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被子好硬,磨的我很疼。”
    谢长明:“?”
    这是什么骚扰消息吗?
    还很疼?
    不堪入目。
    书院竟堕落至此。
    这些玉牌其实都是由一个大阵分衍出来的,理论上来说,只要对阵法的了解足够,是可以将消息发给任何一块玉牌,也可以同时发给很多人。
    但这不代表可以如此。
    谢长明并不理会。
    过了一会,又传来一条。
    “谢道友,小长明鸟嫌笼子不大好,正闹脾气,你快些回来。”
    这回是许先生的口吻。
    谢长明明白了,回他:“你换。”
    许先生道:“我虽为师长,却没有照顾学生生活的责任。你的屋子,寄养给你的鸟,你自己解决。”
    果真是厚颜无耻。
    谢长明不为所动,继续吃饭。
    “回来。”
    “回来。”
    “疼。”
    玉牌不停闪烁,甚至都不用主人确认,自动弹出消息,肯定是许先生的手笔。
    不过消息是谁发的,谢长明不能确定。
    盛流玉是那种很有自尊,很要面子的鸟,不太可能在被拒绝后,反复发消息。大概率是默默生气、默默咬牙、默默准备把人拉入地狱的性格。
    能这么做的,只有从来都不要脸面的许先生了。
    有人瞧见了,偷偷地看向谢长明,与旁边的人窃私语,想必是在猜测着什么不太好的事。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突然消失,否则又是一桩奇闻。
    谢长明只好将玉牌暗灭,扔到芥子里,径直往朗月院赶去。
    这一次,谢长明绝不会再尊师重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鸟:是我太单纯。
    第031章 富鸟
    谢长明回到朗月院的时候,许先生已经溜之大吉,不在此处了。
    他顿了顿,推开门,屋里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床上一张帐子,半拢着,半垂在地面。
    这里没有金屋藏娇,帏帐里倒藏着只长明鸟。
    谢长明走近几步,看到盛流玉半倚在床头,歪着脑袋,乌黑的长发垂坠,露出小半张脸。
    大约是感受到有人进来的气息,他稍微抬起头,睫毛颤了颤,落在上面的一圈光弧似乎被抖散了。
    他问:“是你吗?”
    既被发现,总不好装作无事发生,毕竟只是要彼此疏远,不是视而不见,导致反目成仇。
    于是,谢长明拿起桌子上的灵石,回道:“是我。”
    盛流玉抿着唇,神色不大高兴,像是有人招惹了他:“床很硬,被子不够软,还很粗糙。”
    学生来麓林书院是要刻苦读书,努力修行的,不是来享受的,所以置办的这些物事只是为了满足生活所需。
    但盛流玉是个例外,来了书院后,也是养在锦绣堆里,没有吃过修仙的苦。
    谢长明刻意忽略了这些,问他:“前几日不也住得很好?”
    盛流玉皱眉:“那时受了伤,浑身筋脉和眼睛都疼,计较不到那些。”
    言下之意是,现在伤也快好了,尾羽也安回去了,被仙果和松子养得翎羽丰满,油光水滑,就要计较床、被子这些居住条件了。
    盛流玉是只很娇气的鸟,也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但到底很高傲,不太可能向不太熟悉的人抱怨这样的事。
    这几日,谢长明一度以为疏远的计划很成功了。
    谢长明谨慎道:“那你想要什么?”
    盛流玉道:“至少要换成和我原来屋子里一样的被子。”
    他说得很理所应当,似乎并不觉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谢长明曾去过疏风院,没有进内室,但仅在大厅,也能看得出装饰奢华,不是凡物。
    他问:“那你的屋子里都是什么?”
