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宋辞真是完了。”唐易直接往自己车里钻,吃了一晚上冷风,又被宋辞灌了一肚子怨气,心情很不爽。
    陆千羊跟着她家艺人走,故意放慢了脚步,凑到秦江跟前:“秦特助,你家宋少会这样多久?”
    秦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这样?”
    “就是这么,”陆千羊想了一下措辞,“嗯,这么……这么缠人。”
    秦江也很郁闷:“在遇到阮小姐之前,宋少不会这样。”
    陆千羊想了想,总结:“确实,我家艺人比较有爱。”
    秦江不想说话,也不想苟同。
    “嘿嘿,宋少不会一直这样吧。”陆千羊打着小算盘,觉得这样也不错,宋大少刚才多乖顺、多黏人、多呆萌、多唯江西是从,又会邀宠又会撒娇,和江西家里那只宋胖少一个属性,听话又好养。
    “很快就会正常,如果阮小姐不在宋少身边,会更快进入状态,今天可能是伤了脑子,又没人在身边,宋少一股脑想了阮小姐几个小时,一时抽离不出来,要是平时,完全不用转换,不过现在,宋少的状态完全由阮小姐说了算。”他家宋少,就算没有记忆,要捋顺所有关系、人物、甚至公司的财务报表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秦江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阮江西完全是个意外。
    “这样啊。”陆千羊有点遗憾,要是宋大少一直跟宋胖少一个样就好了。
    “当然,也不看看宋少是什么人。”秦江生怕前面的宋老板听到,压低声音,“智商值和武力值简直变态。”
    神总结啊!
    陆千羊一脸深沉,也来了句总结:“所以说嘛,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江不予苟同。
    陆千羊解释:“你看江西的狗就知道了,看被我家艺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秦江嘴角一抽,竟无言以对了,自从上次见了阮江西家那只受宠这的胖狗之后,秦江还真心觉得自家老板有时候与那只狗有得一拼。
    于氏医院,顶楼vip候诊。
    于景致远远走来,许是有些匆忙,还未来得及换下无菌的手术衣,袖口处沾了点点血渍,她取下口罩,似笑非笑:“你们最近来医院很频繁。”
    宋辞将阮江西安置在病床上,给她披了件毯子,并未抬头:“换个医生过来。”
    宋老板,又恢复那副唯我独尊天王老子的姿态了,一个没伺候好,斩立决!
    秦江想了想,悟了,在宋少的人物关系图里,于景致医生的备注是主治医师,自从遇上了阮江西,便改成了‘阮江西不喜欢的人’。秦江顿时有危机感了,要是阮江西不喜欢他这个宋少特助,那他是不是也要失业。
    秦江二话不说,抢了经纪人的活,给阮江西倒了杯水,陆千羊摇头鄙视。
    于景致取下手套,用医用绷带擦了擦手,动作不疾不徐:“我医了你十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情况,你确定要换医生?”她抬眸,不冷不淡的平铺直叙,“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宋辞眸光一寒,阮江西拉了拉他的手,他立刻偃旗息鼓,阮江西对于景致微微颔首:“有劳了。”
    老板娘的决策非常明智,宋老板的病,不适合更换主治医生。秦江很欣慰,完全不理会宋老板的脸色,对于医生解释:“于医生,这次时间提早了将近半个小时,有些反常。”
    于景致沉吟了片刻,看着阮江西:“你可以先出去,我需要给他检查一下。”
    不待阮江西动作,宋辞一把拽住阮江西的手:“她留下。”
    言辞,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似乎这次,宋辞的所有病症全部折射在了阮江西身上。
    于景致走近几步,微微俯身,看了看宋辞的手:“手最好不要太用力。”她细细端详,“食指和中指脱节,可能是骨折了,手背上只是皮外伤,包扎一下就没事。”抬头,她看宋辞,眸色凝沉,问他,“一直抓着她不疼吗?你真能忍。”
    阮江西猛然转眸,似乎要将手抽回,却不敢用力,慌了动作。
    宋辞却抓着她的手不愿松开:“我不疼。”语气宠溺得一塌糊涂。
    骨节脱落,怎么会不疼,只不过是舍不得放手罢了。想不到宋辞对阮江西竟痴迷到了这般境地。
    于景致敛了满眼灰暗的颜色,转头吩咐身后的护士:“让骨科的刘教授过来给宋少接骨,安排头部ct与脑电图检测。”
    接骨过程中,宋辞一直紧紧拽着阮江西,明明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声一声告诉阮江西他不疼,阮江西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看他。
    却是陆千羊不忍再看,撇过头去,有点伤感,这样的情深,她只觉得自己心头都在发紧。
    宋辞并没有让阮江西一起进心理疗室,大概多半是舍不得她心疼。
    于景致已经换了一身白袍,带着无框的眼睛,将检查结果翻开,片刻:“记忆清空提前了近半小时,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抬头看向宋辞,“当时有没有什么不适或者异常。”
    “很多很多片段。”宋辞半靠着沙发,有些漫不经心。
    “是什么?”
    他抬眸,灯光暖了眸中一汪黑沉:“阮江西。”
    似乎,只要念及阮江西,便能褪去宋辞一身的冷傲,如此温柔。
    于景致抿了抿唇,提起笔,写了几句,又问:“还有呢?”
