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擂木坐在一个山坡下,旁边不远处放着两副担架,自然是给于异撕了的麻一箭和野牛大头人两个,尸身已经合拢来了,且盖了披风,表面上到看不出来。
    雷擂木一见苗刀头,老眼就瞪了起来,苗朵儿却不看他,远远的便号淘出声:“大头人啊,你死得惨啊。”
    哭叫声中,飞步到了野牛大头人尸身前,扑通跪倒,抚尸痛哭,边哭边说:“我先前也想不到啊,你们也听说过的,瓜州林剌史是我的救命恩人,林公子要我帮忙对付郁家商队,那我也是义不容辞的,可郁家和大头人有旧,我不知道啊,要是先知道,我一定会先来跟大头人商量,请他拿主意,不会轻易出兵的,这事要怪我,事先没打听清楚,给大头人伏击,死了近千子民,我也不怪大头人,所以先前我来,就是来跟大头人解说清楚的,但林公子硬要带了那个于异来,更想不到他那么野蛮,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害了大头人,我该死啊,可是我也想不到啊,我也拦不住啊。”
    包刮雷擂木在内,黑羽苗本来都对苗朵儿心怀恼恨,但苗刀头这么一边哭一边说,一面怨着自己,一面却又把责任都推到了于异头上,雷擂木等人一听,也是啊,先前说起来还是黑羽苗对不起白虎寨,直接就打了白虎寨的埋伏,杀了近千人还俘虏了几千人,然后苗刀头来,也只是空手而来,还笑嘻嘻的跟野牛大头人赔笑,态度很好,后来是那个于异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先撕了麻一箭,后撕了野牛大头人,再又大施妖法,打死了几百黑羽苗,说起来都是于异的错,苗刀头确实什么也没做。
    这么想着,包刮雷擂木在内,众人对苗刀头的恼恨不知不觉便减轻了许多。
    看苗刀头哭得差不多了,雷擂木哼了一声,道:“苗寨主,你也别在这里干号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我是真的伤心啊,这件事,弄成这个样子,我有错啊,可是我有心无力啊。”苗刀头还在自己胸脯上捶了几下,其实他从雷擂木那一声哼里,已听出雷擂木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暗庆得计,到雷擂木身边坐下,道:“雷寨主,我也不瞒你,白虎寨现在大祸临头了。”
    雷擂木又重重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你也知道大祸临头了。”
    “是啊是啊,这下白虎寨真的要完了啊,那个凶神完全不可理喻,一个不好,他那大手拍下来,我白虎寨就会给拍成平地啊,祖神啊,我苗刀头到底做了什么孽,林公子怎么就把这么一尊凶神带到我寨子里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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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其实雷擂木说的大祸临头,是另一个意思,是说黑羽苗的报复会让白虎寨大祸临头,苗刀头没听出来吗?不,他听出来了,他是故意装做没听明白,然后扯到于异身上,引起雷擂木的同情,果然雷擂木一听,不说报复,却兴灾乐祸的道:“该。”
    “可那凶神不是我叫来的啊。”苗刀头一脸委屈的叫:“他是林公子带来的帮手,而林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换了你,雷寨主,你说说看,换了你能怎么办?”
    这话有理,雷擂木一下子还真给他僵住了,黑着脸,不吱声,苗刀头偷瞟他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猛地拜倒:“雷寨主,我没办法,白虎寨上下,两万多老小啊,请雷寨主一定救救我们,我苗刀头情愿就此给你为奴啊。”
    他这个有些意外,雷擂木鼓起眼珠子:“我不找你麻烦已经很好了,救你,我凭什么救你,又拿什么救你?”
