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真……实吧?原本,对这个世界而言,就不是真实的存在。
    悲伤是因为心疼,心疼是因为有感觉,有感觉是……因为爱么?我不懂,望着消失在拐角的倩丽背影,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凌乱而匆促,渐渐远去、变小。直到听不见了,转而站在护栏边俯视着繁荣都市盛景,谷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
    “这件事别告诉尹剑,你不必为难,我若想对他们兄妹不利,便不会救他,”慢慢回过身,我自顾向前走,经过其身边时,顺带提醒,“你该知道,我对鬼魂从不会手下留情。”
    他骇然惊愕,痛苦地弓起身子,瞪着我的双目满布畏惧与匪夷:“你……你是……”
    “我是……”我悠然一笑,闲步离去,他理解就好。
    ……
    lnis走进书房时正见莫辛倒头趴在桌边睡觉,似是累了。放轻手脚走过去,从竖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为她披好。
    莫辛动了动,转过睡意朦胧的脸,脑门仍枕在一本翻开的大书上,迷迷糊糊地看着来人:“lnis,我想吃年糕。”音调拖得很长,眼神幽怨如千年阴魂。唉,真不该把蕊华派出去啊!
    “!!”美女大惊,势头不妙,趁她在说出“马上去叫蕊华回来”的话之前赶紧掐断,飞快另找话题转移注意力,“……阿辛啊!我认为……”眼前的目光更加幽怨哀戚,不觉咽了咽口水,“嗯……那个神秘男子和风铃有很大关系。”神情严肃,立场坚定,毫无置疑。
    少女哀怨到极点,lnis冷汗,不、不奏效?
    “为什么?”少女木木然,阴幽发问。
    “……直觉,”lnis笃信,“一名御灵师的直觉和多年降妖除魔的经验所得,”长长舒口气,见效了啊,“我表弟班上有个叫田佳颖的女生,和风铃非常要好,我想从她入手,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莫辛缓缓抬起昏沉的脑袋,靠入椅背:“风铃现在是我工作上的助理,她由我来查,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全力配合大家布好五行阵,其余的事不用管。敌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找来,平时要多加小心,加强戒备,别疏忽大意了。”语毕,不忘添上一句,“lnis,我想吃年糕。”语气哀婉凄凉,目光一如既往地幽怨。
    “……”美女瀑汗,扯扯嘴角,“要不……雪糕??”
    ……
    医院的重症病房,幽暗的灯光下映出病人蜡黄枯瘦的脸庞,静静沉睡,口鼻被氧气罩覆住,床边连接一架心电监护仪,波段显示病人呼吸平稳。
    “今晚,就结束了吗?”我暗暗轻叹。
    “呀呀,能得夜落大人亲自相送,是对她无上的殊荣啊!”死神浮在病床正上方盘膝而坐,抱着一把象征身份的大镰刀。
    “你少说一句能死吗?”我无奈抚额:喋喋不休的家伙。
    “大人这话不对了,无殇本非活人,何来‘死’之说?”咧开的嘴缝里发出他独有的阴绵怪调,带着三分嘶哑。
    “哦?对一个死人讲‘死’字确实欠妥,”我不可置否,“况一个专管死人的神,工作态度又如此积极,人还没断气就来守着了。”
    “唉,这不瞧您也来了,想早点过来打声招呼嘛!”
    “顺便再提点我,别多管闲事?”
    “岂敢岂敢,无殇岂敢对大人不敬?只求您高抬贵手,放受苦受难的灵魂早日超脱升天,切莫扰了天地间生死轮回的正常秩序啊。”
    “唔,不知是谁先走了后门,开闸放水,工作懈怠,上班偷菜,”我十分和蔼可亲,十二分诚心地建议,“无殇,若闷得慌,要考虑跳槽么?”
    “哈哈……”长袖掩面,斗篷下“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夜落大人可真折煞无殇,哈哈……没想到您是这般可爱可亲……哈哈……我都忍不住爱上您了,哈哈……”
    “……”原想借尹剑之事让他难堪,结果自己堵心。是我的寓意太深奥,使他这种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的不完全进化物种太难领悟??
