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娥一定要陪她,云曦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她的奶娘背着她回去了。
    这个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云曦飞快的挽起了袖子。
    她的左手上在上元节那天被自己咬了几个口子,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咬得深的地方还没有结痂。
    她从夏玉言的针线筐里拿起一把剪刀,用力的一划,然后将血挤到一个小茶杯里,接了半杯的血汁。
    她又若无事一般的重新将自己的手掌包好。
    然后坐在床榻上,将夏玉言抱在怀里,一手将她的嘴巴撬开,一手端了杯子将血汁倒入她的口中。
    做好这些,她悄悄的洗净了杯中的血渍。
    过了一会儿,夏玉言果真微微睁开眼醒了过来。
    她真的是中毒!
    段奕曾跟她说过,她的身体是千万人群中之一的特殊,体内的血有解毒的功效。
    但对于其他的诸如受伤,普通生病没有什么作用。
    而夏玉言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则其中的问题不言而喻。
    “我这是怎么啦?”夏玉言揉了揉额头往四周看了看,“我怎么在床上啊?”
    云曦将左手往袖子里藏去,伸着右手扶着她,微微笑道,“娘,女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事情是做不完的,晚上到了时间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还有明天呢。你要是病倒了,大哥哪天娶媳妇,谁给他帮忙?”
    夏玉言赫然睁大双眼,一脸惊喜的说道,“他要娶媳妇了?谁家的姑娘啊?你见过没有?人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啊?曦儿,快说说看!”
    二十出头的人了,人家的小孩都可以打酱油了,他还是一个人住着。
    夏玉言心中微微一叹。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她没用,媳妇都不能给他张罗一个。
    “呃——”好像还早吧,云曦一笑,“娘,我是猜出来的,我瞧见他走路都在傻笑,还有一块女子的帕子从袖中掉出来过。我就想着,也许,大概,应该,可能,他有喜欢的女子了吧。所以啊,娘不能病了,娘病了,大哥的婚事谁给操办着?女儿可不懂这些。”
    夏玉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的喜色。
    “娘知道了,娘不会再去逞强了,谢府操持得再好,也还是谢府,又不是你大哥的府邸。娘要养好身子替他管家,哦,还要抱孙子。”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笑道,“娘这么想就对了。女儿去看看娘的药煎好了没有,您先睡着。”
    她起身站起来,转过身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不见,一脸冷然。
    外间,青衣已取回了药给了桂婶,桂婶正亲自在小耳房里的炉子上煎药。
    青裳与吟霜看见她走出来都迎了上去。
    众人都问道,“小姐,听到你与二夫人在说话了,她怎样了?”
    云曦抿唇一直走到外间的院子里。
    她微微拧着眉望向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又望向几间下人的房子。
    然后,她抬脚朝那排下人的房子里走去。
    众人见她冷着脸,眼神凌厉,一言不发,都不敢再说话。
    夏园的仆人更是吓得不轻。
    三小姐护二夫人那可是连大夫人也不怕敢得罪的人。此时二夫人忽然病倒,想必这是她在查原因来了。
    仆人们都紧张不安,想说不是自己不关自己的事,但又怕欲盖弥彰反而引起怀疑。
    于是,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却一句也不敢说话。
    云曦将所有的人都赶到了院子里。
    她亲自动手翻着众仆人的屋子。
    刚才,青裳说这些日子没有外人来过。
    而夏玉言给府里的管事婆子吩咐事情,也是每日到西园的一间水榭里见面。
    从初一开始就没有将她们带进来过。
    这么说来,就是身边之人干的!而初一之后的几天,夏玉言的精神都尚好。精神疲倦,只是从十五的前两天才开始的。
    云曦的神色肃杀,眼神锐利森冷。
    居然敢对她的身边人动手了?这可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倘若说府里的人一直加害她是看她不顺眼,因嫉妒而生恨,因为她的手里握着大额的嫁妆单子。
    但害夏玉言却分明是不敢惹她拿她身边人出气,这简直是最卑鄙的手段!
    倘若知道是谁,她会亲自动手,让那人不得好死!
    一间一间的翻,一个个角落都不放过,柜子,床底,被子里,花瓶里,凡是眼睛能见到的都一一查看。
    查了仆人的屋子,又查夏玉言的。
    一番查找下来,却是毫无所获。
    她站着正屋的廊檐下看着一院子的仆人,眼神微眯,究竟是谁干的?
    还是如此诡异的毒,竟然一连两次骗过关云飞?
    谢锦昆这时往夏园走来。
    他看到一院子吓得战战兢兢的仆人和一脸杀气的三女儿,眉头一皱。
    仆人们马上恭敬的朝他行礼,“老爷。”
    云曦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她可没时间理会他,她得赶紧找出这下毒之人。
    谢锦昆朝仆人们只点了一下头,然后朝云曦走近了两步,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口里冷喝道,“看看你这样儿!一个女孩儿家凶神恶煞的做什么?你娘是怎么教你规矩的?见了父亲也不行礼?”
