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捆一块儿都不够人家收拾的,还傲气个屁啊!唐振源和柳疏晏只是傲,并不是傻。
    但让萧景曜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唐兄,柳兄,你们不是有宿舍吗?”
    神经大条的张伯卿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你们可是在府学念了两年书了,怎么会没有宿舍?”
    按理来说,老生宿舍都已经分好。萧景曜和张伯卿先前来收拾宿舍时,宿舍四张床都是空床,明显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唐振源和柳疏晏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本来就住在这个宿舍的人啊?
    唐振源轻咳一声,涨红了脸不说话。柳疏晏更傲气一点,抬着下巴道:“我们早就听闻你们二人的名声,故意跟其他人换了宿舍。怎么,不欢迎我们?”
    “还可以换宿舍的吗?”张伯卿再次抓错重点,十分直爽地表示,“那没事了,先住着。要是我们跟你们性情不合住不到一块儿,也去找别人换宿舍!”
    柳疏晏:“……”
    不知为什么,拳头突然间就硬了。
    萧景曜再次对张伯卿的瞎说大实话的能力表示佩服,笑着替他描补,“承蒙二位看得起,我和伯卿兄不胜荣幸。”
    “啊?对,你们确实很有眼光。”
    谁还不是个傲气的少年天才呢?张伯卿一开口,差点把另两位天才给噎死。
    萧景曜忍笑,看看同样忍笑的唐振源,再看看脸色僵硬的柳疏晏,最后回到毫无所觉的张伯卿身上,总觉得接下来的宿舍生活会十分有意思。
    唐振源和柳疏晏并不是会制造噪音的人。更因为自身学识出众,知晓劳逸结合的道理,中午也会小憩一会儿。四人一拍即合,互相打过招呼后,铺开被褥就闭眼休息。
    萧景曜本来还担心宿舍太吵,给自己准备了两团棉花当耳塞,现在看来倒是用不上了,只是偶尔从外面传来一点声音,并不影响萧景曜的睡眠。
    萧景曜的作息十分规律,半个时辰后,萧景曜准时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完全看不出他才刚睡醒。
    这大概就是成功人士的标配,精力旺盛,都是卷王,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都不觉得累,不管什么时候,睡了一觉醒来后都精神奕奕。
    张伯卿和柳疏晏一边起床一边打哈欠,然后又向对方投去嫌弃的目光,再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萧景曜和唐振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之色。
    唐振源更是奇怪,以萧景曜的年纪,正是被人照顾的时候,怎么会这么熟练地体贴人?
    萧景曜要是知道唐振源内心的想法,估计会带着他去和萧元青碰个面,保准唐振源的疑惑迎刃而解。
    柳疏晏更嫌弃地看了张伯卿一眼,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没用!
    张伯卿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虽然不知道你在嫌弃什么,但你嫌弃我,我肯定嫌弃你。
    萧景曜吃瓜吃得十分开心,顺手掏出了一把果脯,分了旁边的唐振源一半,津津有味地一边吃果脯一边看戏。
    唐振源不明所以地接过萧景曜递过来的果脯,学着萧景曜的做派,一边吃果脯一边看热闹。嘿,还真别说,唐振源顿时觉得果脯都香甜了不少呢。
    下午有射箭课,萧景曜几人说笑了一通后,都把自己身上宽衣博袖的士子衫换成窄袖劲爽的骑射服。
    萧景曜虽然身量还未长成,但已经显出了极佳的身材比例,腰细腿长肩宽,骑射服一穿,当真是潇洒飒爽美少年,柳疏晏几人都看呆了眼。
    “等到过几年景曜长大后,也不知要夺走多少女子的芳心。”
    以上是唐振源三人共同得出的结论。
    萧景曜无语,半晌才道:“几位兄长想来经验十分丰富?”
    柳疏晏顿时哈哈大笑,唐振源轻笑不语,只有张伯卿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才……才没有。”
    萧景曜理了理袖子,不再参与这个话题,转而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练习射箭,也不知道能不能射中。”
    听了萧景曜的话,柳疏晏几人顿时来了精神。尤其是柳疏晏,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射箭并不难,只要认真听教谕的教导,不会脱靶。”
    唐振源暗中给了柳疏晏一手肘,认真对萧景曜说道:“你年纪小,力气也不足,先去问问教谕有没有小一点的弓。否则的话,怕是你连弓都拉不开。”
    柳疏晏故意摇头叹气,“唐兄真是太过实诚,我们今天早上输得这么惨,好不容易能在射箭课上扳回一局,竟然放弃了?”
    张伯卿给了柳疏晏一个鄙视的眼神,“暗中看戏,小人所为。景曜可是第一次射箭,难不成还会比我们更强?”
    看看我,看戏都光明正大!
