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修好容易平静下紧张的心情,事已至此,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已经撕破了她一件衣衫,若是连这新衣再弄坏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吧。想到这里,漫修更觉得周欣然今日这是故意的。可是,他本为男妓,对这些事情应该十分上手的,谁叫他什么都不懂,自取今日的尴尬呢?
    真是可笑,到头来,竟是谁也怪不得。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漫修强提了提精神,轻轻拿起了摆放整齐的周欣然的新衣,展开一看,确实豪华异常,可是,同样令他头疼的,这件衣服穿上之后,该怎么系起来呢?
    不管了!漫修回身赶忙给周欣然披上了衣服,而自己的眼睛却始终规矩的望着火炉里的火焰。
    “你也不怕穿反了?”
    “漫修手拙,还请主人见谅!”
    对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好理由呢?自己还笨到真给周欣然宽衣解带。
    “这衣服容易,只系上这里就好。”
    周欣然已然将肚兜遮掩住,只手拿了一处丝带,示意漫修系好。
    系丝带应该不难的。漫修再次强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接过了周欣然手中的丝带,系了起来。可只一扯,丝带便断成了两截。漫修的手都发抖了,他确定自己是没用几分力气的。
    “哼,你今儿这是故意给我找晦气吗?你可知道,这是明日朝见万岁时才穿的礼服?”
    “我,我这帮你缝好。”此话一出口,漫修便后悔了。自己准是头脑里哪根弦烧坏了,怎么会说出帮周欣然缝好衣服的话来呢?人家有裁缝的,用着他了吗!
    “哦?你会缝东西?好!你要是能把这两件衣服都补的天衣无缝,我便饶你性命,如若不然,哼哼,你知道的。”
    “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欣然脱下了礼服,顺手便从衣柜里抽出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而此过程中,漫修一直都是转身而立,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若不是周欣然不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他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刻消失那!
    “小姐可是换好衣物了?”
    “恩,好了。”
    又过了会儿,听到确实没有动静了,漫修才敢缓缓的转过身子,也不抬头,只过去拿了两件被他扯破的衣物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儿?”
    “回小姐,是去针线房。待补好了衣服,就给小姐送来。”
    “我让人去针线房取针线来,你在这里补好了。”
    “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你可知这件衣服有多重要,莫不是你想报复我,将这衣服带出去尽兴践踏一番再还与我不成?”
    “小姐言重了。”
    周欣然的口气不容置疑,漫修很不情愿的留了下来。过了不一会儿,针线就被送来了小姐房中。而做针线的大婶看到是漫修接过针线时,不由有些吃惊。可小姐是不喜外人多问是非的,由下也不敢多嘴,只得送下了针线,便退了出去。
    漫修挑选了针线的颜色,背对周欣然引上了针线,开始聚精会神的缝补了起来。
    周欣然一直在旁边仔细的瞧着。可以说,若非她亲眼所见,是万不会相信漫修的手竟是如此的巧的。不到一刻钟,她的两件衣服便都完好如初,找不出一丝瑕疵了。
    新衣的丝带是周欣然自己故意扯断的,她就是想看看漫修的应变能力,没想到他没有狡辩不是自己弄坏的衣服,也没有求饶赔礼,而是选择了及时的处理补救。这倒蛮合周欣然的口味的。遇事不慌张,是个做大事的材料,难怪爹爹会看中他了,只可惜,是人,便都会有缺点,而这漫修的缺点又着实太多了。
    “小姐,缝好了,您穿穿试试吧。”
    周欣然拿过衣服,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却只扔到了一边,似无意再试穿了。
    站在一旁的漫修此时却不知再说些什么好,总觉空气尴尬的让人窒息,只盼周欣然大发慈悲,赶紧放他离去,可偏偏,周欣然愣是一言不发,只坐在床边,来回的晃悠着两只小腿。
    “小姐,若无其他的吩咐,漫修先告退了。”
    “告退?去哪里?”
    漫修一怔,随即又秉道,“刚管家让我去登记领古琴,因先来报信,便耽搁了。”
    “领古琴是吧?沈云城!”
    门外的沈云城再次出现在屋内,并受命派人替漫修将古琴取回。
    “这回总行了吧?琴我让人代你取了,还有什么事?”
    漫修心中暗暗叫苦,周欣然显然就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可是也不像以前那样狠狠的惩罚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今日真不该来报信的,托别人来说一声不是一样的吗?非要自己来碰这个母老虎。哎,也是命运使然吧!