    “你一定要救我,不,救救白虎寨两万多老少。”苗刀头蛇随棍上:“请苗寨主禀告大王,派遣高手,捉拿于异那个凶神,否则我白虎寨两万多老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雷擂木明白了,哼了一声:“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已派人回去,也不必要大王派高手,就我野牛族的三大牛神出手,一定可以拿下那凶神,将他碎尸万段,肉熬油,骨点灯。”
    三大牛神是野牛族的巫师,也是野牛族顶尖的三大高手,修练的骨巫术诡异绝伦,威力极大。
    “三大牛神会出手吗?那太好了。”苗刀头一脸狂喜,真好比久旱之人突然见到了甘淋:“那凶神再凶,也一定不是三大牛神的对手,这下好了,我白虎寨两万老小有救了,雷寨主,谢谢你,谢谢你啊,只要我白虎寨老小得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没有二话。”
    “哼哼,难道你白虎寨还一点代价都不想付?”雷擂木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是,那是。”苗刀头装做不好意思的搔头,随手从怀里掏出竹盒放在雷擂木身前,低声道:“这盒中是一副白虎的筋,算是我白虎寨的一点小小谢意。”
    白虎难得,白虎寨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苗刀头祖上曾打了一只白虎,抽筋剥皮,传为至宝,雷擂木当然也是知道的,听说盒中就是垂涎多年的白虎之筋,一时食指大动,再哼了一声,道:“刀头寨主,你这次可真是做差了,即便拿了那凶神,大王只怕也不会轻饶了你。”
    “是,是。”雷擂木语气的改变,还有这话中的意思,苗刀头如何听不出来,连连点头,陪笑道:“到时还望老哥你多多美言,多多美言。”
    雷擂木把竹盒打开一半,看了一眼盒中的虎筋,哼了一下,没吱声,只是把竹盒往身后挪了一下,苗刀头自然就明白了,也不多说,只是悄悄拱了拱手,随后道:“那凶神在寨中要酒要肉,作威作福,我得回去应付,只盼三大牛神速来,若来得迟了,只怕我白虎寨就要成平地了。”
    “你放心。”雷擂木眼中射出凶光:“最迟明天这个时候,三大牛神必至。”
    “那就好,那就好。”苗刀头抱拳:“那我先回去应付着那凶神。”随后告辞。
    到远远飞开,完全看不到黑羽苗了,苗刀头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脸上的笑意也弥漫开来,那个笑,象极了偷鸡得手的老狐狸。
    他有资格得意,于异帮他闯下的,本是天大的祸患,一个不好,灭族都是有可能的,要知黑羽苗可是多达上百万众啊,小小白虎寨相对于黑羽苗,真的只是大象脚前的一只蚂蚁而已,但他一番巧颜令色,竟就成功的把自己摘了出来,把黑羽苗所有的怒火全引到了于异身上,弄得他自己好象还成了受害者一样,这么一来,事后三大牛神拿了于异后,就不会把白虎寨往死里整,当然,代价是要付一点的,但苗民之间,打冤家输了,无非是赔牛赔人而已,而且苗刀头手头还有个好东西,白虎的皮和骨,到时实在不行了,就把白虎皮和骨送出去,应该也就能过关了。
    但虎筋虎皮虎骨都是白虎寨的镇寨之宝,这么送出去,还是让苗刀头心痛得全身发颤,忍不住又怪了于异:“这个凶神,还真是一尊凶神啊,难怪说小小年纪就做了四品神官,这么一言不发就生撕活人,谁惹得起他啊,不过你这次惹了黑羽苗,却也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于异本是来帮忙的,最终却惹得苗刀头打骨子里怨了他,世事就是这样。
    当然,这里有一个关健,白虎寨和黑羽苗都是苗民,苗民勇悍,还是那句话,如果敌人不是黑羽苗,而是郁家或者其他人类,哪怕势力再强大十倍,苗刀头也不会这个样子,只会死撑到底,只会感激于异,只会合全族之力跟在于异身后死拼,但就因为敌手是黑羽苗,是苗民兄弟,苗刀头就不愿打,就宁愿奴颜婢膝来求雷擂木,哪怕送上镇寨之宝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把自己摘出来。
    兄弟就是兄弟,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这一世杀绝了,下一世呢,子子孙孙呢,总还得在苗境住下去,总还是苗祖一脉,总还是兄弟,而于异,无论如何,都只是外人,哪怕这外人里还夹着林荫道这个恩人,哪怕在今早生撕野牛大头之前,于异同样是白虎寨的恩人。
    所以,不能说苗刀头世侩,只是他站的立场不同而已。
    于异是不知道这些的,他从来顾头不顾脑,顾前不顾后,尤其这一年多来,越发的由着自己性子做去,从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更不管世道人情会怎么样,也是他功夫实在了得,若功夫稍差点儿,还不知要栽多少跟斗。
    苗刀头回到寨子,问了一下,没见于异醒来,他自回屋中,到后院却听得苗朵儿咯咯笑,扭头看了一下,苗朵儿抱着林荫道一个胳膊,不知说了句什么,笑得花枝乱颤,林荫道也呵呵而笑,似乎把任青青的失踪都给忘到了脑后。