    小人,鄙视你……
    持续狂笑了十几分钟,没有止住的意思,我直接鄙视变无视,看向监护仪,病人的心率已开始紊乱,正式进入死亡倒计时……
    瞟了眼上方依旧沉湎在欢笑中的死神,假装不经意抬手伸向病人的氧气罩。
    “哎呀呀,万万使不得哦,亲爱的夜落大人。”笑声戛然而止,无殇出言。
    病房陡入死寂的刹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接近,伴着紧促粗重的呼吸,房门砰然破开——
    “谁?”一个焦灼忿怒的女声质问。
    此时我的手恰停在氧气罩上,很像欲行不义,身上穿一件黑色风衣,因背对着她,遂只留一个黑影,略微转过半张脸,昏暗中看不真切。
    门口的女生是筱贞,外面紧跟着传来更多杂乱的脚步声。
    筱贞失控大喊,三步并作一步向我冲过来,却扑了个空……
    我隐身在窗外观看,病房里已一片通亮,医生们手忙脚乱地为病人实施抢救,筱贞在一旁不停哭喊,声嘶力竭:“妈……妈……不要……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救救她……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可怜的女孩被两名护士边劝抚边强行架出病房。
    病床上空的死神眼角擦过一抹凌光,挥动大镰刀……
    监护仪画面上的波段愈渐趋平,再无任何生命迹象,医生终遗憾地宣布:病人死亡。听到噩耗,悲痛欲绝的筱贞当场昏死过去。
    “今夜的表演很精彩呢!”无殇在夜空中朝我招招手,“亲爱的夜落大人,后会有期。”斗篷随话音的沉落而消失。
    很精彩吗?你不去当导演浪费啊!我心中感慨,今晚不算什么,以后,会有场更精彩的表演等着你,无殇,玩心不能乱起,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小心——玩火自焚!
    “被她看到了?”幻月出现在身旁。
    “看到病房里的黑影是风铃吗?”究竟有没有看清楚,我不是很确定,先前有佳颖为例,记性超乎想象且敏觉,筱贞又会如何……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我抬头仰望无边夜幕,一滴连着一滴,更多雨点坠下,啊,又下雨了……
    ☆、第六话  阴阳少女,苦战 (2960字)
    幽寂的暗夜中,灵符化作一道金光划破长空,两只妖兽被分割成数块,梁以姗迅速并起两指,左掌正对尸块,急念:“阴阳岁土,万宇归尘,狩起,灭。”地面突然涌出流沙般的土浪,以锐不可当之势裹住半空中的妖兽残尸,转瞬烟消云散,一切还原为宁静。
    少女似乎耗散过多体力,微喘着气,左手抚上右臂,方才运气过度,不慎牵动了伤口,隐隐作疼。她不禁锁了锁眉:谷江的妖怪越聚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了,放任下去,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爷爷留下的那四句偈语,到底何意?没有结局的预言……为什么没有结局……夜梦由生荼靡泪,落掩浊世暗无明。
    她仰头望望夜色苍穹,落下几线雨丝……如果“帝兮魔起破天惊,临降凡尘神女情”是指上古神话,可理解为伏羲大帝抗击魔界和创世女神女娲造人下凡挽救维护人类的传说,那么,夜梦……荼靡……会指什么?
    莫辛说的夜落……又是谁?人类的公敌?“夜落不会放过你们…”夜落……妖魔吗?而且是,相当厉害的妖魔?