    之后,看着周欣然打发了裁缝,又斜躺在长椅上读书,直到中午时分,莺儿出现,周欣然才合起了书,吩咐用餐。破天荒的,周欣然居然让漫修也坐下一起吃,这使得漫修更加心乱如麻,周欣然绝不会是良心发现的,会的只有更加残酷的惩罚,漫修甚至不知道,这,会不会就是他的最后一餐……
    “小姐……”
    “你这毛病得改,凡事听懂了就照做,不要再问第二遍,或者让我再说第二遍。”
    漫修低下了头,上齿又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不知何时,这似乎成了他的一个习惯。漫修倒真希望现在还是以前那狂风暴雨般的虐打,至少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可是现在,揣摩心思,惶恐不安,不知下一刻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
    他不相信自己害周欣然被骂,撕破了她的衣服,周欣然还会待他这般好的。应该说,她就从没待他好过。现在待他好的原因,只能解释为暴风雨前的宁静了。暴风雨,这次又会是怎样的呢?
    明日才是洗尘宴会,明晚皇上才会驾临周府,而奉旨弹琴恐怕也只能换取片刻的安全,弹奏完之后不知是否会魂归故里,而弹奏之前更是还有将近一日半的时间。瞬息都是万变,更何况一日半的时间!呆在周欣然身旁,时时都得警醒,可是有时,是防不胜防啊!
    例如,他刚刚喝下去的那杯酒。
    漫修从来都十分相信自己的酒量的,可这一杯下去,只觉眼前有些模糊晃动,随即便暗淡了下去。酒中,到底放了多少迷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欣然到底要做什么呢?
    漫修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香气浓郁的房间中。可是,当他清醒的看清这个房间时,便是眉头一皱。这明明就是当年师娘在迎春楼的那个住处,在百花馆是能望见这里的一角的。
    能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的。周欣然肯定知道了些什么,她是要借迎春楼老鸨之手来教训自己吗?看着自己被锁于床头的四肢,还有一丝不挂的身体,漫修似乎明白了周欣然的用意。好狠毒的女人哪!
    “哟,已经醒了啊!”
    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三位女子。可当看清这三位女子的面容时,漫修差点没吐出来,世上恐怕再没有像眼前这三位那般恶心丑陋的女子了。
    都说丑女心善,美女才是蛇蝎妖精,可眼下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这三位女子一进门,便争先恐后地冲到了漫修的身旁,那眼神,似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一般。
    “哇,我还从没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孩儿呢!听说还没开过荤,今日姐姐帮你!”
    “姐姐,让小妹先来吧。你知道的,小妹可是好久都没有男人要了。”
    “你这死丫头,你没有男人要是你的事!姐姐我最近可是刚研究出个新法子,准保这位小兄弟爽到极点那!”
    漫修听对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更确定了周欣然对付自己的方法。怎么办?怎么办!
    “几位姐姐,你们莫要争吵,我既来了,一准会满足几位姐姐的需要。只是,这锁链加身,只恐坏了几位姐姐的兴致,就不知,姐姐们可是有法子将锁链打开吗?”
    “呵呵,小哥说话可真斯文中听,姐姐我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妈妈吩咐了,说你好比一匹难驯服的野马,是不能对你好的。”
    “好姐姐,妈妈准是误会什么了。还容我见见妈妈,还与几位姐姐叙情,如何?”
    “呵呵,我觉得,你还是先与我们姐妹三人叙情,再见妈妈,如何?”
    说着,三人便如狼似虎地扑向了被锁链束缚的漫修。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托天晴
    正当漫修绝望的时候,突然,之前说话的那个大姐和小妹同时都被打晕了过去,留在漫修面前的只有那个自进来便一言未发的二姐。
    漫修有些惊恐,但又强作镇定的望着眼前人,为了自己独享,宁可出暗招算计姐妹,眼前这位恐怕才是最不好惹的吧。
    那女子依旧一言未发,而是盯着漫修的身体上下仔细看了个遍,殊不知,脖颈处那刺眼的“奴”字,与左肩处那耀眼的罂粟花交相呼应,却令看者有些心痛。而漫修被对方看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哪有女子这般不知羞耻的!
    就在那女子将手伸入腰间,似要解衣物时,漫修再也承受不住了,当即破口大骂了起来,“不知廉耻的臭婊子!滚开!”
