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当涂 作者:薇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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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命令我站起来,开始检查我的身体,把我左左右右地拨转了几下,又伸手捏了捏我的屁股,“拘留十天、罚款五百已经是轻的了,你老实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所以说,我这不没杀人嘛,我就是……就是……”再糙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这么有违自尊的事儿。头还疼,舌头也还不利索,结巴半天,没把后话说完。

    顺利通过检查,小同志貌似善解人意,替我补上一句:“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也差不多了,再加上我不是喝大了嘛,武松醉打蒋门神,林冲醉酒遭擒上梁山,都是英雄汉栽在了酒缸里,其实这样的人心眼儿铁定不坏……”

    “你话怎么那么多?喝多了就能把刀子架在别人脖子上?那我还想喝几杯,跟我所长干一架呢!”

    “可也不是我先挑的事儿啊,那人也揍我了啊,您看,您看看,我这难道不能算是正当防卫吗?”我不死心,指了指脸颊上的乌青,妄图博取对方同情,“瞧我已经被揍得那么惨的份儿上,您就法外施恩,放我一马吧。”

    “你这人有点法律常识没有啊?放不放你是我能决定的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时间到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了!”小同志急了,把一张嫩生生的脸板得又冷又硬,又拔高了嗓门呵斥我,“我告诉你,别尽耍小聪明,你那是聪明吗,你那是葱花儿!”

    这人挺有意思的,我被逗乐了。

    算了,不争不辨,也就十天,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最后向这位小同志提了个要求,能不能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做人还挺失败的,居然也没什么特能为自己两肋插刀的朋友,不得已只得给艺术中心的姑娘们打个电话,我说,你们也别来看我,要是排练之余还有时间,替我回家看看我爸,成吗?

    心渐渐平静了,时间过得倒也快,每天有馒头、小米粥、一叠蔬菜、一碗汤,常有人抱怨这些东西拿来喂猪,猪都得绝食而死。晚上能看一个小时电视,多半就是新闻联播,其余的时候还得做点清扫工作。拘留所里没有大奸大恶之徒,基本也就是干点鸡鸣狗盗的营生伙计。我们当中最有趣的人叫老k,因为嫖娼被抓了十几回,跟这儿的熟客一样。

    老k算是关着的人里少见的有钱人,其实也是,没钱的人生活就不易了,哪还有时间在生活作风上犯错误。老k生得浓眉大眼还算正气,可偏偏神态、举止都与猥琐紧密挂钩。他自诩诗人,抱怨满腹,黄话连篇,尤其喜欢批判社会与讲他的情史(其实就是嫖娼被抓的那些经历),在他眼里社会与妓寨没有区别,本质上都在逼良为娼。

    听老k讲黄段子是拘留所内比吃饭更值得期待的事情,一众渴望女人的男人品咂得津津有味,甚至包括我这个基佬在内。

    老k大方承认自己下流,但他实际上比任何人都热爱并珍视妇女,他说八娼九儒十丐,自己这个半吊子的知识分子还不如妓女呢,他又说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我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李渔说的。但我没有揭穿他。老k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很羡慕,我们觉得他是有大爱的人。

    至少我就没有。在这方面我心量不足,我虽也愿意“九死犹未悔”,但只想为了一个人。

    那天轮到我扫厕所,我看见两只蜘蛛在墙角缠绵,看见一只壁虎断尾逃生,还看见便池上方用笔写着一首歌咏爱情的小诗,念书那会儿读过纪伯伦也读过席慕蓉,但纪诗过于朦胧,席诗入口即酸,都不如这首诗表达得这么直接了当。

    你湿了,湿于我的热吻

    我丢了,丢于你的花盘

    我带着亿万之一的希望向前飞奔,

    共一场高潮很近,共一场生死太远

    便池里尿液积垢颇厚,泛着恶心的黄,但这首诗令我心潮澎湃心绪高飞,我从这些不雅乃至龌龊更至淫亵的词句里读出了一分纯净,两寸缱绻,并为之引发了千尺相思,万丈深情。想了想,身边也没有笔,我便用指尖在墙上轻轻划出了三个字母——

    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仿佛羲之再生留下的真迹,在斑驳破损的墙面上闪闪发光。我将它囊在眼里,心里,如同囊萤,以期排遣这木板床上闷热漆黑的夜晚。

    没想到我在拘留所里待到第四天,那位小同志带着那张嫩生生的脸来叫我出去,他说我表现好,上头准我请假离所。

    我纳闷:我也没咋表现啊,居然这么快就能出去了?

    办理完手续,我就在小同志的引领下,走出了拘留所。

    我第一眼看见了六月雨,细细绵绵瞧不真切,从天上落到地上,咿咿晤晤地留下些声响。

    我第二眼看见了黎翘。他打着伞,站在街对面。

    估计是skylar告诉了吉良,吉良又捅到了黎翘那儿。

    我冒雨走到黎翘跟前,刚刚开口喊他一声“爷”,“啪”地两耳生风,一个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黎翘面无表情,也没使多大力道,但这滋味不好受,我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可头刚低下去,迎面又来一记耳光。

    我一声不吭任他给了我四五个巴掌,然后黎翘的手腕一抖,他用伞遮在我的身后,挡住了街上行人的视线。他的手指轻轻摸过我被打的那边脸,又转而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向他拉近——

    冰凉的手指托住我柔软的喉骨,黎翘压低了脸,吻我。

    他舌头钻进我嘴里的时候,仿佛锁舌回到了锁眼里,我贪婪又满足地回吻黎翘,一切都对了。

    回程是吉良开车。吉良驾驶风格比我稳妥,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向前,雨这个时候大了些,街上行人寥寥。

    “lee,这事儿不该你亲自出面,要被记者知道了,又不定惹出什么大风波呢。”

    “我的人我自己教育。”黎翘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我,目光微微瞥向窗外,留下小半个轮廓俊美的侧脸,“别说这点事情,就是真杀了人——”他突然转脸看我,“你会杀人吗?”

    实在摸不准这位爷的心思,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发蒙,愣了半晌才摇头。

    黎翘伸出手来兜我一记脑瓢儿,老重一下,打完以后就仰躺下去,露出一脸倦容。

    “还有,你这突然走了,剧组没了男一号,张导那儿还不知情吧?”

    “晚些时候我给他打个电话——不要,还是你给他打吧。”

    “好。”停顿一下,吉良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跟黎翘异口同声:“回家。”

    吉良笑出一声:“回谁的家。”

    我跟黎翘又是同时:“我的。”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扫过来,我被这人盯得发憷,但仍据理力争:“我多少天没见着我老子了,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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