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氏因为进了宫以来,就把满宫里的人都比了下去,宠夺专房近两月,风头使人望尘莫及,就是这次随驾的妃嫔里头,说不怨她那也不可能,虽然碍着她的宠爱和位份,没人敢当面挑衅,私下里的酸话总是少不了的,但如今步氏这番话却是全部都点头赞同——怕是六宫也从来没有这样心齐的盼望着牧碧微好起来。
    毕竟步氏自己既没功夫、也没能耐管事,牧、何一病一伤,颜凝晖是个撑不住场面的,往下也许高婕妤有这个能耐,可高婕妤早就得了高峻的暗示,打定了主意不趟这趟混水,因此一直扮着清高从来不肯沾事的,如今苏孜纭手握姬深钦赐之权,对随驾的妃嫔天天变着法子敲打,一心一意要在自己没进桂魄宫前先把这回随驾的妃嫔都调教乖了,等回了邺都,再将合宫的妃嫔都管得服服帖帖、这才是武英郡夫人传下来的后院之道!
    何况这中间,又有牧碧微惟恐苏孜纭还不够招人恨,叫岑平打着苏孜纭的旗号,没少给众人脸色看,左右侍者们众口一词,都说是苏孜纭的意思,若有那受不过的妃嫔要去寻苏孜纭里乱,这些侍者又纷纷求情,将苏孜纭说的骄横跋扈、几同皇后,又说她深得姬深之心,一旦去责问,反而会惹祸上身云云。
    当真遇见了劝说不住,一定要去寻苏孜纭理论如叶寒夕这样的,岑平得了牧碧微的指点,提前对苏孜纭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叶寒夕平日的怨言,先叫苏孜纭这里对叶寒夕恨上了,等叶寒夕到来,两人自然说不了三句就说翻了,如此岑平又在旁边看似劝说,却火上浇油,最后叶寒夕差点同苏孜纭动起了手——即使这样,姬深也没提收回苏孜纭管事之权的事情,如今这些宫妃,哪里还不对苏孜纭恨得咬牙切齿,继而连步氏等人都要联合起来呢?
    牧碧微对她们的盘算自然是心知肚明,别说她如今有了不便言说的身孕,就是好好的,聂元生那里早就对苏孜纭有所安排了,她又何必在这时候还要去掺合什么?
    当下就叹了口气,道:“我这几日虽然好些了,可多坐一会还是头晕,料想是管不了事的。”
    步氏就关心道:“娘娘这到底是什么病?怎的如此严重?依我说,如今这太医治了这些日子才好,可是他的医术不行?不如咱们禀告了陛下,提早回宫,请宫里的太医为娘娘诊治,实在不行,还有任太医呢!这样拖着却不好啊!”
    余人都跟着点头,林音灼那一把悦耳脆亮的嗓子就道:“顺华娘娘说的极是,先前妾等竟都没有想到,虽然随驾的亦是太医,但到底行宫地方简陋,不比宫里样样都是齐备的,当初光猷娘娘才不好的时候,就回宫去的话,许是咱们就不必受这些日子的委屈了!”
    牧碧微叹了口气,正待说话,不想就是一阵晕眩,赶紧一把扶住了榻沿,看得阿善、挽袂等人心惊胆战,一把扑上去抱住了她连声道:“娘娘?!”
    下头妃嫔们也都吃了一惊,孔月盈就轻声道:“是不是请太医……”
    她话音未落,阿善已经回过头来,吩咐下头的小宫女速去请了太医来,片刻后,赵守义飞奔而至,不及给妃嫔们见礼,就被步氏催促着上去给牧碧微诊了脉,随即皱起眉,道:“下官当初就说过,娘娘先天体质就比旁人要弱上一些的,不过是幼时调养得当,又习过武,这才好了起来,但底子到底不及常人!前几年又分明忧心过度过,因此伤了元气却不自知!捱到如今,才到行宫的路上颠簸着,到行宫后又忙碌,这么一折腾,顿时发作了出来!此病看表象是劳累,实际上却是元气亏损,并无特别的法子,只得慢慢调养,如今娘娘才好了一些,大抵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怎么就接连的操劳呢?”
