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开诚不是在和冯先生拉家常。
    在他心中冯先生无所不能,雷开诚是在向冯先生寻求解决办法呢。
    雷元洲纵然现在不知真相,作为雷开诚的独子,早晚会继承雷开诚的一切。聪明人都能看明白,他对元沂再好,那也是侄子不是亲儿子,雷开诚苦心图谋的一切,自然会留给亲儿子。
    雷元洲继承了一切,就会知晓真相。
    若知道是他弄死了徐宝镜,父子俩会不会生了嫌隙?
    雷开诚只是忽然想到了这里才试探着问一问,儿子和冯先生相处的挺好,或许无所不能的冯先生也能解决这些潜在风险。
    面对雷开诚的隐忧,冯先生摇头不语。
    察觉到冯先生态度不对劲,雷开诚顺着对方目光转头,却见儿子雷元洲就在门口站着,那脸色难看无比,也不知听去了多少谈话。
    雷开诚眉头微皱,脸上却也不见丝毫慌张:
    “你回来多久了?偷听你老子的谈话,这就是你当儿子的教养?”
    若是平时,雷元洲少不得和父亲顶嘴,掰扯下教养问题。
    此时,雷元洲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脸色极为难看,显然还没有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
    “您怎么知道宝镜会死?”
    人怎么可以预言别人的死期?除非说这话的人就是凶手。
    雷元洲有愤怒,也有迷惘。
    喜欢上一个姑娘多不容易啊,他亲爹却想弄死她!
    雷开诚脸色一沉:
    “当着冯先生的面,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在质问我?!”
    雷元洲的目光随即转向冯先生。
    冯先生一早就看见了他站在门口,却没有提醒父亲,又是什么意思呢。一直以来,也是冯先生在鼓励自己追求宝镜。所以,这是冯先生特意让自己听到?
    雷元洲顾不上计较冯先生的心思。
    他牢牢盯着雷开诚,眼底有不容忽视的倔强。
    雷元沂是雷家培养的中流砥柱,雷元洲绝对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打小,雷开诚就惯着亲儿子的性子,就是要让他无拘无束胆大包天,如今这性子被用在和自己对抗上,雷开诚眉心乱跳。
    忍住气,雷开诚语气凝重:
    “既然你也听到了,我便不瞒你。那丫头当然要死,谁叫她站在杨六那边,坏了我们雷家的打算!”
    雷元洲耳边嗡嗡乱响。
    听到了确切的消息,他反而慢慢镇定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的猜测,所有不解的地方,也明白了。
    他不想去责问,也不愿意去责问:犹记得小时候,父亲讲过多少次“杨团长”的故事,原来那竟不是钦慕,而是妒恨啊。
    “杨六早就退出了政治斗争的中心,他死或不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才是雷元洲如今不解的地方。
    雷元洲毕竟和杨六是两代人了,他不明白杨六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政治是博弈,是妥协,是斗争……这些都发生在不同的派系和家族,一个远离政治中心的人,岂能影响真正的大局?
    在宝镜的生日宴上,雷元洲见过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杨六。
    那的确是常人难及的风仪。
    可一言九鼎的杨领袖毕竟已经逝世多年,社会越来越进步,杨六就算不残废了,总不能开历史倒车将国天下变回家天下吧?
    人走茶凉,杨六就是想上位,也要问如今的首长同不同意!
    雷元洲简直难以理解父亲的想法:
    “就因为宝镜治好了杨六的腿伤,您、您就要让她死?”
    那是他心爱的姑娘,又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当医生的治疗病人并没有错,就算和秦家不对付,宝镜还没嫁进秦家呢,何至于必须要死?
    雷开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冯先生主动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并不是因为腿伤,是因为杨六的命……他是天生的帝王命。若他命格完好无损,有杨六在,别管是秦家、许家之流,还是你们雷家,注定了只能当他的臣属。数年前,我门下道人与你父亲一见如故,不忍见你雷家落魄凋零,竟背着我施下逆天改命的禁术。此后,杨六的天子命中途夭折,雷家却取而代之,你父亲也仕途坦荡。元洲,自冯某上京后,你侍奉冯某如至亲长辈,我也甚为喜爱你,不妨实话告诉你,如今杨六不死,便是雷家命绝!”
    亏得这话是从冯先生嘴里说出来,要换了其他人,非得被雷元洲唾一脸。
    什么天生的帝王命!
    什么逆天改命的禁术!
    自己真的还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吗?
    雷元洲印象中的江湖术士都是骗子,冯先生看起来却不像是骗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冯先生似乎知道了他的怀疑,信手从棋盘边的果盘里抓了一枚金桔往花盆里一扔。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顷刻间竟有一株碧绿小芽破土而出,几个呼吸间,就将花盆里原本的植物挤到一边长成了成熟的金桔树。
    树枝间开满了芬香的桔子花,花儿掉落又结出果实,小小的青果长成金灿灿的小桔子。
    冯先生摘了一个递给雷元洲:“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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