    盛流玉想了片刻。
    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鸟,不可能仅靠触感就知道被子的质地,但记性很不错,当时来的时候,书院里的管事为表重视,曾将屋子里的东西记在册子上递给他了。那册子是金石烫印的,字迹凸出,闲来无聊的时候,他也曾翻阅过。
    “床是沉香木的,被子是垂栀绸。”
    这些都很昂贵。一床垂栀绸所需的灵石,足够普通散修富裕地修到元婴了。
    谢长明有灵脉,这些不算什么。
    但他也是散修,即使有,也不能拿出来。
    可最主要原因是,谢长明不想惯着盛流玉。
    他并不是小长明鸟的饲主,没有那样的必要。
    谢长明道:“朗月院里的床都是酸枣木,被子是普通的细麻。”
    盛流玉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谢长明解释:“你盖的那一床垂栀绸,足够换堆成青临峰的细麻。”
    为了防止他还是不理解,谢长明举例:“比如在灵植园种树,每个月能拿三十枚灵石。大约种上二十年,就可以买上一床垂栀绸了。”
    说完这些,他低头看着盛流玉。
    盛流玉愣住了,落日的霞光落在他的下颌,是很动人的颜色。
    谢长明认为,他应该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打算。
    良久,久到谢长明都打算起身离开,才听盛流玉道:“你不也是在灵植园做事?”
    谢长明忽然觉得不妙,方才那个例子,举得似乎不大对。
    果然,盛流玉虽然没睁眼,谢长明却能感觉到他的表情有几分微妙。
    在此之前,盛流玉大约知道他是只富鸟,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这样有钱,更不清楚原来谢长明这样穷。
    穷到辛苦二十年,才能买得起一床被子。
    这样看来,他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
    于是,盛流玉难得善解人意起来,他小声道:“我原来不清楚这些,现在才知道。”
    谢长明:“……”
    盛流玉思索片刻,更加善解人意:“我听闻,在人间若是要旁人辅导功课,都是要给银子的。但是这是修真界,银子没什么用处。所以你以后辅导功课,我也会付你灵石、法器,你要是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
    谢长明:“……不必如此。”
    盛流玉道:“至于现在,酸枣木的床,细麻的被子,也不是不能用。那,我就忍一忍。”
    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忍辱负重。
    谢长明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穷散修的现实,虽然他不会接受盛流玉的灵石和法器,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打消了盛流玉的念头,不算无功而返。
    于是,谢长明平静道:“许先生说书院已搜查了一半了。再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盛流玉点了下头,可能是为了打消谢长明对于自己要求无能为力的愧疚感,又添了一句:“我平日里睡惯了垂栀绸,现在住在这里,也是很新鲜。”
    谢长明并不感到愧疚,他只是道:“你说得对。”
    说完便退出屋子,正巧遇见陈意白。
    陈意白道:“谢兄不是在修炼吗?怎么突然出关?”
    谢长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暮色四合,正适合练刀。”
    又道:“陈兄是否要同去比试一番?”
    心情不好,想打人。
    陈意白只被谢长明的重刀威胁过,还未见过那把刀的真容,很感兴趣,便跟着一起去了演武场。
    然后,被打得怀疑人生,甚至想要转而学刀。
    幸好,谢长明阻止了他。
    又过了几日,思戒堂终于将书院上下清查了一遍,这次又找出几个奸细。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丛元又逃过一劫。
    书院清查完了,就该上课了。由于演武场那些地方没有开放,只能先上别的课,许先生的课陡然剧增,原本是七天一见,现在隔一天就要见一面,导致学生都很痛苦。
    屋子里坐满了学生,只是少了盛流玉。他受了惊,失了灵力,还未完全恢复,理所当然地请假不来上课。
    许先生依旧不带书,坐在靠椅上道:“上一回说的是魔界,这一回,就给大家讲一讲深渊。”
    他问:“在座各位,可有知道深渊的吗?”
    有个学生站起身,道:“小时候曾听家中长辈说过,只隐约记得是个很可怖的地方。”
    许先生道:“对。比起深渊,魔界不算什么。也正因如此,一般在你们修行未成之前,师长并不讲深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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