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达顿首道:“均座,两万多溃兵北归,也是大事,我去忙了。”
    “你去吧,乐楚名,去请那个威尼斯人,板甲大白兔。”
    忙过了一天,晚饭之后,朱雀军全军又集合了。四千人,将操场站得满满的。楚剑功站在高台上,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话筒。这次会议比较放松,允许士兵们议论。
    “同袍们,毫无疑问,我们在对英夷的战争中,是唯一取得胜利的军队。我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八旗。”
    楚剑功这句话一喊出来,受到了热烈的欢呼。
    “但并不代表,我们完美无缺。比如,在进攻山顶的意大利轻步兵的时候,我们就表现得不好,我们连意大利人都比不过。大家说,是我们不如他们吗?”
    “不是的,不是的。”士兵们七嘴八舌。
    “那是为什么呢?”
    “敌人有线膛枪,他们的大炮也比我们好,炮兵比我们好。”
    “说对了,装备和训练。装备我来想办法,但训练,必须由你们自己抓紧。我再问你们,为什么我们打赢了呢?”
    “朱雀老兵冲了上去。”朱雀老兵,一个在砚山顶之战后出现的概念。
    “对,就是因为朱雀老兵,他们是战争的中坚,是我们的英雄。今天,我们要为所有的朱雀老兵授勋。按连的序号来,一连千总翟晓琳,念名单……”
    整个授勋仪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所有的军官都授了勋。最后五个连留守广东,但楚剑功也挑了一些在去年的战争中表现好的士兵,给予授勋。
    楚剑功宣布说:“朱雀老兵虽然很光荣,但这个称号容易和普通的老兵混淆,现在我宣布,所有授勋的朱雀老兵,成为正儒锐士。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底下的士兵都很茫然。
    “古时候啊,中原有七个国家,有个叫秦的王国,统一了全国,统一全国的这个人呢,就是秦始皇。秦始皇知道吗?”
    大多数士兵还是很茫然,但有一些人知道,开始和身边的人解释。
    楚剑功往下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帮助秦始皇统一全国的人,就叫锐士,大秦锐士,天下无敌。”
    喔,大家恍然大悟。锐士就是说精锐的士兵啊。
    “我们的锐士,和秦朝的不大一样,我们的锐士,人人都要读书,读儒家的经书。所以,叫做正儒。”
    “那么多古文,哪里看得过来,我们都成了老学究,酸夫子。还怎么打仗。”有人在下面抱怨。
    “不用都看,看我给你们选定的篇章就成,这些篇章,都有我来解释。”
    “均座,我们不识字啊。”
    “那就要教,现在公布两项决定,第一,没有授勋的朱雀军士兵,大约两千四百人,全部调入补备兵,担任临时的目长和兵目,补备军五天后开始刺枪术和队形的训练。”
    “而授勋的一千七百名朱雀老兵,将组成朱雀军讲武堂第一期,他们叫做守阙锐士,进行全面的士官训练,他们从讲武堂出来,将正式授予正儒锐士的称号。”
    “所有的守阙锐士留下来,其他人有秩序回营。”
    其他人满满散了,现场留下了一千七百多人,包括所有的军官和目长、兵目。
    “你们觉得正儒锐士光荣吗?”
    “光荣。”众人齐声回答。
    “为什么光荣?”
    “因为我们勇敢。”陆达在一边说。
    “那其他的营头,也有很多士兵勇敢,像广东水师,也有战死的。他们为什么不是正儒锐士呢?”
    “他们不是外系的吗?正儒锐士只给我们朱雀军的嫡系,对吧,均座。”
    嫡系?陆达还没有明白楚剑功在做什么。楚剑功判断,其他的士兵也同样不明白,不着急,慢慢来。
    “不错,我们朱雀军就是和其他的军队不一样,但为什么不一样,你们在朱雀讲武堂里,会学到的。”现在还不能说太细,还不是时候。
    “好了,解散。”
    只剩下楚剑功和李颖修两个人的时候,李颖修问道:“还是要走这条路啊?”
    “嗯,历史证明,别人都失败了。”
    “一个强大的,团结的,无所不能的意识形态组织……也许适合夺取政权吧,但夺取政权之后呢?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成功案例而已。”
    “四个,”楚剑功纠正说,“夺取政权后,按照阿西莫夫历史物理学的逻辑,我们将按照‘历史’告诉我们的方法,复制一个快速工业化的过程,三十年之内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从而在在1870年代搭上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正点车。”
    “然后呢?”
    “然后我们也该去世了。后人的事情,就由后人来解决。”
    “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明知有捷径而不走,而放任国家的落后,才是不负责任。”
    “万一捷径有隐患呢?比如,官僚窃国。”
    “第一,我们可以做出一些预防。第二,如果不走捷径,我们又何必来?”