    牧碧微这时候能操劳什么,无非就是指她同时见这许多妃嫔了,一时间有几人面上就有些讪讪的,只有步氏若无其事的问:“既然这病是要慢慢调养的,怎么就当初不报与陛下,早早请光猷娘娘回宫好生将养,却一直在行宫拖了下来?”
    赵守义就道:“回顺华娘娘的话,只因当时光猷娘娘忽然发作出来,病得凶险,是不可移动的。”顿了一顿,又道,“就是如今,光猷娘娘也不好颠簸,务必要好好静养了才可动身。”
    叶寒夕心直口快,就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禀告陛下?”
    她这话问了出来就又被云梦如拉了一把,牧碧微对她早已不抱指望,就听赵守义道:“回容华娘娘的话,当时下官本是想着如实禀告陛下的,然而光猷娘娘说陛下才到行宫,众位娘娘、宫嫔正是满心欢喜开始避暑的辰光,这个时候若娘娘要回宫恐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何况下官也有把握给娘娘慢慢调养好起来,为免陛下担心,这才有所隐瞒,却非故意欺君。”
    牧碧微便不失时机的咳嗽了几声,好在一直没说话的颜氏还算清醒,带头道:“既然牧光猷身子不好,经不得劳累,咱们也不要多待,先回去罢。”
    颜氏虽然是主位里头最容易被忽视的一个,但她位份放在了那里,何况如今众人正是指望着牧碧微好起来,可以带头去收拾苏孜纭的时候,自然都不反对,纷纷祝安后退下。
    出了旖樱台,叶寒夕别过了云盏月,匆匆回到流光水榭,关起门来问云梦如:“方才我那句话错了什么?我也不过是为着表示我对牧姐姐的病是一无所知啊!”
    云梦如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光猷娘娘病重却不告诉陛下,最主要的缘故哪里是旁的?无非是当时步顺华盛宠,即使去说了病情极为严重,万一陛下连旖樱台都不去,你想想光猷娘娘何等尴尬?而且今儿容华难道没听步顺华说吗?步顺华这是话里话外的撺掇着大家皆口牧光猷的病情,劝说陛下提前回邺都呢!光猷娘娘又不是容华,怎么肯给步顺华做筏子?之前若是没有苏家女郎这件事情,光猷娘娘说得严重凶险,指不定步顺华就要哄着陛下把娘娘送回邺都免得过了病气——你说光猷娘娘肯平白这么丢脸吗?”
    叶寒夕听得眨了眨眼睛,半晌才道:“我问错了话,可会给牧姐姐带去麻烦?”
    “光猷娘娘之精明,容华这辈子都替她操不上心的。”云梦如叹息着道,“倒是容华,不免又要被后妃们私下里讥诮不会看脸色了。”
    “那没什么。”叶寒夕很是欢快的道,“不过是背后议论几句,有什么打紧?”
    这边牧碧微到底露了回面,那边何氏却传了出来伤势也稳定了下来,自然少不了接待一下登门探望的妃嫔,对于众人众口一词的对苏孜纭不满,何氏只是含笑听着,不时与新泰公主说上几句话,却不肯接口。
    见这情况,妃嫔们也看了出来,牧、何都不想和苏孜纭交手,都是十分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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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妃嫔皆怨上了苏家女郎,只是到底她们也不能拿苏家女郎怎么样啊!”岑平立在回廊上,悄悄的同步氏道,不远处,笙歌清亮,伴随着林御女那把人人称羡的好嗓子,正是一派的歌舞乱人眼。
    步氏哼了一声:“如今行宫里,太后还不在,若是回了邺都,有太后护着,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顺华娘娘请想,宫里不只有太后,左昭仪也是在的。”岑平含着笑道,“苏家女郎相越过了左昭仪可没那么容易啊!”
    “左昭仪可没什么宠爱。”步氏皱眉,“何况,本宫想要的是一劳永逸!借助他人之力,终究不可靠!”
    岑平道:“若说一劳永逸,以奴婢之见,莫如抓住如今的机会!”
    步氏闻言,便道:“说来听听!”