    苗刀头本来有些不喜苗朵儿跟林荫道在一起,尤其不想他们成亲,但这会儿突然又改了想头,因为这件事上,他注定是要对不起林荫道的了,郁家即与黑羽苗有勾结,尤其现在白虎寨又与黑羽苗起了大冲突,最终解决这件事后,白虎寨也绝不可能再帮着林荫道对付郁家了,林家可是苗刀头的救命恩人,而且借着这个因由,白虎寨能从瓜州买不少东西,多余的山货也能销出去,白虎寨能独立于外且拥有今天的实力,这一点非常重要,那就不能太对不起林家,然而林荫道为什么要拼命的帮任青青呢,无非一桩亲事而已,更何况还只是未婚妻,那如果让苗朵儿嫁给林荫道呢,不就取代了任青青在林荫道心中的地位,就算任青青在林荫道心中更重要一点,但男女之间只要上了床,尤其是年轻男女,蜜里调油,很快就会变心的,到时林荫道也就不好意思再要白虎寨出死力相帮任家了,苗刀头也就不必为难。
    想到了这一点,苗刀头嘴张了张,又合上了,自回屋里,且倒了酒来喝,却还看一眼对面,那是于异的位置,他不知于异到底在哪里,是隐身了还是怎么回事,甚至起了个想头,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凶神说起来,其实也是个热心人。”苗刀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到恩,于异对白虎寨也是有恩的,而且林荫道的父亲只救了苗刀头一个,于异可一家伙救了白虎寨好几千人,但似乎苗刀头对林家的恩看得重,对于异的看得轻,难道只是因为林家救的是苗刀头自己,所以格外看得重一些?不是这样的,这要从苗民打冤家的习惯说起。
    苗民打冤家,不会往死里整,输了,只要你自愿认输,一般来说不会要你的性命,只要拿些猪牛什么的去赎就可以了,实在出不起赎金的,就当几年奴隶,帮着做几年事,所以对苗刀头来说,于异的恩,其实只是物质上的恩,并不是真正的救命之恩,而且白虎寨对付的是郁家,不是黑羽苗,黑羽苗招呼也不打一个,帮着外人对付苗民,这个说起来也有些不讲理,虽然郁家是商队,但总之是外人嘛,黑羽苗不高兴白虎寨阻拦商队,至少可以先打个招呼嘛,你打了招呼我不听是一回事,你招呼都不打往死里整,一家伙杀了上千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事后苗刀头只要找上野牛大头人,把姿态放低一点,随便弄个百八十口子猪慰劳一下,所有的俘虏应该就都可以放回来——就只值百把头猪,这就是苗刀头对于异恩情的看法,但这会儿想到于异会死在三大牛神手里,到也有了三分感叹。
    他已经认定,于异绝对打不过三大牛神,必死无疑。
    于异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蚌妖服侍着洗漱了,便出了螺壳,就在酒桌边现身,苗刀头却早起了,跟林荫道在酒桌边闲聊了,于异哈哈一笑:“老寨主,林兄,两位起得早啊。”
    苗刀头两个其实一直在留心着他的位子,这也是空下他的位子没人去坐的原因,但于异突然一下钻出来,两人还是惊了一下,苗刀头忙陪笑:“林大人早。”心下却暗叫:“他昨夜果然就是睡在这里,莫非真是能隐身,可打扫的下人没什么异常啊。”他到底没忍住,自己没去摸,却叫打扫的下人着实把于异坐位前后上下扫了抹了几遍,却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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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人。”于异摇手:“上得酒桌无大小,对了,朵儿小姐呢?嘿嘿,朵儿小姐还真是好酒量啊。”
    苗刀头忙招呼边上的侍女:“去叫小姐来陪于小哥喝酒。”自己先起身给于异倒酒:“于小哥,来,我先敬你一杯。”
    “我来。”林荫道去抢过酒壶,给于异满上,然后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于大人,我是青青的未婚夫,她女流之辈,又失了父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这里给于大人陪罪了,先干为敬。”
    说着一饮而尽。
    原来苗朵儿昨日的话,还是给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不过他也不全信,因为于异没理由莫名其妙把任青青抓起来或者藏起来啊,如果说是于异好色,这有一定道理,没有男人不好色的,而任青青也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美女,可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任青青是跟着于异从京师来的,京师到苗方,近两万里呢,于异若想要任青青的身子,途中多少机会啊,莫说以他的神通广大,任青青完全没有抗手之力,就算他不用强,只凭着他是清肃司郎官,而任青青要求他为父母家族申冤的,只要稍微暗示一下,任青青只怕就会自己脱光衣服送到他床上去,用得着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吗?
