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衣拿帕子擦了把眼睛,低声道:“原本娘娘还有两个月才到日子,倒是有所留意……可如今娘娘在这平乐宫里走几步都能够出事,那些个找好的人又怎么还敢用?”
    闻言牧碧微与阿善交换了个眼神,阿善沉吟道:“那么就只能先用羊乳替着了。”
    “桃枝去内司要一头母羊去。”何氏立刻吩咐,牧碧微眯起眼,道:“且慢!”
    何氏见状,抿嘴一笑:“牧青衣,公主殿下哭个没完,这是饿了呢,你还要耽误吗?”
    “乳母不可靠,母羊难道就可靠了吗?”牧碧微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笑着对穆青衣道,“想想你们家娘娘当初怀孕后做的头一件事是什么吧,嘿!”
    穆青衣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一紧——她看了眼西平公主又看了眼旁边好整以暇的何容华,脸上神色几次变幻,到底下定了决心,露出一丝坚毅之色,跪下道:“求牧青衣指点!”
    这就是承认当初何氏搬出平乐宫,是因为姜顺华不放心她了,何氏脸色一顿,露出一丝冷笑:“西平公主早产身子难免比寻常婴孩弱些,牧青衣虽然聪慧伶俐,可也不是什么过来人,穆青衣,姜姐姐就这么一点儿血脉,你可要想好了啊!”
    牧碧微淡淡道:“陛下也没下旨叫容华你在这里看拂西平公主,容华方才陪伴顺华娘娘生产想也劳累,如今还不回定兴殿,也不去祈年殿探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对容华你照顾有加的贵嫔娘娘,当真是对顺华娘娘并公主殿下情深义重啊!”
    穆青衣听了这话果然神色越发的坚定,何氏弃高太后转投孙贵嫔的事情是六宫都知的,这会孙贵嫔出了大事,她居然还不过去,硬是留在这里,结合早先姜顺华身孕公布头一件事就是把她赶出去,穆青衣想相信她都难。
    何氏嗤笑了一声:“陛下虽然没叫本宫照顾西平公主,却是托着本宫看顾姜姐姐的,可惜本宫来迟了一步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会哪还有脸去祈年殿?”
    听她这么说,牧碧微蹙起眉,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怎么何氏一点也不担心孙贵嫔?她可不是一直都是孙贵嫔这派的,而是背叛了高太后才转投了孙贵嫔……如今难道还指望在孙贵嫔出事后没有立刻过去能够叫太后对她手下留情吗?
    而且她说来迟一步……
    牧碧微思虑未毕,穆青衣听着西平公主的哭声却不愿意再拖延下去,她在宫中多年,被姜顺华引为心腹,自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牧碧微,此刻也不会为何氏几句话动摇,当下开口道:“容华娘娘的好意奴婢代公主殿下心领了,只是方才宋青衣过来,奴婢虽然敷衍了过去,但想着顺华娘娘才故去,公主殿下提前降世,乳母一应人手都未备齐,承光殿里人手不足,的确不适合将公主殿下继续留下来照顾,而容华娘娘住的景福宫固然离平乐宫不远,但容华娘娘执掌一宫定然是忙碌的,奴婢不敢打扰。”
    “这么说来你却是要打算趁着方才对宋青衣说的话儿,想把公主殿下送到宣室殿去了?”何氏淡淡笑道,“只是穆青衣你怕是忘记了罢?宣室殿可不是其他地方,不但是陛下的寝殿还是内朝所在,未经陛下准许就把公主带过去就不怕反而惹了陛下不喜吗?”
    “容华这话说的可笑,公主殿下乃是陛下的皇长女,才落地就受了册封,可见陛下对其之怜爱,何况公主生而失母,陛下岂能不更加怜爱?”牧碧微冷冷一笑,转身亲手扶起穆青衣道,“穆青衣但请放心,阿善是看着大兄与我并她自己的孩子长大的,这几日且将公主留在宣室殿,必定不会有失!”
    何氏见穆青衣点了头,思忖片刻,淡淡一笑,便寻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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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元生脚下生风,将引路的小内侍甩下一大截,快步踏进宣室殿,却见姬深着了常服,靠在榻上,神色之中难掩疲惫,他见状不由吃了一惊:“陛下?”