    “娘娘,这一次苏家女郎之所以能够被委以管理行宫之事,全是因为原本主事的牧光猷和何宣徽两位娘娘一病一伤,剩下的凝晖颜娘娘不擅长理事的缘故。”岑平低声道,“这三位娘娘都是宫中老人了,在陛下跟前也是都有一份体面的,除了颜凝晖娘娘本性不擅长理事外,另外两位娘娘之所以不能理事,可都是事出有因啊!”
    步氏抿了抿嘴,她并不笨,立刻听出了岑平的弦外之音,不由喃喃道:“不错……何宣徽当初好端端的,去探望了一回高婕妤回来时就被摔伤,连累了贴身宫女甚至都毁了容!当时就听宜晴阁那边仿佛有人说,是抬辇的侍者忽然就跪倒在地,才使得她摔下来的!固然那侍者后来被打死了,但想来也不是头次给贵人抬辇,怎么就出了事?而且也不在旁处出了事,偏偏就在宜晴阁不远处假山怪石嶙峋叠出的地方!”
    岑平趁机道:“以奴婢之见,若非那侍者被收买了,恐怕就是那地方被人做了手脚,奴婢却是听说,何宣徽摔下步辇后,不及止血,头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侍者去附近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的,不想最后还是没寻到什么,这也不奇怪,毕竟何宣徽出事的地方本就易于躲藏和溜走,何况若是有心算计何宣徽,哪里会被抓到呢?”
    “嘿!”步氏冷笑了一声,道,“何宣徽这摔伤来得突兀,说是意外,怕是只有几个人信!牧光猷病的却也太是时候了!”
    “奴婢也这么想呢,苏家女郎才到行宫,当天晚上牧光猷就病倒了,主事的娘娘就成了何宣徽,接着何宣徽就摔伤……颜凝晖主不得事,娘娘呢又被陛下离不开,这样,这主事之权才到了苏家女郎的手里……”岑平细声细气的说道。
    步氏眯起眼,淡淡的道:“若是本宫一边服侍陛下一边主持行宫事务,恐怕如今或病或伤的人里头也有本宫了吧?”
    岑平奉承道:“顺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这福泽深厚的人,又哪里会被些许小人算计得逞呢?依奴婢看,娘娘是怎么也不会被害了的,倒是那苏家女郎,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大家闺秀,却行事这般不留余地,说起来无论牧光猷还是何宣徽,可都没对苏家女郎做什么说什么呢,不过就是挡了挡苏家女郎的路,竟都遭遇这样的辣手!奴婢听宫人议论,说牧光猷现今那个样子,圣驾回宫的时候,路上都未必能够捱过去呢!”
    步氏听着,眼睛顿时一亮!
    第四十七章 步氏出手(下)
    这日姬深正召了雪御女、孔御女陪伴,又使林御女在阶下作歌,正怡然自得之间,步氏进来,双眉紧锁,面有不豫之色。
    见这情景,姬深就笑着问她:“荣衣何以面有愁色?”
    步氏抿了抿嘴,强笑着道:“回陛下的话,我方才去看了牧光猷,见光猷很是不好,心里就有些难受。”
    听到牧碧微,姬深也想到自己着实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不免也有些挂心,就叫林灼音歇了歌,问道:“微娘怎的了?前几日不是听说已经好了许多,也能起身了?”
    “正如陛下所言,前几日,光猷娘娘能够起身了,我们还特意过去探望了一番,哪里想到方才去看,竟又倒在了榻上。”步氏叹了口气道,“我想想就觉得不对,问了旖樱台的人,都不敢说,最后还是西平公主胆子大些,说是因为苏家女郎借口节省,减了各处用度,旖樱台自然也不例外!原本光猷娘娘这病是元气亏损,就是要慢慢的拿好药调养的,从前太医开的方子是一天要用两片老参,苏家女郎如今就减成了一片,这……”
    话音刚落,雪御女、林御女都面露不忿之色,雪御女软软的道:“哎呀!光猷娘娘可是九嫔之首啊!怎的连几片参都用不起了?”
    “区区几片参,就是妾身没进宫的时候若是病了也是随便用呢!”林御女撇了撇嘴角,撒娇似的对姬深道,“陛下救救光猷娘娘罢!若是连光猷娘娘病倒在榻连两片参都用不起了,妾身等人岂不是连饭都没得吃了?”