    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今天晚上暂时到这了,她举起左臂,想收回结界——
    “哟呵——小姑娘有两把刷子,这就要走啦?”一个轻薄的声音穿入。
    梁以姗大惊,猛地回头,看见一名瘦高男子,瘦得形同一副枯骸,松散的长发抵达肩部,脸上满是放荡不羁与狂妄自大,肩上扛着一把比他身形大两倍的千斤巨锤,显得极为不相称。他身边是一位旗袍女子,清瘦的身材玲珑有致,乌发挽起,以一根白玉花簪固定在脑后。
    他们……居然能进到结界?一点儿没察觉。梁以姗当下警铃大作:他们不像普通的妖怪,自己有伤在身,刚刚又消耗不少体力,形势有些不利。
    “哎——小姑娘,你是御灵师?”男子大声问。
    梁以姗凝目,全神贯注地紧视面前两人,全身每个细胞皆提高警惕——拖下去,怕是结界维持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忍着臂上的疼痛飞出几张灵符,空中降下数道明丽炫光,式神火凰、金犬、游尾(与蝠鲼形似)、角虬在身前一字排开,气势如虹。少女亦手握弧刃双刀,与他们对阵。
    “哦?不是御灵师?”旗袍女子语调悠缓轻狂,“你是…阴阳师?还挺有能耐,真少见,阴阳师几乎都已被编制为御灵师,像你这种坚守古法的阴阳世家正统传人极少了。狼聿邪,我们…很走运啊!”媚眼划过一缕阴邪。
    “哈——阴阳师和御灵师,分这么清?不一家的嘛?”狼聿邪抓抓头发,不太理解,干脆转向式神后的少女,言语轻浮,“呵,看小姑娘长得白嫩水灵像朵花儿,架势倒不小,一下摆出这么多式神,急着叫哥哥我疼你吗?”
    “哼,屠杀生灵,残害无辜,十恶不赦的无耻妖魔,在此我将以阴阳师之名诛灭你们,除魔卫道。”梁以姗冷喝。
    “听听,多大义凛然的妹子,除魔卫道?”旗袍女子鄙薄的眼角闪出狠绝的光,左手扣在细柳腰间,“狼聿邪,你可得好好疼她。”
    “哈哈…我喜欢,”男子得意地扛着巨锤出列几步,停在四只威风凛凛的猛兽前,顿即回悟:不对,转头冲身后的女子不满地喊,“我靠,搞没搞错?四只你要我一个来解决?!自己隔岸观火,有点道德素…”话不及说完,一条火舌喷射下来,挥起巨锤顶住,他更怒了,“喂,小姑娘你有没人性?动手也不说一声,趁我不注意搞偷袭啊?万幸,哥反应快…”金犬直面扑来,截断其后半句话。
    狼聿邪携巨锤腾空三百六十度转圈,又一个后空翻轻盈地跃落地面,躲避攻击,巨锤扛上肩,指着梁以姗大泼口水:“喂,一次不够,你还二次偷袭…”
    一扇巨大的“飞翅”压来,再三湮没他未完的牢骚,后者以移形换影之速闪避,恰好擦过大鳍边缘,吊着一颗冷汗,骂声愈大:“哎,你怎么接二连三…”这次干脆“偷袭”俩字都没来得及说出,一条巨尾横扫,卷带起强劲的气浪风波。
    “啧啧…这可不妙…”狼聿邪不躲不闪,注目着劈向自己的大块阴影,万般感叹。
    结界里一阵轰然巨响,溅起几丈高的尘土,好一会儿烟尘散去,视线才渐渐变明晰,角虬尾下,男子已然消失无踪,梁以姗稍松了口气,紧盯前方的女子——只剩她了。
    旗袍女子不急不躁,嘴畔勾起不明的笑:“不愧是古老的阴阳家族啊!敢问妹子从属哪一支系,如何称呼?”
    “京城秋木园梁氏后人,梁以姗。”少女冷冷回道。
    “秋木园的梁氏?”女子挑挑眉,“难怪会拥有这等力量,大阴阳师梁源是你的先辈?”