    “元生来了?”姬深闻声睁开眼睛,立刻坐直了身子,招手道,“你过来坐。”
    聂元生在他下首坐下,立刻沉声问道:“几日未见,陛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真娘没了。”姬深叹息,聂元生顿时皱起眉:“顺华娘娘难产而故,的确是伤心之事,但陛下身系万民之安危,就是念着太后与顺华留下的西平公主,也当以保重为要,怎能为此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聂元生这番话里不乏责备,可姬深却一点也没计较,他惨然一笑,甚至还带着几分阴鸷:“若非居氏果断,拼死闯进承光殿里,连茂姿都差点没了!”
    “什么?”聂元生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愕然道,“难道两位娘娘都……都遇见了……”
    “不是难产!”姬深面色冰寒,“就是真娘也不是难产!茂姿八个月差几天的身子,真娘是才满七个月的身子,原本都是好端端的!却不想昨日真娘先是莫名其妙的摔到了肚子,当时朕正在祈年殿里陪茂姿说话,闻讯便匆匆赶去,谁想真娘挣命生了西平,居氏忽然强闯承光殿,道是……莫纤纤那贱婢!竟趁着朕在承光殿的功夫,以足狠踹茂姿肚子,使茂姿也提前生产!”
    聂元生脸色顿时变了:“莫作司乃太后近侍,太后视其犹如左右膀臂!岂会行这等丧心病狂事?陛下,居中使的话是真的么?”
    他越是强调莫作司在高太后面前的身份,姬深眼中寒意越重!
    “朕召了从未为茂姿诊断过的太医看的,他们都说茂姿的小腹的确有被踹过的迹象!”姬深一字字道,“居氏将茂姿被踹倒时所着衣裙呈与朕看过,上头足印宛然……何况茂姿虽然如今还没醒,可究竟性命保了下来,居氏是她之心腹,所言岂能不可信?”
    聂元生明显的倒抽一口冷气:“莫作司……竟会做出如此举止?贵嫔娘娘一向与人为善,难道是孕中精神不济,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
    “你不必帮着那边说话了!”姬深冷冷道,“莫氏一个奴婢,打杀了又如何?没人暗中指使,借她十个胆子也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臣帮着谁说话。”聂元生却沉声道,“而是陛下不得不如此!”
    姬深皱眉:“朕召你来,就是为了商议如何整肃这宫闱,你竟也要劝说朕忍了?”
    “难道已有人劝说过陛下?”聂元生一怔,随即道,“请陛下饶恕臣说句诛心之语——寻常人家做婆婆的不喜媳妇,那做媳妇的除了忍着又能如何?陛下,身为人子,孝之一字,慎重慎重啊!”
    他这番话看似劝解,实则是等于帮着敲定了姬深的怀疑,姬深眼中满是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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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告诉你们,第一卷终于就要结束了么?
    第两百十一章 尘落
    “如此说来陛下虽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心中罅隙已生?”盛夏的午后,炽日照在荷池上,一片金鳞闪闪,返明窗边,虽然屋中放着冰,也略感闷热,牧碧微长发随意拿支鎏金攒珠步摇松松的绾了,几缕随意落在腮侧,穿着湖水绿冰绸上襦,系着月白罗裙,手中拿着一面腰圆绣蝶恋花的绢扇,支着下颔语气散漫的问道。
    下首坐着的人,却是聂元生,他拿起手边冰透的酸梅汤呷了一口,方淡笑着道:“罅隙么是早就生了的,那时候高祖皇帝才驾崩,陛下心中难过,被送回高太后跟前抚养时,因在回廊上被广陵王撞了一下,两边起了争执,陛下自幼得高祖皇帝亲自养育,别说高祖的皇孙了,就是高祖时的一些不受重视的皇子也不曾逆过陛下的意思,不想两边闹着被高太后知道,却是维护了广陵王——其实高太后也不是不疼陛下,不过她是世家望族出来的,看重长幼有序是一个,另一个便是陛下不在她身边养大,忽然送了回来虽然欢喜但也陌生,相比之下倒是广陵王更像是她的幼子了。”
    牧碧微哂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再说做人子女的,受父母斥责本是常事,陛下居然从那时候就对高太后生出罅隙来,说你没在里头插手,我可不信。”
    “这个自然。”聂元生也不讳言,“我欲得富贵权柄,必定要成为陛下最为信赖与倚重之人!太后乃陛下亲母,先天已有绝大优势,她虽然不擅朝堂之事,但背后的高家却多的是能够替她掌握朝证的权臣人物,若叫陛下与高太后母子情浓了去,我还混什么?”
