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佩目光一顿,轻笑一声:“我提前给他打过电话,他妈也对他耳提面命,去机场只是实现之前应允的承诺罢了。”
    冯碧华彻底无言。
    来回踱步四圈之后,她望着于佩那张情绪变化不大的脸,突然笑起来,“真有意思,你们夫妻俩一个赛一个有意思。”
    “你说你们夫妻俩,一个不愿意将爱意说出口,一个不愿意承认对方的爱意,某种意义上也是登对。”
    于佩仿佛没听懂。
    “冯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冯碧华难得没顾虑形象,扬起嘴角哈哈大笑,“我看你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又重新坐下,拉住于佩的胳膊,细声细语地问:“难道你就真没感受到谢屹对你的态度?”
    于佩张嘴便要回应,冯碧华先出声:“于佩,你是个聪明人,回答之前先想想有没有骗自己?”
    这话成功让于佩闭了嘴。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骗了自己,只是想起以往几件事情,稍稍觉得不太对劲。
    例如家里那台咖啡机,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
    当天和谢屹在咖啡厅里喝过咖啡,没过两天谢屹就往家里买了咖啡机。
    要想想这样不对劲的事情,似乎还挺多。
    于佩罕见地沉默了。
    回国之后一些事情是有点不对劲,但要说谢屹喜欢她?这真是天方夜谭。
    当一件事情过于离谱的时候,“相信”这个选项一开始便排除在外。
    就像现在,于佩听到这样的说法,也只是在心里轻轻一笑,没有半点想要求证的心理。
    一切或许只是热心肠的冯碧华的猜测而已。
    冯碧华在于佩脸上看出大大的“不信”两个字。
    她了解于佩,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了解于佩固执的本性,于佩不相信的事情,或许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今天已经把话摊开了,不妨再摊开些。
    冯碧华定定望着面前的人,一脸认真:“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和谢屹的婚姻听说是家里的主意,当时你为什么会同意呢?”
    于佩耸耸肩,将之前的情况都道出来,“我想出国留学,我爷爷扣了户口不让我办手续。”
    这是她妥协的理由。
    冯碧华听完,诚恳地点点头,接着问出一个犀利的问题:“那谢屹,谢屹有什么理由答应?”
    “你要去国外留学,你想去国外留学,对于留学来说,婚姻对你可能不那么重要,所以你愿意答应。但是谢屹呢?他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家里逼迫?可是据我所知,谢屹很早出来闯社会,和家里的联系并不多,他是愿意受这种逼迫的人吗?”
    “他……”于佩想辩驳,发觉自己竟一个字也发不出。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第66章 危机 他管不住这么厉害的人
    当天傍晚, 从程春望和冯碧华两口子的宴请中离开,于佩回了一趟星苑小区。
    小区里二楼上灯火通明,魏春兰还没睡, 刚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掏出来,拿到阳台上晾晒。
    瞧见于佩进门,她从阳台探出半个身子, 笑着问:“哟,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去拜访程老板了么?吃过饭啦?谢屹呢, 没跟你一起回来?”
    魏春兰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于佩一个也没应答。
    她走到阳台,帮着魏春兰把干净的床单扯开,仔细一看, 竟是她婚房里的桃红色凤穿牡丹图纹床单。
    “妈, 你这是替我们洗床单?”于佩问。
    魏春兰从晾衣绳上取下两只粗厚的木衣架, 将床单穿过衣架, 挂在晾衣绳上之后才接话。
    “可不是么,你俩住了新房子, 十天八天也不回来一趟,我寻思着你俩房间里的床单也不必铺着, 铺着落灰,洗了收起来罢, 你们要用的时候再铺上。”
    于佩心思一动, 顺着话题往下问:“妈,我记得这床单是我结婚的时候备着的吧?”
    提到这事, 魏春兰来了兴致, “亏得你记性好, 还记得这茬事, 这床单的确是你结婚的时候备着的,是我亲自去商场挑的呢,瞧瞧这颜色,多鲜艳啊,这么多年也没褪色。”
    当年流行凤穿牡丹的图纹,象征富贵吉祥,美好幸福。
    若是换做现在,魏春兰决计不会再次选择这样的图案,她会选择八月桂花图、蝶戏葡萄图、榴生百子图……
    于佩顺着她的话道:“妈,说起当年的婚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魏春兰没太在意,一边接话,一边从盆中扯开一件衣服准备晾晒。
    于佩取下晾衣绳的衣架,自然地递给她,问:“妈,当年谢屹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话音一落,魏春兰接过衣架的手微微一抖。
    她扬起脸,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佩佩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于佩将她手中的衣物接过来,随手挂在头顶的晾衣绳上,“哦,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当初谢屹怎么会同意家里定下的婚事。听说是爸给了压力,妈,你说这压力得多大啊,让谢屹都低了头。”
    魏春兰呵呵笑了两声,“嗐,他爸当时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呢。”
    “断绝父子关系?”于佩诧异,“爸这话说得是不是太重了些?”