    而对方没有依他想象那般脱去衣物,伸入腰间的手再次伸出时,手上却是多了一样儿东西,漫修一见,便倒抽了一口气,是皮鞭。
    逞口舌之能的代价是惨重的。对方根本没有开口,自己的身上便多了几道鞭痕。
    疼,很疼!可是漫修依旧没有学乖,仍然骂声不断。
    而此时的门口处,周欣然却饶有兴致的听着里面的不绝于耳的辱骂声,这辱骂声足足刺激了她兴奋的神经,看来,自己这回赌对了,确实触动了秦漫修的底线。
    “小姐,这样对他,是否有些不妥?”一旁的沈云城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助纣为虐的感觉,内疚万分。
    连沈云城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小姐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对秦漫修。当年在听说秦漫修辱骂了小姐,还出手打了小姐时,沈云城是十分愤慨的,以致将秦漫修抓回欣园时,看秦漫修挨打受苦时,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可是,时间一久,他觉得秦漫修不像是小姐口中十恶不赦的恶棍,甚至应该说是个很善良的人。他自己受难时,居然还会心系对他不好的丫鬟小甜,甚至还想让那几个侮辱了小甜之人去给其赔罪。再加上祁天晴的罂粟花,和秦威儿子的身份,更让沈云城决心要帮他一把。可是,自己现在都帮了些什么?看着秦漫修一步步的沦陷进周欣然的精心设计之中,身心受到越来越痛苦的创伤,自己,却因是周欣然护卫的身份,不但帮不了他,反而成了推他入万丈深渊的帮凶。
    对这样的自己,沈云城是厌恶的。
    “不妥?有什么不妥?三个女人一起帮他享受,他该感激我才是的。刚听那老鸨说过,这三个女人虽长相丑陋,却个个是那方面的高手,不会让他吃亏的,哈哈!”
    “就是,小姐这是便宜这个下贱胚子了!就凭他这个下贱的奴隶,也配睡这么好的床,配有女人陪,真是便宜他了。”莺儿也在一旁附和着。
    下贱,也配,便宜……不知为何,这些字眼在沈云城听来,是那样的刺耳。秦漫修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为当年不满周欣然的嚣张跋扈,教训了她一下,就要付出今日这般的代价吗?孽缘,真是孽缘。不然,秦漫修就不会逃出欣园,现在又落回周欣然的手上了。
    “沈云城,我可警告你,不要妄想再报信给我爹。且不说他现在正忙,无暇顾及秦漫修,就算是真的出人意料的插手此事,等他来时,也一切都晚了。反而你,沈韩的手段你最清楚的,负我周家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到时,只怕你保不住秦漫修,还要连自己也搭进去!”
    不折不扣的威胁,也是在警告和预防沈云城会再次做出背叛她周欣然的事情。哎!沈云城在心中长叹口气,母亲,您在天有灵,要是知道您的儿子现在在助纣为虐,帮助别人折磨您一直认为亏欠的秦威的儿子,您,还能安息吗?
    义父是奉周将军之命擒拿秦漫修的,周将军留秦漫修在身边应该就是为了那样儿有秘密的东西。秦威,到底当时拿走了什么,让周将军付出如此大的精力也想得到?秦威,到底又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过怎样的故事,以至于母亲宁可带自己去乞讨度日,也不再原谅父亲?问义父,他肯定是不会如实告诉自己的。问周将军,更无知晓答案的可能。好吧,就从自己的亲生父亲查起,总会有些端倪的。
    周欣然没有在门口逗留多时,而是在莺儿的建议下先去喝杯香茶,等候身心俱残的秦漫修。
    而就在周欣然等人走后不久,原先屋内的皮鞭声也落下了帷幕,漫修依旧有些骂声不断,声音却不似开始那般有力了。
    “还没骂够?”女子终于开口了。可她一开口,漫修便是一怔,当即也停住口不再出言辱骂了。
    他此时才注意到,对方是没有表情的,能看到的,只是那对灵动的大眼睛。是祁天晴,没错的,是她!
    漫修近似绝望的心中突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这祁天晴的手段虽然狠毒了些,但她对自己终还是好的。现在易容来此,应该不会单纯是打自己一顿这么简单吧……
    “你怎么会来这里?”
    祁天晴没有回他的话,反而将眼睛又盯在漫修的身上看。漫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难当。
    “放了我。”
    “你在命令我吗?还从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呢!”
    她不喜欢的事?原来她是不喜欢放了他的。漫修想到此,不禁有些心伤,也不再言语,只是把头别向了里面,不对视祁天晴的目光,也许羞愧感能少一些吧。
    “我没有钥匙的……妈妈不给。”
    漫修知道祁天晴口中的妈妈就是迎春楼的老鸨,可不知为何,这话从祁天晴口中说出来,竟感觉如此的滑稽。他从来没把祁天晴和迎春楼这样的地方联系到一起过。
    “麻烦你,给我盖……”漫修又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本来觉得自己够洒脱,可是话到嘴边,竟是如此的难以启齿,虽然,祁天晴不是第一次看光他的身子了。
    祁天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扯过一条被子来便盖住了漫修的身体,当然,还露着她的罂粟花,连带那个“奴”字。
    盖上了被子遮羞,漫修似安心了许多。
    “你怎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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