    “先帝临终前的布置……”听他说的理直气壮,牧碧微心头不觉微微一动,试探道。
    聂元生狡黠一笑:“你也知道先帝登基是先与济渠王斗过一场的,虽然高祖皇帝最后还是选择了先帝,但先帝究竟对高祖皇帝有些埋怨……我是高祖为陛下所择的伴读,在先帝跟前可没多少脸面,再说先帝要为陛下布局,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
    牧碧微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高估了他,姬深登基的时候也才十三岁,聂元生和他同岁,虽然当初魏末乱世的时候,十三岁的男子早已上阵杀敌带兵了,但论到涉及数年之后的权谋,还是包含一国朝政的盘算,便是聂介之复生怕也不太可能。
    她想了一想,道:“单一个莫作司被处死,恐怕还难消陛下心头之恨,便是有你从旁劝说,陛下也未必能够全听进去,何况你也不见得真心实意的劝歇他的怒火,我猜这几日应该还有人要倒霉了?”
    “孙贵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入主中宫不可能,毕竟她也只生了一位公主,但右昭仪之位怕是跑不了了。”聂元生点了点头,又呷了一口酸梅汤,才继续道,“左昭仪是太后的底线也是世家的底线,我劝了一个多时辰,才叫陛下歇了拿曲氏出气的打算,不过那才得宠不几天的沈御女若是没点手段,怕以后也就那么回事了。”
    牧碧微不禁想起了之前与阿善所言,忍不住笑道:“当初才听到沈御女被赐居长信宫时,我就与阿善说过,那长信宫里先住进去的范世妇、路御女都是得宠快失宠更快的,辛世妇就更不必说了,太后弄这么个人进宫,又赐了长信宫住,虽然离冀阙近,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你可先别说长信宫地方不好。”聂元生笑了一笑,意有所指道,“到底是历代贵妃所居,不定哪一天你就住进去了。”
    “你可是有什么消息?”牧碧微听出他话中之意,不由眼睛一亮!
    聂元生微微一笑:“就算是提前恭喜你了!”
    “可有更详细的?”牧碧微忙坐直了身子问道。
    “雷墨先进言,原本建议的是婕妤,但他留了一句,劝陛下问一问我。”聂元生含笑道,“毕竟是宫闱之事,我也不好多说,就提了一句,姜顺华乃是下嫔之位,西平公主是其所生,养母位份不低于生母,这才是公主殿下的体面!”
    牧碧微双眉一扬,道:“下六嫔中本就只有姜顺华一位,欧阳氏倒也做过些时候凝华,但她如今被废为美人,陛下厌她厌得很,应不至于叫我重新做凝华之位罢?”
    “我却不知道了。”聂元生摇了摇头道,“陛下心思不在政事上不假,却并非愚昧,早先还好,春狩中被何氏阴了一把,到底仔细些的好,因此我也没多说——反正,对你而言最难的不过是从女官晋为正式的宫妃,过了这一关,纵然不满意不久后的位份,往上晋升也是不难的。”
    牧碧微嘘了口气,叹道:“我倒是欠了姜顺华许多了!”
    “左右都被陛下记在了太后的帐上,你不过因缘巧合得了好处罢了。”聂元生对姜顺华兴趣不大,慎重提醒道,“虽然陛下这次主意已定,因姜顺华之死与祈年殿事,太后自知理亏,在这眼节骨上正竭力避免逆了陛下的意思,以免事情闹大,但圣旨一日不下,事情究竟一日难定……西平公主到底是早产,身子虚弱,随你用什么法子,左右叫她活到你晋封之时!否则必然徒生波折,嗯,你若没有可靠的方法,我设法去求几味药来!”
    牧碧微摇了摇头:“萧青衣虽然是借口头几个月时滋补太过使胎儿过大,因此为了生产时不至于凶险,所以才劝得姜顺华主动每日多走几步,趁机下手……但她说得到也没错,西平公主虽然只得七个月,看着虚弱,以阿善的经验来看,身子骨儿其实还成,只要仔细不被人害了,以后不敢说,这几个月想来无事的。”
    聂元生微微一哂:“这是因为太后早就有了去母留子的心思,不然怎么会竭力给姜顺华滋补?如此即使早产,皇嗣存活的可能也大得多,若不是为了孙贵嫔那边有个孙嬷嬷提醒着,她又对莫作司提心吊胆的怎么也滋补过度不了,就这么让姜顺华一路补到生产,她能活下来的可能也不大。”
    “唉!”牧碧微沉默片刻,到底一叹,她只见过姜顺华一回,还是姜氏查出身孕后,姬深被高太后训斥,特意去陪她用膳跟着伺候见到的,不管姜氏有什么打算,但当初她使笑人提醒,相比起来总也算一份亲近了。
    而这一回,自己等于是踩着姜氏的尸体与鲜血上的位——固然这些不是自己干的。
    相比之下在聂元生眼里,区区一个姜顺华死了便死了,犹如糠秕为风吹去,却是浑然不在意的,他提醒道:“这次晋封并抚养西平公主,我已与孙贵嫔那边说好,她们不会出面阻止,但……有件事你却要知道一下!”