    然而,想是这么想,心里却总是有点纠结,所以还是绕着弯子说了出来。
    于异可不知道他话中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一脸诧异道:“任小姐?她没得罪我啊,她挺好的,要你道什么歉?”说着一呲牙:“到底是哪里的牛鬼神蛇在弄鬼,掳走了任小姐,给我查出来,我把他撕成碎片。”
    他这一呲牙,凶像毕露,再想到先前生撕麻一箭野牛大头人的情景,林荫道情不自禁打一个冷颤,低下头,不敢与于异对视,心下一点怀疑却烟消云散了——于异这样的凶神,要做点儿什么,用得着瞒他吗?
    这时苗朵儿刚好进来,把他两个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大大的眼珠儿转了一下,一缕笑意便现在脸上,娇声道:“于大人,昨夜的酒醒了没有,我给你做了醒酒汤呢。”
    于异本来呲着牙扮凶神恶煞,一听到苗朵儿的声音,顿时就眉开眼笑了,道:“叫什么于大人,叫我于大哥,来来来,今天我们再好好的拼一场,居然喝不过你一个小丫头,还就不信了。”
    苗朵儿笑得花技招展,从侍女手中端了醒酒汤,笑道:“这是我亲手做的醒酒汤,于大哥,先喝了汤吧。”
    于异本来不想喝什么醒酒汤,不过嘛,苗朵儿能喝酒,居然酒量这么大,他心下喜欢,所谓爱屋及乌,即是苗朵儿亲手做的,这个面子要给,捏着鼻子就一口灌了下去,随手倒酒:“来来来,喝酒喝酒。”
    苗朵儿到也并不惧他,坐下来陪酒,顺便闲聊,问起于异的官职啊什么的,说实话,于异小小年纪居然是四品高官,始终让人难以相信,于异也不瞒她,问什么说什么,说到飞云会,林荫道啊的叫了起来:“飞云会的事,我听说了的,天后娘娘的娘家侄儿莫子长被斩首,天后娘娘居说气得吐血三升,我爹当时都佩服不已,却原来,却原来于大人就坐在我面前啊。”他一脸后知后觉惊讶敬佩的样子,到惹得于异哈哈大笑起来,道:“天后娘娘吐血三升我不知道,不过那老娘们下什么懿旨,我直接说只听说过圣旨手纸,没听说过懿旨,给他当街顶了回去到是事实,哈哈哈哈。”
    他笑得爽快无比,苗朵儿苗刀头父女却是相顾骇然,苗民虽然视人类为仇敌,但也知天后娘娘的权势有多大,这人当街说天后娘娘的懿旨不如手纸,然后还斩了天后娘娘的内侄,这——这也太猖狂了。
    “原来这人根本就是个狂徒。”父女俩同时在心头暗叫。
    便在这时,竹生突然一脸惊惶的跑进来,叫道:“寨主,不好了,寨主。”
    “怎么了?”苗刀头脸一沉:“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必是三大牛神来了,虽然来得比预想的要早一点,不过也不奇怪,野牛大头人死得太惨了,居然是给生生撕裂的,别说三大牛神,换了他也会急火攻心赶来,果然,竹生就报:“野牛族三大牛神到了谷口,口口声声要于壮士出去纳命呢。”
    “三大牛神?”于异皱了皱眉头:“什么玩意儿?”
