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不会得罪这尊大神。毕竟是上面下来的,就算不是主管部门的领导,可这些耍笔杆子的人才更可怕,只要在报上是似而非、含沙射影的写点什么就足够他们这个小地级市吃一壶了。
    张斌回去后,神态便有些微的不同,陈飞絮看不出来,但林志宇却是立刻发现了。
    林志宇天生就是干记者的料,他有着非比常人的敏锐,对于人的情绪变化有着惊人的感知能力。
    其实,若是他有时间好好观察林博,就会发现,这一点遗传给了林博,所以林博才发现父母之间有所不同。
    第302章 姚金其人
    张斌对姚金挺熟悉,根本不用查资料就能说出来。
    十五年前,姚金回城的时候,绝大部分的知青都还在乡下生活。
    而他通过家里人的运作提前回来了,一回来就和街道办的一个大龄姑娘黄小飞结了婚,随后在黄小飞的操作下进入了街道办做临时工,第二年生了个女儿,现在读初中。
    姚金是个十分圆滑世故的人,一路往上爬,如今已经成了区里的一名干事,和街道派出所没少打交道,这人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滑溜得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然,张斌说得没有这么直白,但林志宇本来就认识这人,知道他的秉性,当初就是为了逃避繁重的劳动,才勾搭了张三丫,让她帮忙干活不说,还能补贴他吃的。后来东窗事发不得已结了婚,可一旦得了机会脱离农村,他便立刻甩了张三丫,而直到他走之前都还在哄骗张三丫,就算离婚也是为能迁回户口,然后才能给张三丫母女更好的未来生活。
    张三丫能有什么见识?再说,她和姚金未婚就先搞在一起,还是被人抓住幽会,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只能巴巴盼望着姚金能不辜负自己。
    结果,姚金一去不返,还迅速结了婚,张三丫气愤之余又被所有人嘲笑,所以她除了把气撒在小女儿身上,别无他法。
    她就犹如一头困兽,把自己困得死死的,挣脱不得,变得更加面目可憎,伤害孩子后也心疼,情绪更加崩溃,如此反复,也是她最后自杀寻求解脱的唯一结果。
    可若是张三丫泉下有知,知道这个男人过得这么风生水起,她会不会觉得不值得?
    林志宇收回思绪,道:“他现在的住址应该已经变了吧?”
    既然混得这么好,肯定是搬了家了。
    张斌站起身走到窗前,从二楼望出去,马路对面有一片还不错楼房。
    “呐,他们家就在那里面,这两口子算不上高收入,但挺能来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在咱们这一片最好的地方买了房子。”
    接着,又指向另一边的学校:“这是咱们区最好的学校,他的女儿就在那里读书,据说学习成绩一般,也是找了关系硬塞进去的。”
    林志宇也站在窗前看着,脸色越来越冷。
    要是姚金过得不如意,林志宇心里的气似乎还要少些,但他过得这么好,林志宇就格外意难平,也更心疼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的林钰。
    张斌见他神色有异,已经肯定了林志宇和姚金有过节了,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这人是个滑不溜秋的滑头,专会溜须拍马,对下面的人又格外苛刻,喜欢摆架子。”
    “他在市里的有实权?”林志宇又问。
    “有啥实权啊,干事而已,学历不够,也爬不上去了,据说刚升了副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哥对他挺熟啊!”林志宇突然笑道。
    “这人是咱们街道出去的,而且家也还在这里,时不时就来咱们这里转悠转悠,说些奇怪的话,其实就是想要显摆他去了市里的事。咱们所里对他都熟,也都不喜欢他!”
    林志宇听懂了张斌示好,也回以一笑。
    张斌迟疑着打听了一下林志宇是不是和姚金有过节,林志宇点头:“以前我刚去知青点时才十六岁,被他欺负狠了,现在想来心里都很不舒服,今天刚好来附近办事,突然就想起来问问,唉,如今看他过得风生水起,我这心里就十分不得劲儿!”
