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嬷嬷迅速叫了几个婆子过来托喜鹊走。
    “太夫人,您不能这样……”喜鹊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人捂住了,不一会外面就传来噼啪打板子的声音。
    黎月澄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夫人,怎么会这样?被打板子的,不应该是彩心吗?怎么会变成她身边的人?
    陈宝灵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不满道:“祖母,这分明是纪清漪偷了东西无赖喜鹊,您怎么要打喜鹊,这也太不公平了。”
    “大小姐,今天早上奴婢去后花园给太夫人折花,正好看见喜鹊把东西教给彩心,还说是澄姑娘让她做的。”杜嬷嬷见陈宝灵这么冲动,不禁暗暗摇了摇头,这样的心性,难怪太夫人不喜欢她。
    她又沉声问黎月澄:“澄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股凉意像小蛇似地爬上了黎月澄的脊背,自打入侯府以来,她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惊慌过。
    “是我的错,都怪我平时太宠着喜鹊了,才纵的她做出这样的错事。”她死死咬着牙关,满面愧疚跪在了太夫人的面前:“姑祖母,是我管教不力,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从前只觉得她不怕人,活泼开朗,平时多宠她几分,偶尔有出格的事情也不跟她计较,万万想不到她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您……您责罚我吧,月澄无颜面对您,更无颜面对清漪。”
    陈宝灵埋怨道:“月澄,你也太大意了,怎么养了个贼在屋里,幸好今天被祖母抓到了,要不然说不定她还要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是我的错。”黎月澄愧疚的眼泪都落了出来:“宝灵你教训的是,我定以今天的事情为教训,好好管教屋里的人。”
    杜嬷嬷就皱了眉头:“澄姑娘,既然是你的错,大家也不曾冤枉你,你哭什么呢?今天是太夫人的生辰,你这样哭未免有些不吉利。”
    黎月澄的脸色不由一僵:“我……我……”
    “月澄胆子小,嬷嬷你不是不知道。”陈宝灵替她说话:“她向来心软又善良,出了这样的事,定然愧疚极了。”
    再愧疚也不能哭啊。
    太夫人看了看黎月澄,又看了一眼纪清漪,见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表情平和,坦坦荡荡,竟然有几分她嫡亲女儿陈宛小时候的样子,心头不由一软。
    这一个受尽了委屈的,都没有哭。
    这样一对比,就觉得黎月澄让人失望,小家子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纪清漪虽然性子急,但她父亲是两榜进士,虽然不是宛娘亲生,但却是宛娘亲手带大的,宛娘带大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太夫人道:“月澄管教不力,让清漪蒙受不白之冤;宝灵任性冲动,出手伤人,你们统统给清漪赔礼道歉。”
    从前受惩罚给人道歉的那一个,向来都是纪清漪,如今换成了黎月澄,落差太大,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第14章 一箭三雕
    “姑祖母教诲的是。”黎月澄给太夫人磕了个头,起身愧疚地望着纪清漪:“清漪,是我没有管好丫鬟,让你受委屈了,你能原谅我吗?”
    纪清漪道:“跟你没关系,都是喜鹊那丫鬟胆大包天,你也是受害者。”
    话虽如此,但言语间的神情,再不似从前那般亲昵了。
    黎月澄却像没看见一般破涕为笑,一把拉了纪清漪手:“我就知道清漪最善解人意,断不会因为旁人跟我生分的。”
    纪清漪拿她没办法,嘟囔道:“就这一次,下回我再不原谅你的。”
    黎月澄知道她是真的消气了,就彻底放下心来:“宝灵,你也快来给清漪道歉。”
    陈宝灵扭扭捏捏地走过来,粗声粗气道:“今天的事情不对,不该没弄清楚就责怪你。不过,也怪你太笨了,人家给你东西你就收,也不怕有诈。”
    她眼睛躲躲闪闪,不敢看纪清漪下巴上的伤,只歪着头将那玉摆件朝纪清漪怀里塞:“事情因它而起,我将玉摆件送给你,给你压惊。”
    纪清漪赶紧朝外推:“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既然说了给你,你拿着就是。”陈宝灵急了:“怎么,你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起你,这玉摆件原本是你送给外祖母的寿礼,你送给了我,岂不是对外祖母不恭敬?”纪清漪可不想要这烫手的山芋:“再说了,我才十四,这鹤鹿同龄的摆件我也用不上啊。”
    陈宝灵对她大眼瞪小眼:“你就是瞧不起我!”