    萧景曜无奈,试探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武学天赋也十分不错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三人异口同声。
    你在念书上的天赋已经够打击人了,要是武学天赋同样出众,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景曜想了想萧元青的天生神力,以及百发百中的投壶本事,缓缓对他们露出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微笑。
    不知为何,柳疏晏几人齐齐背后一凉,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纳闷,莫非是着凉了?
    来到空旷的演武场后,萧景曜发现,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向自己投来兴奋的目光,一时间也十分无语。合着这帮家伙都和柳疏晏几人一样,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呢。
    负责教导学子们射箭的是杨教谕,身形健壮,瞧着就十分孔武有力,不像是个读书人,倒有几分武将风采。实际上,杨教谕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性情直爽,很受学子们喜爱。
    萧景曜今天上午的辉煌战绩自然也传到了教谕们的耳朵里。看到如此良才美玉,教谕们自然也起了爱才之心。但又觉得萧景曜年纪太小,唯恐他骄傲自满,反倒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正好下午有射箭课,杨教谕便在其他教谕们鼓励的眼神下,想给萧景曜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既让萧景曜知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又不至于让萧景曜打击太过。
    这个度,还是有点难以把握。
    萧景曜也不会故意显摆,考虑到自身的客观条件,萧景曜确实听了唐振源的提议,问杨教谕要了一张适合十岁孩子拉的弓。
    杨教谕轻咳一声,递给萧景曜一张明显比周围弓小了一圈的弓,再给了萧景曜一个箭囊让他背在背上,囊中总共有十支箭,至少有一半上靶才算合格。
    萧景曜认真听着杨教谕讲解的射箭要领,在杨教谕进行示范时,萧景曜的眼睛更是几乎变成了一台超级精密的分析仪器。杨教谕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在萧景曜脑海里。萧景曜再用自己精密的大脑回溯杨教谕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从取箭,搭箭,拉弓,到最后将箭直射进靶。杨教谕的每一步,萧景曜都在脑海里分析了许多次,甚至能大概估算出杨教谕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度。
    古代按弓能承受的最大力度,把弓分为了一石弓到九石弓。大齐弓的标准,一石大概60斤。杨教谕给萧景曜的,正是一石弓。
    这也是对士兵的最低要求,一石弓都拉不开的兵,当不了骑兵。
    当然,府学学子都是读书人,考的是科举不是武举,一般用的是两石弓。至于三石及三石以上的弓,都算强弓,是武将们的绝活,他们这些读书人就不为难自己了。
    60斤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其他人见萧景曜拿了弓,纷纷抱着弓向萧景曜投来看好戏的目光,还有人暗自嘀咕,“景曜这个年纪,不会连弓都拉不开吧?”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萧景曜没射过箭,杨教谕考虑到他的具体情况,给他安排的是离箭靶二十步的距离,其他人则是三十步。但萧景曜要是拉不开弓,就算站在箭靶面前也没用。
    萧景曜沉下心来,屏蔽掉外界一切或期待或戏谑的目光,认真地计算了一下自己离箭靶的距离,以及风的方向。
    众所周知,射出的箭的运行轨迹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类似抛物线。如果在射击时就稳稳瞄中靶心,那一定射不中靶心。
    萧景曜看了一眼风向,判断出今天刮的是东南风,不过风力较小,对箭的影响应该不会很大。但萧景曜还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弓的位置,一旁的杨教谕忍不住挑眉,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在对一切外在条件做出判断和计算后,萧景曜嘴唇一抿,奋力将弓拉开,众人还来不及惊叹萧景曜的臂力,就见那支箭嗖的一下破空而出,稳稳扎在了靶心上。
    其他人:“?!”
    为什么萧景曜连射箭都这么厉害?这合理吗?
    萧景曜也有些惊讶,放下弓笑道:“侥幸而已。”
    是真的运气好,下一支箭他肯定没有这样的准头。
    杨教谕也很惊讶,忍不住问萧景曜,“我见你看了风向后就调整了一下弓的位置,你真的是第一次射箭吗?”
    萧景曜也很惊讶,“风会对箭的准头造成影响,这不是大家都懂的道理吗?”
    要是搁后世,狙击手们还能判断出风向和风速,并且速度计算枪口要偏多少毫米,那才是真的百发百中。萧景曜心说自己只是做出了细微的判断而已,更多的是通过强大的心算能力算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射箭角度。
    学生天赋太高也让人头疼。杨教谕揉了揉眉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伯卿人都傻了,就连一直等着看萧景曜笑话的柳疏晏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忍不住跑来问萧景曜,“你这不是侥幸,可否赐教?”
    萧景曜见他们满眼都是好奇,杨教谕虽然不说,脸上也写满了求知欲。萧景曜想了想,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当即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划拉出抛物线的图,试图教会他们怎么计算箭的运行速度以及最适合出箭的角度。
    当然,这一切只在风力小的时候管用,风力太大,又没有仪器能精准测出风力的等级,萧景曜的心算能力再强大,外在条件不明确,他也算不出一个准确值。
    柳疏晏等人一开始还听得连连点头,听着听着就开始蚊香圈圈眼。萧景曜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们突然就听不懂了?