    苗刀头却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往后一跌,带翻了酒杯,脸上更是惊惶莫名道:“什么,三——三大牛神,都来了吗?”
    他是做戏,可竹生不知道啊,见他怕成这个样子,竹生更怕了,连连点头:“都——都——都来——来了。”吓成一结巴了。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啊。”苗刀头声音打颤:“三——三大牛神齐至,我白虎寨要变成田场了。”
    竹生不知道他是做戏,于异当然也不知道,看他吓成这个样子,到是好奇起来,道:“三大牛神很牛吗?”
    “牛——牛。”苗刀头几乎牙关都打颤了。
    林荫道也不知道苗刀头是在演戏,看他怕得狠了,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便在一边帮着解释:“三大牛神我听说过,是野牛族的三大神巫,修的是骨牛,据说巫力极强,极为了得。”
    “骨牛?”于异皱了皱眉头,突地想起:“哦,我记起来了,苗民祟骨,以骨为神,修骨为灵,巫骨术为苗境独有的巫术,三大牛神修的是骨牛?那也是巫骨术了,那到要见识见识,苗巫修的骨灵到底灵到什么程度。”
    所谓苗民祟骨,就是祟敬骨头,无论人骨牛骨马骨或者任何一切骨骸,只要看见了,就会收集起来,择一高地,垒成骨坛,树以直木,系以丝巾,然后加以祭拜,这骨头可以是人骨牛骨马骨,任何骨头都是可以的,而且可以不断的叠加,所以在苗境,经常可以看到路边一堆堆的白骨,便是骨坛。
    苗民祟骨,苗巫则修骨,就是借骨灵修练,形成了极为独特的巫骨术,当然这是人类的叫法,在苗境是叫灵骨术的,这个在清肃司的文档上有记载,修骨为用,以骨为灵,诡异绝伦,于异是个爱玩的,任何新奇的东西他都喜欢,所以苗刀头装出怕得要死,却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把碗中酒一口干了,道:“我出去看看,到看骨头怎么成灵。”
    “我——我陪你去。”苗刀头说着要站起来,却身子一软,又软倒在地,他之所以做戏,就是不想出去,雷擂木肯定是跟来了的,他昨天在雷擂木面前表了态,这会儿若跟出去,叫雷擂木尤其三大牛神怎么看他,所以得躲着。
    于异不知道啊,一看他这样子,便摇手道:“老寨主你就不必出去了,我去看个稀奇,很快就回来。”说着一闪出了屋子。
    苗刀头一面叫:“你为我白虎寨的事出头,我怎么能不出去。”一面却死死扯住了苗朵儿,当然,外表看去,他是要苗朵儿扶着他起来,而不是他在死死按着苗朵儿。
    这时林荫道也跟了出去,苗朵儿急了,低叫:“爹。”
    苗刀头狠狠的瞪着她,低叱:“不许出去,这凶神必死无疑,我昨日拿白虎筋跟雷擂木疏通了关系,这会儿不出去碍眼,呆会多敬三大牛神几杯酒,雷擂木再帮着说一说,这场祸事说不定就过去了。”
    苗朵儿平日虽然娇纵,但大事上到也并不使性子,而且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并不是有胸无脑的傻大姐,听了苗刀头的话,便站住了,讶道:“你昨天去找了雷擂木?我还以为。”
    苗刀瞪她一眼:“你以为爹真的就坐看着大祸临头?”
    苗朵儿眼珠子一转,已把苗刀头的心思猜透了,却想到一件事,道:“那林大哥的事——?”