    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到她下巴上,气势顿时矮了不少。
    “两位小姐听奴婢说一句好不好?”杜嬷嬷笑眯眯道:“何不将这玉摆件送给太夫人,然后太夫人将那两个寿桃送给纪小姐压惊?”
    这样既显示了对太夫人的孝心,太夫人又对纪清漪有所补偿。
    简直再合适不过了,杜嬷嬷真不愧是太夫人身边第一人。
    太夫人点了点道:“就这样吧,这一对寿桃精致可爱,清漪可以摆在床头把玩。”
    这个结果倒是皆大欢喜,就是黎月澄气得心里直哆嗦,平白损失了一个得力臂膀,还让纪清漪占了巧。
    幸好,她还有第二招。现在太夫人越觉得纪清漪好,等会就越会觉得她为人虚伪。
    她抬头朝外看去,见一抹碧色的身影缓缓而来。
    是素心,她还未完全好,脸色有些苍白,颇有几分病西施的感觉。
    “素心,你怎么来了?”纪清漪心里明白,面上却故作吃惊:“我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了吗?”
    “小姐,事到如今你还要忍吗?”素心面上闪过一抹坚毅:“要不是张妈妈欺人太甚,你又怎么会没钱给太夫人准备寿礼,又怎么会被人冤枉?”
    说着,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太夫人,今天的事情,明面上是喜鹊自作主张,实际上罪魁祸首却是张妈妈。她把持钱财,克扣月例银子,小姐迫于无奈才会收了喜鹊送来的玉摆件,请太夫人给小姐做主。”
    纪清漪没有说话,只朝后退了两步。
    既然素心如此“忠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成全她的一片“拳拳心意”。
    本来太夫人对张妈妈就有几分不满,此刻听了素心的话,那不满就达到了十分。
    纪清漪再不受宠,那也是陈家的表小姐,也是主子,她也知道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可没想到她们竟然张狂到这步田地。
    太夫人等不到生辰结束了,沉声道:“叫张妈妈来。”
    张妈妈知道事发了,一进门就喊冤:“太夫人冤枉啊,奴婢怎么敢克扣小姐的钱,是素心这小蹄子造谣生事,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春和院的账册我都带来了,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奴婢知道红口白牙太夫人恐怕不信,来的时候账册都带来了,太夫人现在就可以查的。若是太夫人查出奴婢有问题,认打认罚奴婢绝无怨言。”
    之前纪清漪问她要钱,她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把账做平了。有所凭仗,自然坦坦荡荡。
    春和院就那么几个人,纪清漪每个月就三两的月例银子,所谓的账册不过是几张纸而已。
    杜嬷嬷翻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问题,就从太夫人点了点头。
    素心一直安安静静的,突然道:“太夫人,张妈妈知道您会查账,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光看账面是看不出问题的,真正的问题在于以次充好。小姐让她买什么东西,明明只要一贯钱,她偏说成五贯钱。小姐要买二两一盒的胭脂,她却买了一两一盒的回来。嬷嬷若是不信,只管拿了账册跟小姐屋里的东西对,保管都对不上。”
    张妈妈一听就急了:“太夫人,您不要听素心胡说,她……她突然跑过来告我的状也是有私心的……”
    素心的态度异常强硬:“奴婢问心无愧,不懂张妈妈是什么意思。”
    “好一个问心无愧,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张妈妈冷笑一声,不齿地道“你替小姐抄经文,被我发现了,怕太夫人知晓后怪罪小姐,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挑我的错处,想赶我走。素心,你敢当着太夫人的面,说你没有替小姐抄经文?”