    “我祖父。”
    “那——你是他孙女儿喽,”女子抬手掩住半张脸,低低狞笑,“果然…很走运啊!你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妖女,遇上我,休想再猖狂。”梁以姗蓄势待发,“火凰、金犬、游尾、角虬,去。”一声令下,四只式神齐向女子进攻。
    “梁妹子,你真以为狼聿邪被自己干掉了?”女子声音不大,却足使她听见。
    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寒气疾速逼近,梁以姗骇然,在身后——
    “小姑娘,哥来啦!哈哈…哥一定好好疼你…”猖獗的妄笑夹带迅猛劲风。
    一把千斤重锤砸下,梁以姗下意识跳开,险些被击中,被震弹出数米远,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似滚落山坡,旋即以左手为支点,顺势单膝跪起,又往后退滑了几米,才勉强稳住,手掌与膝头磨均破了皮,顿生火辣辣的疼。
    “小姑娘,被偷袭的滋味儿不好受吧!”狼聿邪靠在巨锤边摆起pose,得意洋洋,研究着怎样分解面前的猎物,“哎呀,小美人儿,哥要先从哪里下手呢,小胳膊小腿儿没几两肉,嗯…啧啧…生气了?别介,哥说的大实话,干嘛不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呢?哥会更喜欢的,”忽灵光乍现,表情猥亵而阴森,“有了,就从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开始吧!哈哈…别生气啊!念在你偷袭了哥四次的份上,哥一定特殊优待,哈哈…”于地面的大坑中拔出巨锤,恍然发觉,偷袭自己的四只大家伙呢?
    那边漫天火光,空中一只大型火鸟喷出焚烧一切的炙热烈焰,地面腾起一道水柱将旗袍女子严实护在里面,水柱瞬而散开化作一条条水蛇冲袭直上,铺天盖地,火凰转眼被困在一座水牢中,不消半会儿,砰然消失,一张失效的纸符悠悠坠地。
    “哎,幽媚,你不是把它们留给我吗?怎么插手抢上了?敢瞧扁我?”狼聿邪指着她愤愤不平。
    幽媚躲过金犬扑袭,跃到游尾背上,回眸一笑,分外妖娆:“噢——真不好意思,是它们太主动,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火凰已失,另三只怕也难支撑许久,结界又临近极限,梁以姗屏气凝神,暗暗握紧拳,眼下只能做最后一搏,趁式神还能缠住那女子,先解决这个狼聿邪。
    双臂亮出锋利的弧刃,攻其不备,闪电般飞向对方,然锋刃抵在了重锤上,右臂震得发麻,感觉骨头近乎碎裂。
    “第五次啦!你不吱声就动手,还是不是人,讲不讲人道哇?”狼聿邪满腔义愤。
    “哼,再给你第六次。”梁以姗冷嘲,占据近身的优势,一背过身左臂外的锋刃直直朝他后颈削去。
    ——————————————————————————————————————————
    作者的话:这章可以当作主线番外看,文中会有些类似的章节,考虑到出场的人物挺多,又想把角色们塑造得丰富一点,也是为更完整地交代剧情,读者们表嫌我太罗嗦啊o(n_n)o,到后面,呃,如果打架算血腥暴力虐的话…我沉默…
    ☆、第七话  她,是我的仆人 (3042字)
    锋利的弧刃凌厉慑人,眼瞧将裁决邪戾妖魔,削下其头颅,却在累黍之间停住。
    梁以姗集中所有力气于左臂,狠狠推按锋刃,然纹丝不动,一把阴寒的利爪正卡在弧刃中——看上去瘦弱,不想他竟这般力大无穷。人不可貌相,妖也如此么?
    “没用的,小美人儿,”狼聿邪缓缓转过脸,眼角堆聚阴仄仄的寒光,嘴缝咧到耳根,“哥不止有千斤锤,还有碎嵬妖爪,你很给哥面子嘛!六次偷袭,逼我使出妖爪,不妨就尝尝它的味道吧,别觉得哥好欺负,哥很礼尚往来的。”
    梁以姗惊骇,利爪向面部横抓过来,她反射地扭头仰面侧身俯下,甩起的马尾被爪尖的厉风绞断,脸上亦划出一条细长血痕,凌乱的散发在空中飞舞。紧接一记重锤袭击,少女右手提不上劲,只抬起左臂以弧刃抵挡——
    “啊——”惨叫声响彻夜空,梁以姗喷出大口鲜血,身体撞飞,抛入空中,犹如断翅的孤鸟。式神一并化无,结界消逝,密密麻麻的雨点倾盆洒下,冰凉的雨水敲打肌肤,立刻浇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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