    牧碧微还在感慨姜氏的亡故,随口道:“什么事?”
    “虽然陛下与孙贵嫔那边都属意你来抚养西平公主——但,左昭仪却向太后表露过希望有个一儿半女傍身的念头!”聂元生淡淡道,“当然陛下如今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算太后,也不会在这时候逼你让步,问题是,曲氏很有可能私下里寻你谈一谈,用譬如破格晋升、以及你的父兄之类的条件,换取你让出这次抚养,你得心里有个底才好。”
    “她休想!”牧碧微毫不犹豫的说道,“当初左右丞相为了限制臣下献女之风,所以限制我无子不可晋封为宫妃,太后又盯紧了避子汤,我好容易走到今日,才由你提醒抓住了所谓无子,未必非要自己所出,而且当时也没说清楚,这个子是指皇子还是子嗣,姜顺华受算计难产而故,留下了西平公主,太后不甘心叫孙贵嫔一派人抚养,孙贵嫔这边也需要我来分担太后的压力……正是我晋封的大好时机,我怎么可能让给她?”
    聂元生笑了笑:“即使左右丞相,曲家若真的动了心思,这件事情也未必不可以通融。”
    “那又如何?”牧碧微冷笑了一声,“我已有名正言顺的晋封机会,放着不好,却非要低曲家一头不可吗?何况这次把西平送了过去,曲氏若翻脸不认人,我能拿她怎么样?回头不被人笑死才怪!”
    她放缓了声音,一字字道,“最紧要的是,当初姜顺华难产,陛下仓促之间叫了未曾生养过的我与何氏入产房看顾!我这会接手西平,便是没养大,帐也记不到我头上!若是推给了曲氏,出了事,陛下必然迁怒于我!不出事,陛下难道不会觉得对我失望么?我在这宫里靠的是圣眷,可不是她曲氏或者太后的赏识!”
    “我便知道你不会同意。”聂元生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到底提醒你下,曲氏的为人,我也知道点,她不会,或者说不屑使什么阴谋诡计,你既然不愿意,直截了当的拒绝便是,不必担心什么。”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太后那边,却一定会为此记你一笔的!”
    “记就记罢。”牧碧微轻描淡写的说道,“太后记了孙贵嫔两年了,到这会孙贵嫔都快成右昭仪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聂元生淡淡笑了笑,往身后取了个竹编的引枕靠了,闭眼道:“嗯,你有成算便好。”
    “你这几日想来开解陛下耗费不小,这才说几句话竟疲惫成这样。”牧碧微看出他神色欣喜之中难掩的乏色,忍不住道,“你若还能留会,我去叫挽袂做碗参汤来。”
    “那倒不必。”聂元生睁眼道,“劝慰陛下是我自小的拿手好戏了……只不过是你晋封之事我也挂心许久,如今眼看事情将成,心下一松,倒是觉得累了。”
    他叹息着站起身,“方才祈年殿里说二皇女又不太好,陛下急急去看,我才觑着机会过来的,怎能久待呢?”