    “只有她。”宋辞撑着头,敛下眼睑,睫毛打下一层暗影,柔和了侧脸的冷硬,“所有片段都是她,她说的话,她的脸,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于景致的笔顿住,许久,写到:三天记忆清空,十年无一例外,独阮江西存了记忆。
    “如何?”宋辞问。
    以前,他并不关心他的病情,如此询问倒是第一次。于景致似笑:“你都支开阮江西了,不就是预计到不容乐观吗?”将检测报告又往后翻了几页,语速不急不缓,“神经元联系弱化,记忆整合功能在下降,人格意识不强,唯独,”
    话,突然顿住,于景致的笔掉落在地。
    宋辞抬眼:“唯独什么?”
    沉默之后,于景致声音有些紧涩:“控制情感的中枢神经元突触在增多。”
    “我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你只要告诉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
    不过是阮江西大获全胜。
    于景致收了所有笑意,眼底一片冷沉的黑色:“记忆时间缩短,可能变成两天,一天,甚至瞬时记忆,环境感知与本能意识也会下降,逐渐被情感意识主导,也就是说,”微微停顿,语速很慢,“阮江西也许在弱化你的记忆、人格意识,甚至是本能感知。”
    显而易见,阮江西正在主宰宋辞,包括他的感情,他的意识,他所有的本能反应。要怎样强烈的情感,才会这样独占鳌头,弱化了宋辞所有的感知。
    话句话说,阮江西,成了宋辞最大的病症。如此病症,精神史上,前所未见。
    “你说的是也许。”
    语气,轻描淡写,好似置若罔闻,也许作为阮江西的俘虏,宋辞似乎并不介意。
    于景致放下手下的检测报告,撑了撑眼镜:“医学史上并未出现过这样的例子,不能完全否定我做的这些假设。”
    宋辞沉吟,未语。
    于景致起身,走到沙发前:“你的治疗若继续停止的话,情况很有可能会变得更糟,你必须立刻接受治疗。”她权衡之后,“我会尽量采用副作用小的物理疗法。”
    “我拒绝。”
    只回了三个字,不由分说的强硬,宋辞起身就走。
    他啊,必定是舍不得拿阮江西冒险,所以才容忍任何不可控的变数。
    宋辞简直是在豪赌,为了不输掉阮江西。
    于景致喊住他,终于还是没有办法维持她的无动于衷,所有急切的情绪全部摆在脸上:“我没有危言耸听,阮江西是个太大的变数,如果这样放任下去,如果没有任何治疗措施,我不敢保证以后还会存在你的独立人格。”嗓音艰涩又紧绷,“宋辞,你的病,赌不起。”
    “赌不赌得起,你说了不算。”
    是啊,除了阮江西,还有谁能左右宋辞呢?
    于景致有些无力:“宋辞,你终究是个患者。”
    “我是患者,所以,不要对我存任何私心,我不接受。”宋辞没有回头,话语如此冷漠,毫无半点温存。
    他啊,分明清楚她的所有心思,却这样视而不见。于景致猜想,大概,宋辞将满腹的温柔耗尽给了阮江西,所以对旁的人这样无情无义。
    遇上这样的宋辞,大概是她的劫数。
    诊疗室外面,长长的走廊,阮江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垂着头,手指有些不安地动着。
    秦江轻咳一声:“宋少。”
    阮江西猛地抬头,散了眉间所有阴郁,她喊:“宋辞。”
    宋辞俯身,蹲在她前面,仰头看她:“累不累?”
    阮江西摇摇头:“不打算告诉我吗?”唇,抿得很紧,有些泛白,“我很担心。”
    宋辞拂了拂她的脸:“我没事,不用担心。”
    阮江西抓着他的手腕,避开他受伤的手指,目不转睛痴着宋辞的眼:“那你告诉我,你很好。”语气,有些孩子气得偏执。
    宋辞握着她有些凉的手,亲了亲:“不准胡思乱想。”声音柔软,似蛊惑,偏偏,却不看她的眼。
    他啊,在瞒着她。
    阮江西眼中的光影,凌乱极了。
    “我能和她单独说句话吗?”
    诊疗室的门打开,于景致的话突然打破了所有沉寂。
    阮江西抬头看去,宋辞却端着她的脸,看她:“我困了,现在就回家。”
    宋辞,似乎在欲盖弥彰。
    阮江西迟疑了一下,握住宋辞的手:“你等我一下。”
    宋辞的脸,立刻冷了,眸色却有些慌张:“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于景致失笑,原来,她在宋辞的意识里,已经这么避如蛇蝎了。
    阮江西看了于景致一眼,点头:“好。”然后,起身,走进诊疗室。
    身后,宋辞看向于景致的眼,森冷至极,危险又暴戾。于景致笑笑,关上了诊疗室的门。
    “宋少。”秦江上前,欲言又止,“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说。”
    秦江斟酌了一番:“女人之间总是无话不谈的,再说于医生对您,咳咳,”女人的嫉妒心,秦江就不多说了,宋大少的感情问题他也不敢过问,他实话实说,戳重点,“您不担心于医生会说一些,”语气,严肃了,“一些危言耸听的话。”
    女人嘛,醋坛子多,打破一个两个就不得了,尤其是,拿手术刀的女人,一个,抵千军万马,老板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哪里是对手。更何况,关心则乱,宋大少的病,绝对是老板娘的软肋。
    宋辞盯着诊疗室的门:“她现在应该只相信那个女人的话。”音色,低哑,有些无力,“而且,我没办法对自己的女人的撒谎。”
    后面一句才是重点吧。
    秦江竖起大拇指:“宋少高见。”好违心的话啊,他觉得他家老板完全没救了,被老板娘吃得死死的,所有男人的劣根性都投降了,他真心觉得,以后结了婚,宋老板绝对不会藏私房钱。
    对于这一点,秦江由衷地佩服。
    宋辞起身,走到诊疗室的门口,依着墙,心不在焉地说:“去查一下holland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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