    55财权
    7月9日
    一大早,楚剑功和李颖修就去拜见广东巡抚怡良,自林则徐被搁革职以后,广东事务,都由怡良主理。
    他们一到怡良的府上,怡良得了门子的通报,居然一路迎了出来。
    “哎呀呀,剑功、颖修,你们可算回来了。市面上都传开了,你们一个率领三千虎贲,威震英夷,另一个折冲会辱,机锋舌辩,维护国体。你们可是街知巷闻的大英雄了。”
    “制台谬赞了。”楚剑功恭维道,他称巡抚为制台,暗指怡良就要高升了。
    怡良哈哈大笑。
    “我等在前方作战,弹药粮草,全赖广东。制台可称当今的萧何。”
    “胡说,胡说。逾制了,逾制了。”怡良满面笑容,没一点斥责的味道。
    三人一起来到厅房,分别落座,等仆人上了茶,怡良遣退下人,这才收敛笑容,沉声问道:“外间传言纷纷,众说纷纭。朝廷的旨意,现在也没到。剑功、颖修,朱雀军可是我广东一手培植起来,你们可不能拿我当外人。”怡良大人的口气,真的像家里人说话一样。
    李颖修也没什么好瞒他的,便将这半年来的战事和随后的和谈,捡紧要的说了。
    “和我广东有关的,也就是广州为通商口岸,广东开经济特区,取消十三行,澳门派驻英军几项了吧。”怡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正是,大人。”
    怡良呆坐了一会,颓然说道:“没想到我还是躲不过事鬼一途。”
    事鬼?原来巡抚大人是在担心这个啊。
    “大人放心,与洋人接洽事宜,我李颖修责无旁贷,断不致连累大人清名。”
    “那就好,那就好。”怡良有些魂不守舍。
    “只是我们有些准备,还请大人帮忙。”
    “什么事啊?”
    “《辛丑和约》中,有一项,就是中止十三行的垄断,这第一步,就要先封了十三行的帐。”
    “行啊,虽然潘振辰,潘有度,卢文锦,伍秉鉴等人一直算是为朝廷办事,但既然和约要撤销,那也是为朝廷办事啊。你们去封帐吧。”
    “而十三行直接通着广东藩库。所以……”
    “你们要查封藩库?”
    “是,而且还要封了藩库的帐。制台,我就是问问,徐布政使,和您交情好吗?”
    “呵呵,颖修,你究竟不会做官,哪有这么问人的。”怡良沉吟了一会,“本朝官制,乃是大小相制。徐藩台虽然品级比我低,但从纸面上看,他才是广东的第一位大人。我不过是朝廷派下来,巡视安抚地方而已。”
    怡良这番话,说得太明了了,他和徐藩台,就是互相监视,大小相制的关系,谈不上什么交情。
    李颖修会意,转换话题说道:“日后开了通商口岸,制台还可以有一番大作为。”
    “老夫年过不惑,还说什么作为,事鬼之事,再也休提。”
    看来怡良大人是上不了贼船了,也罢,又随便谈了几句,楚剑功和李颖修就告辞了。
    李颖修去做封帐查账的准备,楚剑功回到白云山营里,下令将第二十五连的张彪找来。这两天都在休息,朱雀军还没打散去训练补备兵。
    张彪,字静初,十三行老板张大富的独苗。
    “张彪,来朱雀军这么久了,觉不觉得苦?”
    “报告均座,不觉得,就是二十五连没打上仗,有点憋屈。”
    “你也提了目长,要去训练补备兵了。不错了,你看水师的赖恩爵,赖副将,他可是当了十年大头兵,一刀一枪剿海匪,才熬成了目长。”
    “可我想打仗,想立功,想当正儒锐士。”
    “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完成吗?”
    “能!”
    “你不问是什么任务?”
    “均座交给我的,我保证完成。不管什么任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去。”
    “让你爹把家产捐给朱雀军呢?”
    张彪沉默了。
    “我说笑呢。是这样,十三行要改,你知道,十三行以前是帮朝廷做事的,现在还是帮着朝廷做事,不过呢,朱雀军直接管理,各大商家也要整合成一体,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根本就听不懂。”
    “不要紧,李军师现在去你家了,和你的父亲谈这件事。他需要你的父亲,为他在十三行内部接应,将十三行打开一个缺口。亏待不了你家的。”
    “既然和我父亲谈了,那我做什么?”
    “你父亲肯定会犹豫,你就要坚定你父亲的信心,给他打气。你放心,亏待不了你家里,你回去大可向你父亲打听清楚。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敲敲边鼓,你办得好吧。”
    张彪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办得到。”
    “好,你办成这件事,就是为朱雀军立功,我推荐你进入讲武堂,成为守阙锐士。”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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