    孔御女是个端庄寡言的人,此刻也是蹙紧了眉,显然对苏孜纭的手段十分看不上。
    姬深不豫道:“竟有此事?”
    “这算什么?”步氏在他身边坐下,伸手从案上拿起了一颗石榴,在姬深跟前晃了晃,轻啐着道,“陛下看罢,这石榴就是行宫里头的石榴树上摘来的,行宫里种了少说也有上百颗树,结的果子就算挑选出好的呈上来,这回随驾的妃嫔也足以吃腻了,可今年除了头几日,也就是光猷娘娘与宣徽娘娘管着事情的时候,这些果子都是不断的,一到了苏家女郎接过去,别说这些就在行宫里摘的果子了,什么东西不减呢?而且就连有人想自己去摘颗果子尝她都不许!”
    雪御女因此就接话道:“顺华娘娘说的正是,妾身今儿过来的时候,路过了锦画斋,还听见穆世妇在里头哭泣呢!”
    “穆氏为何哭泣?”姬深问道。
    “这事也怪我。”步氏淡淡的道,“先前穆氏因为果子断了,就同我说了,我想苏家女郎乃是陛下的表妹,陛下既然叫她管了事情,想着她年轻,有疏忽处也不奇怪,区区几个果子,也不必因此就叫苏家女郎下不了台,又使陛下烦恼,所以就对她说,左右行宫里头许多果树如今都熟了,不如就自己去摘几个,权当散步了。
    “穆世妇昨儿个就带着宫女去摘石榴,哪想到才摘了几个,恰好苏家女郎路过,见着了就将她痛斥了一番,连摘下来的几个也被苏家女郎夺回去摔烂了,穆世妇一路哭着回了锦画斋,唉!”
    说到这里,步氏就皱眉对姬深道,“说起来穆世妇可也算我宫里的人,陛下,她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没个说法,我可不依!”
    就见姬深皱眉良久,到底还是道:“把苏家女郎叫过来,朕说她一说!”
    见他还是要问过了苏孜纭,步氏等人都颇为失望,越发的恼怒苏氏。
    果然苏孜纭到了之后,对步氏等人所言一概不认,并且道:“牧光猷先前的确好了许多,后来加重,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故意使坏,一窝蜂的过去探望,结果生生的把她又累得病情加重?至于参,牧光猷年纪轻轻的,如今不过病了一场,哪里就沦落到了需要用参来吊命的地步了?反而是参用多了,容易补过头,我虽然叫那边一天只领一片,却也是怕牧光猷如今身子不好,底下人借了她的名头中饱私囊!其实原本牧光猷用的参就是一天一片,多领一片不过是备用罢了!
    “至于穆世妇摘石榴,她若是好好的摘,我岂会去寻她的不是?可她竟是将我特意留与表兄的几株结的石榴最好的树上的石榴给摘了!那些都是我特意圈了出来,做了记号专门给表兄的,她竟是看也不看就上去把我打算明儿个送到表兄这里来的几个都给摘了,我怎么能容她?也不想想她也不过是个世妇罢了,是什么东西?如今随驾的六位妃子都没动那几株石榴树呢,偏她敢去动!”
    苏孜纭说罢,就冷冷的看着宁德堂里的妃嫔们,冷哼道,“却还有什么事情要说我不是啊?”
    姬深听了也觉得步氏等人有些言过其实了,便又出面圆场,把这事混了过去。
    当晚,姬深召幸了孔御女,雪御女却趁夜拜访了步氏。
    步氏看着她,不冷不热的道:“你来做什么?”
    “妾身有一计欲献与顺华娘娘。”雪御女恭敬的道。
    步氏漫不经心道:“哦?”
    “如今苏家女郎嚣张跋扈,陛下却仍旧不时维护于她,今日之事,仍旧未能打掉她的气焰,可见来日苏家女郎必定越发的张狂,此刻她还只是臣女的身份,就已经如此强势,若当真入了宫……”雪隐轻声道,“恐怕除了桂魄宫之外,再不肯住进其他地方!”
    步氏冷笑着道:“这话还用你来说?先前她才到行宫不就是想住那静澄堂的吗?直接说你的计策吧!”
