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沉莫被胃部一阵强烈的痉挛痛醒。强烈的疼痛让她甚至下不了床,只能痛苦地弓着身子,用手狠狠地压住胃部,企图缓解疼痛。
    不一会儿沉莫的额头和后背就因为疼痛被汗浸湿。
    她本想继续睡就这么熬过今晚,但后续持续的恶心反胃让她感觉有人在她的胃里扯来扯去。
    强忍着要昏过去的疼痛,沉莫给陈亦桥打通了电话。
    连着打了三个都无人接听,沉莫要不是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定气得破口大骂。
    或许是疼痛让脑子开始不清醒了,她没怎么犹豫就点开周承的微信打了过去。
    大约响了三秒之后,手机里传来周承的声音:“沉莫?”
    沉莫此刻只想大哭,但她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微弱的气息说着:“救命…我快要死了…”
    周承被吓得不轻,赶忙说:“你在哪?在家吗?”
    沉莫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好像要睡着了,强撑着说道:“嗯…钥匙在门口地毯下面…”
    周承没挂电话,换了鞋开车就往沉莫家赶。
    凌晨两点的街道寂静无比,只有红绿灯旁若无人地变换着颜色,偶尔有几个醉鬼在路边东倒西歪。
    周承把车开得飞快,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沉莫家楼下。
    他三步并作两步,熟练地找到沉莫家,掀开地毯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门周承就闻到一股酒味,他本以为是有人喝醉酒袭击沉莫,没想到进了沉莫卧室才意识到沉莫就是那个酒气熏天的人。
    估计是刚刚吐过一次,沉莫觉得好一些了,但胃里还是刀绞一样痛。
    看见周承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得救了”,她听见自己说。
    周承也不顾沉莫满身酒气,本想着把她抱起来,但他还没抱起来沉莫就疼得直吸气。
    发现沉莫根本直不起身子,周承让沉莫趴在他背上,背她下了楼,小心地把她放到车里。
    医院急诊部的夜晚似乎永远都比白天更加忙碌,医生护士们推着病床奔波于各个病房和手术室之间。
    来来往往的人们,无论是清醒的或是昏迷的,焦急和疲惫的神态在他们脸上并存。
    此时周承和他们并没什么两样,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沉莫的强烈要求下,他把她从背上放下来,扶着她一步一停地走到门诊部。
    沉莫虚弱地坐下,医生只问了几个问题就在电脑上飞快地打出要开的药。
    “急性肠胃炎,输几瓶液就好了。”
    医生瞥了眼沉莫苍白的脸和被衬得愈加明显的黑眼圈,忍不住加了句:“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多吃饭少喝酒。”
    沉莫痛得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那些烂酒了”,周承则站在旁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开完药后,沉莫被扶到病床上躺下,等着护士来输液。
    周承帮她调整好枕头和被子,帮她脱掉鞋子后,在她耳边说道:“你好好躺着,我去交钱。”
    沉莫闭着昏昏沉沉地眼睛点了点头,她已经困得要晕过去了,想着反正有周承在,索性头一歪睡了过去。
    周承交完费推开病房的门,看到沉莫已经输上液睡着了,他轻声走到床边,曲着长腿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
    医院的一切都浸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周承趴在沉莫床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周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起来发现外面的天色刚蒙蒙亮。
    他赶忙抬头看沉莫输液的吊瓶,才发现四个空药瓶挂在架子的挂钩上,沉莫的手上已经拔了针贴上了胶布,针眼处有一小块乌青。
    周承小心地握住沉莫的手,沉莫手掌的温度比他略低一些,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周承第一次觉得沉莫是具有实体的人类。
    他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手指无意识地拨弄沉莫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也不觉得无聊。
    放在床头突然亮起的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极为显眼,周承他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他拿起手机,来电显示联系人单字一个“陈”,周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把手机屏幕按灭,然后把手机倒扣过去,又重新趴在沉莫手边。
    沉莫醒来的时候先是眨了眨眼,感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被包裹着,于是微微转了转脑袋,看见周承趴在床边看着她,手里握着她的手。
    他的头发没打发胶,柔软地耷拉下来,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想吃点什么吗?”周承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持续这个姿势多久了。
    “几点了?”沉莫觉得自己像条脱水的鱼,嗓子里干得能吐出泡泡。
    “七点十五。”周承抬手看了眼手表,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沉莫接过水,咕嘟咕嘟喝到了底。
    她在心里纳闷周承是不是能通灵,自己渴了就递水,打个电话随叫随到。
    想到这,沉莫猛然反应过来,一脸感激地看着周承:“昨天晚上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
    周承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担心地说:“我不麻烦,只是…你很经常喝酒吗?”
    沉莫有些尴尬,她并不想让周承抓到她喝酒,于是撒了个小谎:“没有啦,我就昨天喝了一点酒,我已经很久没喝过了。”
    她并不知道之前喝酒和陈亦桥在楼下拉扯也被周承撞见。
    周承也没有说破,只是很认真地说:“以后这种事情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就好,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看到周承有些褶皱的衬衫和西裤,又回想起昨晚上周承接电话时清醒的声音,沉莫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他:“昨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会还没睡吧!”
    被沉莫说中了,周承挠了挠头,“昨天正好有点工作要处理,就晚睡了会。”
    沉莫有些后怕,她不敢想如果周承昨天晚上也早早就睡了,今天她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睡着了也能听见电话的,我睡眠很浅,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周承似乎看出沉莫的担心。
    沉莫吞咽了几下口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地说:“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但代价是什么呢?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如果这份好在以后是注定要收回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悲观和不安的情绪就像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已经融入沉莫的身体,从天而降的爱意只会让她对未来更加惶恐。
    “这些都是小事…你想在这接着休息,还是我送你回家?”
    沉莫患得患失的神情周承尽收眼底,纵使现在他的内心惊涛骇浪,也依旧保持温柔平淡的语气对她说着。
    “…我想回家。”
    即使沉莫心中有无数个“为什么”想问周承,但她已经疲于弄清“感情”这种东西了。
    爱意和恨意生发于什么土壤,又结出什么样的果子,从前的她只会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天上的星星,闪着独一无二的耀眼光芒,让她热泪盈眶、生机勃勃。
    但现在沉莫只觉得这些感情对她而言是奢饰品,甚至是需要消耗她的希望、精神、热爱才能触碰的东西。
    面对周承,她时刻都在警告自己享受当下就好,她同时祈祷自己在陷入更深的危险之前,周承能先对她丧失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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