    云曦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夏园的附近,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谢锦昆又来欺负她与夏玉言,她不介意让他吃吃苦头。
    她曼声说道,“女儿还以为父亲是来看望母亲的,这结发之妻必竟不同于别人。原来是女儿想错了。父亲不管母亲的死活,不进母亲的房间去看望劳累过度,而吐了血的母亲,却一直揪着女儿的礼数不放,这真真让人寒心。
    父亲教训女儿可以随时随地,但请不要在这个时候行吗?因为女儿心中正焦急着母亲的身体,脸色才会难看。难道这样也有错吗?还是要如父亲说的,女儿可以扔开重病的母亲不管,一副笑脸的同仆人说话,同父亲说话?咱们大梁不是崇尚孝道吗?难道老夫人生着重病时,父亲也是这般同仆人们同外人们开心说笑?”
    “你……你……这个贱丫头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真是气死老夫了!
    谢锦昆气得扬手就要打!
    “住手!你敢打她试试!”老夫人站在夏园的门口大喝了一声。然后,她咬着牙将手里的拐杖用力朝谢锦昆的身上扔去,“你敢打她?我老婆子就先打死你!”
    谢锦昆不敢躲开,硬生生接了那一拐杖。
    虽然老夫人的力道不大,但当着夏园几个仆人的面被打,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谢锦昆的一张老脸忽青忽白忽红忽黑,气得不行,却不敢发作。
    他从地上捡起拐杖,递到谢老夫人的手里。
    “母亲,你要罚儿子,让下人来就好,您这亲自动手,可别累着了身子啊!”
    “我老婆子亲自动手会更解气!”谢老夫人抓过他手里递上的拐杖,朝谢锦昆的背上又是一记重重的垂打。
    云曦淡淡看着,眼皮也没有动一下。
    夏园的仆人们则是一脸的惊愕。
    果然是风水转到了夏园啊,她们心中庆幸着,还好当初站对了队。
    老夫人为护三小姐竟打了老爷?
    还是来到夏园亲自打的!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众人们都兴奋不已。
    谢老夫人却是气得直拿拐杖敲地。
    “我说锦昆,三丫头都说了是因为母亲病了,心里焦急才会顾不了别人的,这放在其他人的身上,都会情有可原,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循规蹈矩了?当初,你父亲病得起不了床,而你们又没有银子抓药时,夏玉言是不是抓了条扁担去找那个大夫拼命了?将大夫的头都打破了?
    县令不仅没有问她的罪,还给夏玉言发了嘉奖,送了‘孝媳’的牌匾给她?这才多少年,你就都忘记了?三丫头心疼自己娘有错吗?还是,你希望三丫头也像二小子那样,在府门前将你踢上几脚,将你气得吐上一口老血?”
    谢锦昆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谢诚当着仆人的面在府门前踢了他一脚,可真是将他的脸都丢完了。
    他竟然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谢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言娘病了,你既然来了,就跟我进去一起去看看她,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别娶了娇娘忘记了发妻!”
    然后,她带着林嬷嬷朝夏园的正屋里走去。
    谢锦昆这次来,也是来找夏玉言的,但不是来看她,而是有一件事情令他生气,他想当面问问夏玉言。
    里间屋里,已经醒过来的夏玉言正靠在床架上望着屋顶发笑。
    谢老夫人走进来笑道,“你可总算是醒了,真是吓死人了,玉娥回去说,三丫头急得都哭起来,两个大夫都瞧不出来毛病。差点也吓着了我这老婆子。”
    夏玉言忙欠了欠身,说道,“老夫人,怪只怪媳妇的身子太娇气,让您跟着担心,实在是不应该。”
    她又看到跟在后面走进来的谢锦昆,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说话,直接无视。
    谢锦昆的一张脸更是气得铁青。
    这贱人居然无视他?摆脸色?待会儿看老夫怎么收拾她!
    谢老夫人走到夏玉言的床榻边上,往她脸上看了看,微微叹道,“这脸色看着果然不好,忽然晕倒,这必定是操劳过度,事情忙不完的呢,不要急,慢慢的来,要是人手不够,跟我讲。”
    “多谢老夫人,是媳妇的身子不争气罢了。”
    谢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夏玉言,转身对谢锦昆说道,“这是你媳妇,她病了,你既然来了,多多说几句贴心的话,别成天摆着一张仇人的脸。”
    “儿子不敢。”谢锦昆忙低头说道。
    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走出了夏玉言的里屋。
    谢锦昆听着脚步声远去后,指着夏玉言就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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