    张斌半信半疑,但还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也跟着义愤填膺骂了姚金几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张斌喊进来。
    来人是先前的那位年轻人,他说市里来了人,想要接林志宇去转转市里的景点。
    林志宇一听,忙让张斌带路去见市里的领导。
    来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发稀稀疏疏,满脸笑容,一见面就激动得和林志宇握手,那殷勤劲让张斌都觉得有些过了。
    “林记者啊,我是市里宣传部的,我叫李江,你喊老李就行。”
    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两本崭新的书和一支钢笔,笑着递到林志宇的面前,略显激动地说:“林记者啊,我可是你忠实的粉丝,你的两本书我可是拜读无数遍,今天听说你来了我们市里,我这是抢着来接待的,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要拿回去珍藏!”
    张斌在一旁开玩笑:“李科长你这书还是新的啊!”
    “看过的书我做了不少笔记和随想,涂得乱七八糟的,自然不敢拿来献丑,这是新书,呵呵!”
    林志宇有些感动,对于任何真心喜欢他的小说的人,他都报以善意。接过书仔细写了一段话,然后写了名字。
    这些年来,林志宇从没有间断过练字,无论是毛笔字还是硬笔书法都有了一些成就,李江看着字赞叹不已:“没想到林记者不止才华横溢,字也这么好,我这是赚到了,哈哈哈,赚到了!”
    张斌自以为对林志宇的善意已经足够,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含蓄了。要论拍人马屁这件事,他们这些人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这些人。有文化的人说好话都能说到别人的心坎上。
    这不,林志宇脸上的笑容都格外亲切些,还说有机会可以聊聊写作方面的事,把老李给激动得脸都红了。
    “林记者还是个作家?我这是孤陋寡闻了,来,李科长给我看看是什么书,一会儿我也去买两本,也让林记者帮忙签个字,这近水楼台的事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得了!”
    众人哈哈大笑,没有了先前凝重的气氛。
    老李要把人带走,张斌和小年轻也要跟着,说是林记者是来找他们的,自然要全程陪同。
    林志宇听了李江的话,笑道:“我今天来是私事,不过,我还挺喜欢光明市的风景,不过呢,要宣传你们市的话,可能还是要等等,我还要回去和大家开会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尽快安排时间来进行拍摄,为光明市做一期专刊!”
    李江打着哈哈,不动声色看了眼张斌,张斌轻轻点了点头,李江心里有了点底。
    虽然转景点的事情不成,但他们一定要做东请林志宇吃饭,林志宇摆手推辞,说自己的家人还在宾馆里。
    第303章 饭局
    李江立刻说要请客,请林志宇和家人一起,张斌也说要凑热闹。
    林志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并说不谈公事,只论私人感情,李江自然乐得答应。
    临走时,林志宇提了个不情之请:“对了,我认识你们市里的姚金,我们以前是一个知青队的知青,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晚上来一起见见面,我们得有十来年没见了。”
    李江眉头动了动,又扫了眼张斌,张斌又点了点头,李江立刻笑道:“小姚啊,哈哈哈,认识,认识,行,我打个电话让他晚上过来。”
    见时间还早,林志宇便约好吃饭的时间和地点,随后带着陈飞絮先回去,说是去接家里人。
    回去宾馆后,知道杨柳等人已经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了,还买了一堆本地小吃。
    众人看见林志宇和陈飞絮回来,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林志宇有些得意的故意咳嗽两声:“这去打听情况,结果说了半天的话,口干舌燥的真是不舒服!”
    林博立刻端了老妈的水杯递给老爸,那机灵劲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你但凡把这机灵劲用点在学习上,我也就别无他求了!”林志宇喝了水,但还是调侃了一句儿子。。
    杨柳在一旁说道:“哼,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就回去舅舅家里养牛、种菜。”
    林博双眼一亮:“真的吗?那我能不能不上学了,现在就回去养牛?”
    林志宇一巴掌拍他的屁股上,笑骂:“你还来劲了,不上学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你舅舅的农场都是科学养殖,你没有文化,连牛都养不好!”
    林博瘪着嘴满脸不服,林钰在一旁说道:“小博,不要打岔,我们有正事谈!”
    此话一出,林博立刻闭了嘴,而林志宇和杨柳却在笑林博是个怂货。
    林志宇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着重看着林钰的脸色,她虽然想表现出淡定,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苗,林博更是缩到一边去不敢乱动了。
    林志宇对林钰道:“晚上的饭局我把他喊来了,你想要做什么、说什么也不用有所顾忌,反正光明市还有求于我,不至于为了他和我翻脸,再说,就算翻脸我也不怕!”