    “苏家女郎如此跋扈无非是靠着她的出身,武英郡公嫡长女,并太后嫡亲甥女的缘故,不然,论美貌,娘娘难道比她差吗?论性情,行宫并宫里多少人不比她强呢?就是管宫的才干,左昭仪又哪里是她能够比的?”雪隐微笑着道,“若是不除了苏家女郎的依仗,想叫陛下直接厌弃了她,靠着家世,她也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啊!”
    “若是能够这么做,本宫还会纵容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张狂吗?”步氏哼了一声道,“只是武英郡公远在营州,太后又岂是我们能够动的?”
    雪隐道:“娘娘请想,其实武英郡公远在营州,而且身为外臣也不好插手宫闱之事,说起来苏家女郎在陛下跟前得脸到底靠的还是太后,只是太后固然怜恤外甥女,但定然是更重视陛下的,如今苏家女郎挨着陛下,太后没说什么便是足见在太后眼里,苏家女郎是比不上陛下,不然太后怎么能不为她的闺誉考虑呢?”
    步氏道:“你是说……”
    “惟今之计,就是叫太后厌弃了苏家女郎,如此苏家女郎未必能够进宫!说不定太后还会索性叫武英郡夫人带着她回营州去,到那时候咱们岂非就不必见着她了?”雪隐含笑道,“并且苏家女郎这回对陛下这样的上心,回头又哪能嫁到什么象样的人家呢?至多,武英郡公的部属碍着武英郡公勉为其难的娶了她罢!到那时候她最多也不过是个命妇罢了,又怎么能够与娘娘相比呢?”
    步氏沉吟着道:“你打算如何叫太后厌弃了她?本宫听说,太后同武英郡夫人乃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姐妹,感情厚重!”
    “自然就是苏家女郎不吉!”雪隐双眉一扬,笑着道,“娘娘请想啊,先前圣驾携咱们到这行宫的时候,却有什么不好了?一直到苏家女郎来了之后,妃子们纷纷病的病伤的伤,如今连宫嫔都过不上安生的日子,足见这些都是苏家女郎带来的!所谓命中带煞,这样的人,寻常人家都不肯要了为妇的,又怎么可以进宫呢?”
    步氏歪着头思索着,把行宫里几位妃子的出事推到苏孜纭身上,岑平也是这么建议过的,只是岑平的主意是污蔑苏孜纭谋害后宫,照雪隐的这主意,却是要推到了苏孜纭本身命中带煞上头去,相比之下,自然是雪隐之计更加恶毒有效,虽然天下之人未必尽信命格之说,但代代至尊都号称受天之命,如今大朝在的地方还叫着承天门呢……
    “可有具体些的计划?”步氏问道。
    雪隐抿嘴一笑:“如今行宫里位份最高的牧光猷病着,何宣徽摔伤,岂不就是明证?就连高婕妤都染了几日风寒呢,娘娘想,这回随驾的统共才几个人?若是再病几位出点事情,回到邺都后,咱们众口一词,都道自从苏家女郎到了行宫,咱们这些人就陆陆续续的出了事,谁又能说不是她把晦气带了来?这般命格不祥的人,太后焉能容她近了陛下之身?”
    步氏一扬眉:“这主意不错!只不过,你以为接下来当有哪些人被苏家女郎冲煞住了比较好?”
    就听雪隐含着笑道:“妾身想林御女的嗓子真真是叫人羡慕!陛下这几天,日日召了她承宠御前,载歌载舞,若是忽然林御女病了或出了什么事,不能到宁德堂伺候了,陛下定然是要惋惜的,杨御女与孔御女乃是表姐妹,杨御女这些日子十分的活跃,妾身以为她也该歇一歇了,不如就请孔御女去照料,至于世妇们,李世妇、云世妇,也是陛下跟前得脸的,正是苏家女郎所恨,怎么能不被冲到呢?穆世妇是娘娘宫里人,妾身不敢多嘴,颜凝晖、高婕妤、叶容华、乐美人之流,还请娘娘裁断!”
    步氏深深看她一眼,冷笑着道:“你倒是好算计!林氏、杨氏、李氏、云氏都是同你争宠争得最激烈的几个,这么一计把她们皆打发了,只留你在御前得意吗?”