    “不是我不报他的恩,但郁家跟黑羽苗勾结到了一起,我有什么办法?”苗刀头叹了口气,忽地想到一事,看着苗朵儿道:“那任家小姐,是不是你弄的鬼。”
    苗朵儿脸一红,道:“我哪里弄什么鬼了,不是我。”
    所谓知女莫若父,苗刀头一看她的情神便知道,哼了一声:“你个死丫头,手脚干净些就是,当心给他知道了,以后起风波。”
    “起风波就起风波。”苗朵儿嘴角微微翘起来,带着一点儿犟倔,一点儿狠厉:“我看中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苗刀头本来还想骂一声,但看到她这个神情,突地里心里一软,叹了口气:“爹是老了,以后你自己的东西,是要靠你自己抢了。”
    “爹,你还不老呢,至少再当五十年寨主,还可以照顾我五十年呢。”苗朵儿勾着苗刀头脖子,一脸爱娇。
    “再当五十年寨主,那不是老妖怪了。”苗刀头呵呵而笑,侧耳一听,神情一肃:“那凶神撕了野牛大头人,虽然说让雷擂木帮着说话,说是给他凶神恶煞逼的,不与我白虎寨相干,但死了头人,而且死得那么惨,野牛族轻易不会甘休的,还是得舍一点东西才成,来,丫头,跟爹来,帮我把神虎的骨头请出来。”当年猎得白虎,虎肉分食,以沾神气,虎皮虎骨虎筋则保存了下来,为白虎寨镇寨三宝,不过平日敬称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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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把虎骨送给野牛族。”苗朵儿一听叫了起来。
    “嗯。”苗刀头点头:“送给三大牛神,只要获得他们原谅,这祸就消了。”
    “我不干。”苗朵儿嘟起嘴巴。
    “我也舍不得啊。”苗刀头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可没有办法,万一野牛族起了狠心,硬要怪到我们头上,那就麻烦了,爹是老了,你的日子却还很长,爹不想给你以后的日子留下什么祸患。”
    “爹。”苗朵儿心下感动,却仍然不甘心,道:“都怪那个凶神,让三大牛神捉了他,剥皮煎油,噬骨化灰,再叫灵牛吸了他魂魄最好了。”说到这里,突地生出个主意,道:“爹,我有个主意,如其给三大牛神,不如送给我师父呢,到时让师父居中说句话,三大牛神应该地卖她面子。”
    “你师父。”苗刀头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先把神虎的灵骨请出来,然后看三大牛神怎么说,若是不为己甚,不必要送上灵骨,那就最好。”苗朵儿的师父白骨神巫也有一身诡奇莫测的灵骨术,但说强于三大牛神,却也不见得,而且这事不是小事,野牛大头人可是给于异活撕了呢,即便三大牛神有些儿忌惮白骨神巫,碰到这样的事,也不可能一句话就缩头,而白骨神巫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到时万一弄僵了,反而又是个麻烦,还不如就直接送给三大牛神,彻底了了这祸,这也是苗刀头的老经验,想得远,苗朵儿虽聪明,世道人心,究竟看得浅。
    他这么说,苗朵儿也就不再坚持,父女俩到最里面的屋子,把虎骨抬了出来,虎骨装在一个竹盒里,其实不重,但过于重要,父女俩还是小心翼翼的,抬到苗刀头的睡屋里,苗朵儿闭眼感受了一下虎骨的灵气,道:“神虎骨的灵气真强啊,可惜我功力太低了,若再练得三十年,或可借神虎修成一头灵虎,那比苗牙可就厉害多了。”
    苗刀头叹了口气,没吱声,这么多年来,打虎骨主意的人着实不少,他死死撑着,还不就是想留给苗朵儿,但事到临头,有什么办法?因此到更恨了于异。
    放好虎骨,父女两个出来,苗朵儿忽地眉头一皱,她师出名门,功力要高于苗刀头,远远的便听得有风声急掠而来,扭头看时,一名汉子已在门前出现,这汉子叫张野羊,与他的哥哥张家羊一道,并称寨子里跑得最快的两头羊,而且这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小子,但这会儿却一脸惊惶,生似见了活鬼一般,甚至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叫道:“寨主,三大牛神中的青牛神给于异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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