    杨柳也霸气地保证:“放心,有我们在,你放心大胆地去扇他耳光!”
    林钰很坦然地说:“我其实就是想当面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张三丫这个女人?小时候每次挨打的时候,我就想知道那个让她发疯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也许想久了,反而成了一股执念,总是挥之不去。有时候走在大街上看见年龄相差无几的人,我也会想会是这样的吗?”
    陈飞絮对林钰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是师父的养女,但他也不好去打听,到了此时,总算是拼凑出一些林钰的经历了,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在未来星长大,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可若是林钰那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
    到了晚上,林志宇和杨柳、林钰三人去赴宴,陈飞絮和林博自己安排。三人去到本地最有名的饭店,张斌、李江和姚金也刚到。
    姚金和十五年前相比,老了很多,也胖了一大圈,脸上的笑容有些油腻。
    他去了市里好几年了,一直不怎么受人待见,通过这几年用心钻营,上周才刚当上了副科,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李江打电话让他来吃饭,只说是有个老熟人要见他,他还颇有些得意。
    在看见是林志宇的时候,他一时没有认出来,主要是林志宇下乡的时候太瘦小,还没有长开,而且,他并没有和林志宇住多久就结婚搬了出去。
    但是,他却一下子就认出了杨柳,虽然杨柳变化很大,更漂亮,也更有气质。但杨柳是他当年心里的白月光。这么多年,他有时候喝醉酒还会和人吹牛,说当年下乡的地方有个村姑漂亮得不得了,大家也就当他说笑话,毕竟乡下地方的女孩再漂亮也有限。
    他直直看向杨柳:“你是......你是杨柳?”
    杨柳嘴角微微勾了勾,笑容说不出的嘲讽:“不好意思,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大家都看向林志宇,虽然杨柳很漂亮,可这样说话也太不礼貌了点。
    但林志宇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杨柳和李江、张斌介绍,然后指着林钰说了句:“这是我的女儿林钰,小孩子跟来玩,大家不用管她。”
    众人心里都有些惊讶,张斌笑道:“林记者开玩笑的吧,你们夫妻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林志宇看了眼微微低头的林钰,笑道:“她年纪还小,就是长得高,看着像大姑娘而已!”
    众人也不好盯着人家小姑娘继续说,于是坐下来再聊。
    被杨柳噎住的姚金直觉今天的日子不好过,他看了眼杨柳,又看向林志宇,他认出来了,但林志宇似乎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且看李江和张斌的态度,林志宇现在恐怕混得不比自己差。
    他想要插句话,却突然发现对面的林钰直直看着他,他立刻朝对方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谁知,林钰淡然移开了视线,姚金心里冒火,这母女俩都他么一个臭德性,清高个鬼。
    当初,姚金下乡,最初的目标并非是张三丫,而是还没长大的杨柳,不过,当时杨柳还小,还有就是杨柳十分骄傲,几乎不和人说话,平时都在镇子上学手艺,回来也极少出门。
    他家里的父母亲和弟弟又看得很严,他试着去杨家附近转悠过几次,结果被杨江给打了一顿,最后让他不许来那边转悠了。
    杨家的单门独户,也找不到去他们家附近的理由,最后张三丫自动送上门,他便乐得享用了,谁知后来被人堵了个正着,没办法才结了婚。
    要不是今天看到杨柳和林志宇,他早就忘记了年轻时的荒唐事,这里离他下乡的地方远得很,他以前的事根本没有人知道。
    想到此处,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杨柳也不动声色扫视过几眼姚金,她其实并没有胡说,是真的不记得姚金其人。
    她本来还担心林钰和姚金长得像,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可现在看来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姚金长胖了,脸圆的变了形,而林钰的脸小小的,大眼睛尖尖的小下巴,无论谁都看不出和姚金有相像之处。
    整顿饭吃完,姚金一直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但他也发现,杨柳和林钰时常看他。
    吃完饭,李江提议去喝茶,林志宇道:“喝茶可以,不过,我要先把我妻子和女儿送回去,哈哈,她们晚上还要去逛夜市!”
    众人站起身,林钰突然开了口,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说话:“姚金,你还记得张三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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