    “妾身之所以这么建议却不全是因为争宠。”雪隐听了她这话也不惊讶,微笑着道,“请娘娘想一想,如今妾身夤夜而来为娘娘献计,自然就是要投了娘娘了,这些人既不是娘娘宫里人又不曾投靠娘娘,她们皆有主位或者旁的打算,一旦得势,岂非有对娘娘挑衅之势?莫如现今也给她们个教训,使她们晓得不可怠慢了娘娘!”
    见步氏依旧神色冷漠,她又道,“妾身如今来说这番话,自也是有所求,只是妾身的姿容出身放在了这里,便是再美上十倍,又怎么比得过娘娘呢?不过是感觉宫闱凶险,想托庇于娘娘之下,求得一方平安罢了,只是妾身也明白,这天下向来没有平白得来的好处,这才斗胆,为娘娘献上此计,以求娘娘能够接纳妾身!”
    步氏听着,半晌才忽的一笑:“你打算叫她们怎么出事?”
    第四十八章 告知孕事
    太宁八年的御泉行宫格外的多事,七月中的时候,距离圣驾返回邺都已经只有半个来月了,随驾的宫嫔却开始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极受姬深喜欢的御女林音灼吃坏了嗓子,被苏孜纭高高兴兴的下令让她待在自己住的地方好生休养,嗓子没好之前就不必到宁德堂里去了。
    接着御女杨盈灿经过一座假山时,莫名其妙被砸伤了腿,不得不卧床——苏孜纭不但一口气派了三个太医过去,一致认为杨御女必须休养到圣驾回都时才可以移动,甚至还“贴心”的把杨盈灿的表姐孔月盈也派了过去照料,孔月盈都要照料表妹了,自然也没功夫侍寝的。
    继而轮到了世妇里头,李世妇据说在背后骂苏孜纭一个没出阁的女郎,主动追着圣驾到行宫,没名没份的就管起了妃嫔来,真正是不要脸——被苏孜纭亲自卷袖子左右开弓,赏了十七八个耳光,打得脸肿成了个猪头,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世妇云盏月算是极谨慎的了,见这情况,当机立断就称了病,苏孜纭很满意她的识趣,立刻派了个太医过去晃了一下,脉都不诊,就说云盏月体虚,需要安心静养。
    同为世妇的穆辰曦被吓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苏孜纭还没想到她,她就结结实实的病了——这可是真病,步氏原本还打算趁着林音灼等人都不能侍奉姬深时抬举下她,也好给自己做个膀臂,不想穆氏如此的不中用,失望之余,也只能向姬深说起了雪隐的好话。
    虽然眼前的新欢一下子少了许多,但高婕妤、叶容华到底是好好的,姬深被美人们彼此安慰着,倒也少了许多遗憾的心情。
    这样,终于到了往年返回邺都的时候。
    姬深对这回的避暑很满意,主要是这次他是名正言顺的把政事推了的,不必像往常那样,召幸妃嫔还得偷偷摸摸,惟恐被群臣算出那些奏章不是他改的,若是要依着他,必定是多住几日的好,奈何邺都频繁来催促,要议聂元生抚民之事,并武英郡公的功劳,姬深好歹还没忘记武英郡公这个威胁,到底不太情愿的传谕命随驾妃嫔预备回都。
    因为这时候旖樱台和宜晴阁都道自己的主子还是不太好,姬深终于亲自动身到两处探望了。
    他先到旖樱台,才进去,先看到西平公主穿着缥色衣裙坐在堂上,怀里搂了一只半大的猎犬,正暗自垂着泪,她身边伺候的樊氏、邓氏忙推她提醒,西平公主还没抬起头,姬深已经皱眉问:“大娘为何难过?”
    西平公主听得他的声音,猛然转过头来,眼中惊喜迸发,几乎是飞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道:“父皇!”
    姬深虽然喜新厌旧,对自己的骨肉总是疼爱的,这回避暑他一直被众美环绕,这会才见着自己的长女,不免心里也有些愧疚,就势将西平公主抱了起来,哄道:“父皇在这儿,是谁委屈了大娘?怎的一个人在这里落泪?”
    又叱樊氏等人,“怎么伺候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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