    很显然,在场众人的算学都不是特别好。算学最好的张伯卿都听得满头问号,更别提柳疏晏等人了。
    杨教谕更是不住挠头,他明明是个举人,为什么现在有种萧景曜在给他上课,他还听不明白的错觉?
    一定是错觉!
    杨教谕努力板着脸,艰难地维护住自己身为教谕的脸面。他当射箭教谕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算学道理来射箭的。更离谱的是,对方还成功了!
    绕是杨教谕见多识广,也被萧景曜给惊得不轻。
    小三元神童萧景曜,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了大家一点数理化大佬的小小震撼。
    倒是张伯卿十分感兴趣,“若是这样,那世上是不是还有许多事,都能用算学算个清楚明白。”
    萧景曜正色道:“算学也是一种发现事物本质道理的学科,所谓格物致知,这也算是格物的一种。”
    张伯卿正色拱手,“受教。”
    柳疏晏等人也一脸正色地对着萧景曜拱手,达者为师,萧景曜能在这种细小的地方悟出来这样的道理,已经能当他们的老师了。
    孔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曾师项橐,当时项橐也才七岁,比萧景曜还小三岁。他们觉得萧景曜某方面的学识已经能当他们的老师,毫不扭捏地向萧景曜行礼,十分有圣贤风范,没毛病!
    只是,“景曜,你真的不是什么算学世家的传人吗?你要是考算学科,怕是能稳稳考个状元回来吧?”
    萧景曜赶紧回礼,笑道:“我家不过是寻常人家,哪里是什么算学世家,不过是多费了一点点心思钻研算学而已。”
    众人听得嘴角抽搐,一点点心思,是亿点点吧?反正这个本事他们学不来。
    别说学子们,杨教谕好奇问相熟的武将,询问对方箭的运行轨迹的计算方式以及抛物线的问题,成功将对方问晕,撸起袖子暴躁地问杨教谕,“想打架就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抛物线,我看你被我扔出去的弧度就像一条抛物线!”
    当然,这是后话。萧景曜见大家都快认为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了,只能把剩下来的九箭都射完。除了一箭中了靶心的,其他的都没中靶心,但都上了靶,成绩还都不错,要是按照后世的箭靶分环来算,萧景曜最低射了个六环,其他多为七八环,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其他人看向萧景曜的目光中还带着隐隐的怀疑,萧景曜无奈叹气,只能再次解释,“各种数据都不准确,我也只能估出个大概数字。而箭靶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能上靶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这才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只觉得萧景曜嗖的一下从神座上掉了下来,继续融入凡人之中。超出大家的认知水平太多的能力,已经近乎仙神。而仙神,令人畏惧。萧景曜现在这样就很好,正好控制在大家不明觉厉,但又似懂非懂的状态,不至于把他高高捧起。
    虽然萧景曜的成绩已经足够变态。
    府学的课程十分丰富,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来划分的话,大概能分为文化课和文体课。文化课自然是四书五经这些,文体课除了射箭之外,还有抚琴,礼仪,骑马驾车等。现在蹴鞠盛行,萧景曜还看到府学中有不少热爱蹴鞠的学子自发组成了蹴鞠队,队伍之庞大,甚至能算个蹴鞠社团,还有书画社,围棋社,投壶社等各种兴趣社团。给了萧景曜一点来自大齐官学的小小震撼。
    萧景曜忍不住感叹,就府学这个模式,几乎和后世的大学十分接近了。只是课程没分什么选修必修,都要学。
    古代的一个读书人,或者说一个举人,其知识储备以及个人素质,说不准比后世的大学生还要强。
    官学这样精心地培养下,读书人的综合素质能不好吗?看看君子六艺的课程,都能说一句能文能武了。萧景曜暗道怪不得先前在食堂吃饭时,有人闹起来时火气还挺大,几乎有动手的架势。现在看来,府学的体育课这么彪悍,又是骑马又是射箭,学子们空闲时间还去踢个蹴鞠,一通锻炼下来,怕不是个个脱了衣裳后,都有一身漂亮的肌肉,怪不得看起来武德充沛。
    其实想想也有道理,科举考试有时候还是个体力活。尤其是从乡试开始,就要在考场里待个九天六夜。乡试在八月还好,起码不会受凉冻出病。二月份的会试就不行了,京城本来就在北方,二月份的北方可还没出冬,那个气温……只穿单衣进考场待上九天六夜,要是身体素质不够好,怕是连命都要交代在贡院里。
    府学现在对学子身体素质方面的训练,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小命着想哇。
    开学第一天,萧景曜过得十分充实。
    回到家后,萧景曜先沐浴更衣,这才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
    离天黑还早,为了自己的视力着想,萧景曜赶紧拿出纸笔,准备完成今天教谕布置的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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