    这话一出,众人反应不一。
    杜嬷嬷脸色大变。
    去别院查看纪清漪抄经的进度,是太夫人派给她的任务,若真如张妈妈所言,那就是她督查不力了。
    她本能地瞪着素心,想看她怎么回答。
    素心眼神闪躲,不敢与张妈妈对视,更不敢像刚才那样态度强硬地与张妈妈争执,只慌张地看着纪清漪。
    纪清漪半低着头,轻声道:“外祖母,张妈妈冤枉我,我没有让素心替我抄经。”
    素心嘴角翕翕,又把话咽了下去。
    杜嬷嬷松了一口气,张妈妈却不服:“有或没有,我们红口白牙说的都不算,反正经文在杜嬷嬷那里收着呢,不如杜嬷嬷将经文拿出来。”
    “张妈妈!”纪清漪突然拔高了声音,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你是我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却一直克扣我的月例银子,这些事情我都忍了,可你因为与素心有龃龉就污蔑我,实在让我忍无可忍。如果待会杜嬷嬷拿出经文来,全是我抄写的,你又待如何?”
    纪清漪越是如此,张妈妈越觉得她是色厉内荏,她梗着脖子道:“若真是我冤枉了小姐,我甘愿受罚。”
    纪清漪语调平平:“好,我等着!”
    太夫人这时才开了口:“杜嬷嬷,去拿表小姐抄写的经卷来,我亲自检查。”
    杜嬷嬷拿了经卷,交给太夫人,太夫人从头看到尾。
    “全是清漪自己所抄写,并没有别人的笔迹。”太夫人紧紧盯着张妈妈的眼睛:“你克扣主子的月例银子不说,竟然还敢出言污蔑!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张妈妈如遭雷击,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素心替表小姐抄经的,我亲眼看到的。”
    杜嬷嬷朝门口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人上来对着张妈妈的脸就甩了两个耳刮子。
    张妈妈被打的有些晕,也不敢大声说话了。
    太夫人这才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跟表小姐串通好了污蔑你不成?”
    “还不快将这欺上瞒下、无法无天的奴才拉下去!”太夫人怒喝一声:“不要打她,直接送到顺天府,就以偷盗的名义。”
    若是被打了板子,好歹还能有一条活路。可若是送到顺天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太夫人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太夫人饶命,太夫人饶命……”事到如今,张妈妈自然不甘心引颈就戮,只大声求饶:“我跟表小姐无冤无仇,怎么敢污蔑她?我是看不惯素心窈窈窕窕勾引二爷的样子。太夫人,我亲眼看见素心给二爷递东西,好像是一个荷包,二爷也给了素心一个什么东西……”
    众人都大吃一惊,素心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太夫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就阴了,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长孙陈文钺与外孙纪清泰一起到了。
    “祖母,宁王世子与父亲一起给您拜寿来了。”
    太夫人听闻儿子回来,心中高兴,因宁王世子徐令琛竟然也来了,不敢怠慢,忙道:“把张妈妈与素心都带下去,着人好好看守,若是逃了一个,我定不轻饶。”
    陈文钺的视线就落在纪清漪身上,目中有询问之意。
    纪清漪觉得心头一暖,缓缓摇了摇头。
    整个陈家,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钺表哥了。
    陈文钺这才放下心,将纪清泰交给纪清漪,然后出去迎接平阳侯府陈雍与宁王世子徐令琛。
    “姐姐,你没事吧?”清泰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都是担心,紧紧握着纪清漪的手。
    “我没事,你别担心。”纪清漪摸了摸他的头。
    黎月澄就站到纪清漪身边,轻轻握了她的手安慰她:“清漪,你别担心,等姑祖母气消了,我们去跟她老人家求求情,素心一定能回来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让素心回来。”纪清漪掰开黎月澄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会有今天,我喜闻乐见。”
    黎月澄愕然,再一看纪清漪,纪清漪就笑了。
    那笑容是如此的陌生,带着洞察一些的了然。
    原来纪清漪都知道,原来她一直扮猪吃虎,原来她将自己耍的团团转。
    黎月澄气得心肝直颤,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清漪妹妹,你可真是好耐心,竟然能忍到今天。”
    纪清漪笑眯眯的:“月澄姐姐客气了,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
    黎月澄死死地盯着她:“你别得意,我不过是一时不慎。再说了,不过是两枚棋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值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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