    她没料到当初的婚事,谢岩朋教授竟然逼迫到这个份上。
    要真是这一点的话,谢屹同意也不足为奇。
    谁知道魏春兰摆摆手,笑着道:“这算什么重话。”
    这话也就能威胁威胁谢玉溪和谢雪容,对谢屹根本不管用。
    家里三个小孩,和谢岩朋最不亲近的人就属谢屹,谢屹小时候是三个孩子中最不听话的那个,成天调皮捣蛋,不爱学习,不像他一个斯文人的后代。
    反倒是谢玉溪和谢雪容,与他十成像。
    像与不像,总归是自己的孩子,谢岩朋没因为长相、脾性等原因对谢屹有偏见,最令他头疼的是谢屹的不服管教。
    在他面前,谢玉溪和谢雪容简直是乖宝宝的化身,谢屹不同,整天和他对着干。
    做教师做久了,谢岩朋身上总带着一股为人师表的强势气度,遇到调皮捣蛋的孩子,职业病犯了,总要不服气地管教一番,恨不得将其训练成彬彬有礼的乖孩子。
    更何况这调皮捣蛋的娃还是自家的。
    所以在谢屹成长的过程中,他扮演的大概是一位严父的形象。
    哪知道谢屹这性子与谢家大哥和三妹全然不同,越是逼迫,就越是反抗,两父子一路走过来,感情淡薄得可怜。
    谢岩朋拿断绝父子关系威胁谢屹,谢屹指不定躲在角落里偷笑呢。
    这威胁毫无震慑可言。
    魏春兰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笑出声,“估计谢屹他爸当时也纳闷呢,早知道这招好用,当初逼着谢屹不退学的时候就该用用。”
    于佩沉默着没再接话。
    魏春兰给了她回答,又似乎没给。
    谢屹似乎是因为谢岩朋教授的话答应了婚事,又似乎不是。
    于佩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思来想去,谢屹身边也就一个许志远一直陪着,这事还得去和许志远探探口风。
    第二天一大早,她借着买车的借口,特意约了许志远去车行。
    许志远开着他那辆拉风的红色桑塔纳停在小区门口时,左顾右盼,只瞧见于佩一人,顿时懵了:“你没叫上屹哥?”
    “没他,就我俩。”于佩说着拉开车门坐进去。
    许志远立即局促起来。
    被于佩单独叫出来,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去车行,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偷偷觑着身旁的人,“咱们今天真的只是去车行?话说,你对车的熟悉度比我高,应该不用我给你出建议吧?”
    当初他买车的时候还想于佩给他出建议呢。
    于佩没接话,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从高中毕业就跟着谢屹了吧?”
    话题突然转移到谢屹身上,许志远心里一愣。
    来了来了,熟悉的感觉来了。
    这样的问题他听过不少,那些经常一起去喝酒的朋友怕家里老婆不答应,总要拿他做幌子,一来二去,那些家里的妇人也察觉不对劲,纷纷来他这里问话查岗。
    于佩这架势,很有查岗的风范。
    只是,谢屹没跟他去外面花天酒地过啊。
    于佩这是查哪门子的岗?
    许志远心里稍稍有些忐忑,回了一句:“嗯,的确是,高中毕业就跟着他混,也得亏是跟着他混,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说点好话总是没错的。
    许志远很有觉悟。
    于佩听完他的话,又问:“那你一定是最了解他的朋友。”
    “哟,这个最了解可不敢当,不过咱俩属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个大院出来,出了社会也在一起,可以打保证,我绝对是他最信任的朋友。”许志远面带得意。
    于佩默默垂下眼眸,“既然这样,那你一定知道他很多事情。”
    “那是当然!”许志远自豪地回答。
    于佩轻轻瞥他一眼,“那我问你,谢屹和他爸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没想到于佩铺垫这么久,就为了问这样一个问题,许志远有点懵。
    他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思索于佩的用意。
    都说女人的话得拐着弯儿来理解。
    于佩的问话肯定不只是想知道谢屹和他爸关系怎么样,她肯定是想了解谢屹这人孝顺不孝顺,对长辈是怎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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