    第两百十二章 绮罗恨
    左昭仪的召见是当天傍晚姬深留宿祈年殿陪伴孙贵嫔与出生不几日的皇次女的消息才传回宣室殿就掐着时辰送到的,想来左昭仪也知道牧碧微如今把西平公主看成了掌上明珠也似,打着照料公主的旗号,等闲地方都是不肯去的,因此酣秋登门之后一点也不废话,笑盈盈的:“恭喜牧青衣,贺喜牧青衣了,这一回贵嫔娘娘与顺华娘娘都赶上了难产,顺华娘娘更是不幸故去,宫中高位妃子本就不多,如今又去了一位,左昭仪所以请了太后的意思,想着牧青衣进宫也有些时候了,侍奉陛下素来尽心,又是牧将军的嫡女,所以想请牧青衣去华罗殿一叙。”
    牧碧微早得了聂元生的提醒,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她说动:“既是太后的意思,我又怎么敢插嘴呢?左昭仪虽然是好意,但我却是不敢逾越的。”
    酣秋没想到自己这么直指晋封一事的说了,还会被拒绝,脸色不禁一僵,随即笑道:“牧青衣不必多心,左昭仪也是得了太后的懿旨,从侍奉陛下的人里考察一二,再确定晋谁而已,并非要青衣过去盘问什么。”
    “若是如此我倒不敢推辞了。”牧碧微叹道,酣秋才松了口气,不想她却话锋一转,“只是陛下将西平公主交与我照料,我身负圣命却是不敢私自离开的。”
    “青衣说笑了,闻说青衣身边的善姑姑是过来人,有姑姑看着青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酣秋对这个推脱倒是反应极快,含着笑道,“何况这儿可是冀阙宫,一应东西都是齐的,不过离开片刻罢了。”
    牧碧微淡然一笑:“圣命无违,何况你也知道,西平公主未足月而降,又是公主,身子难免孱弱一些,我却是不敢稍离太久的。”
    她这边话音刚落,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挽袂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看也没看酣秋一眼便急道:“青衣,公主殿下又在哭了,善姑怎么也哄不住,使奴婢请青衣即刻过去!”
    牧碧微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来,走了一步才仿佛想起酣秋还在似的,歉意道:“秋娘,你看这……”
    “牧青衣这也是担心公主殿下,自去便是。”酣秋彬彬有礼道,至少从面色上,看不出来她的气恼,牧碧微赞了声曲家底蕴,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对挽袂使个眼色,挽袂便脚下移动过去道:“我送一送酣秋姐姐。”
    她这话说了,酣秋想继续待着也待不住了,到底沉了下脸色才起身,淡淡道:“多谢牧青衣款待了。”
    “哪里,秋娘好走,我却要去看公主了。”牧碧微含笑点了点头,不待她回话,转身就向内室走去。
    因聂元生说过曲氏不是卑鄙之人,牧碧微只道此事就这么结了,不想酣秋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风荷院的门再次被人叩响,吕良来报,道是酣秋重又过来,带着些给西平公主用的东西。
    牧碧微这会才看着阿善帮西平公主换过了衣裳,闻言微微皱眉,阿善便对吕良说:“着挽袂去接了放到离这里最远的屋子去……就说青衣睡下了。”
    “我方才还说过要照料公主殿下所以才不能离开风荷院,这会睡这么早,别落个不精心的名头。”牧碧微却叫住了吕良,道,“我去看看吧,想来她也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到了前厅,挽衣已经奉好了茶,站在一旁低着头背着手不说话,对这个小宫女的乖巧牧碧微早已了解,正要与酣秋寒暄,目光一晃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人,穿一身宫女服饰,长发放了下来,坠在两腮掩住容貌,原本低着头还看的不真切,听见牧碧微进来的声音却猛然抬起头来,与她对望了一眼!
    牧碧微怔了一怔,随即对挽衣道:“你先下去。”
    “左昭仪娘娘亲自前来,实在蓬荜生辉。”待挽衣下去了,牧碧微才在主位坐下,沉声道。
    酣秋这时候也与曲氏换了位置,恭敬的侍立到了曲氏身后,曲氏平静道:“冒昧前来,打扰牧青衣了。”丝毫没有计较她的无礼。
    牧碧微看着她平静之中隐含坚决的神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警觉之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左昭仪娘娘可是来探望西平公主的?真是不巧,公主如今才睡下,阿善哄了许久的,却不宜惊扰。”
    她一开口就表示连见也不愿意让曲氏见西平公主,曲氏究竟蹙了下眉,才从容不迫的开口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牧青衣若能够成全本宫,本宫必有重酬!”
    “左昭仪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开门见山。”牧碧微爽快的说道,“我本是三品大员元配嫡女,若是没有何容华当初的谗言,这会早该嫁了长辈仔细挑选的夫婿做一府之主母了,就算进宫,也不可能整日里以奴婢自称,左右丞相非要我有了子嗣才可以晋封,我当然不至于为此盼着姜顺华出事,但西平公主是陛下自己交与我照料的,这么一个机会,我不可能放过!”
    “本宫知道!”曲氏点了点头,干脆的说道,“孙氏这回晋升右昭仪已成定局,后位之下两昭仪已满,三夫人我不敢保证,九嫔除了隆徽已有唐氏在,你可以随便挑!”
    她说到后宫位份犹如青菜萝卜的语气让牧碧微也不禁一窒,随即笑着道:“左昭仪果然大方,但这名不正言不顺,我不是走歪门邪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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