蓝蕴和心里咯噔一沉,已是万般后悔不能言语。
    年轻的女孩子面容黯淡无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浸在泪里,她哭的无声无息,他哑口无言在一旁望着,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些安慰的话来。
    蓝蕴和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对她表达,他有那么希望她能站在他身边,永永久久的陪着他,所以这一场聚会,她才非露面不可,他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晓,他蓝蕴和只稀罕她陶书萌。
    “好——我去。”几不可闻的声音,在绿灯亮起时轻轻吐出。
    陶书萌最后被领进了一家高级会所,会所里水晶灯明亮璀璨,折射出的光更是迷人万分,她安安静静接受着造型师的摆布,听话的或是闭眼或是抬头。
    陶书萌五官生的也算细致可爱,她不爱打扮,可经过专业人士稍稍一妆点便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了,顾盼之间,美目流转,煞是动人。
    她的发质也是极好,黑亮柔顺,凉滑如上好丝绸,在脑后松松一馆,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精致。
    “陶小姐,这是礼服。”
    陶书萌看都没看,点点头接过来,想来应该会合身的。
    小礼服是条很规矩的白裙子,是白天时候蓝蕴和亲自挑的。他想象着她换上的样子,定是十分乖巧,所以当陶书萌从更衣室里缓缓走出,那一刻他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扬,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好。
    “这双鞋子是早上刚刚空运来的,搭配陶小姐的裙子最是相得益彰。”
    陶书萌听到了声音抬起头,就见造型师的手上捧了个纯白的盒子,里面安静躺着一双高跟鞋,鞋面水晶点点,如颗颗透明眼泪,真真是精致到了极点。
    她自然是喜欢的,毕竟人类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这是本能,可一旁的蓝蕴和看了却蹙眉,他不知何时也另换了一套西装,深蓝领带打的规规矩矩,格外的气质出众。
    “这双鞋不好,换一双平底鞋。”
    蓝蕴和都发话了,造型师即便有诸多不解也不好坚持,他连连点头让人去拿,嘴里面说着场面话。
    “陶小姐天生丽质,穿平底鞋也是一样漂亮。”
    ………
    陶书萌就这么顶着精致绝伦的妆容跟着蓝蕴和去了,可一下车到了酒店门前,她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但已然赖不掉。
    这哪里是什么小聚会,舞池人群,美酒美女,场面上悠扬响着的钢琴曲,四下里谈笑风生,男男女女或老或少,已够陶书萌很清醒的认识到,这是足以见报的一场宴会。
    蓝蕴和抓着她微微寒湿的手心出现在会场门前时,陶书萌只觉得全场上的眼光一时间都集中到了自己脸上,她心里慌的无以复加,连脚上也是深一步浅一步宛如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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