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小政的脸蛋被夸得红扑扑:“好。”
    ……
    土豆种植不是想种的时候把土豆丢下去就好,得先让土豆发芽,然后切块。
    如果是第二次收获的土豆育种,就要开始脱毒了。
    刚从系统里拿出来的土豆,系统肯定没那么坑,肯定是第一代良种,不用脱毒。
    在漫长的育种中,几人总算知道为什么朱襄会怕赵王乱推广了。
    种植一种新的作物,需要注意的事项真的太多。
    没有实验室,朱襄采取的是最原始的育种方式——在地上挖个坑,坑里放一层牛粪马粪猪粪,粪便上撒一层土,土上放土豆,土豆上面再放粪便和土,上面再盖上草毡,最后用土把草毡埋好。
    十日左右,朱襄把土豆挖出来,芽就长出来了。剩下的粪土用作肥田。
    土豆发芽后,朱襄准备了一锅放在炉火上的开水,一锅凉开水。他手持小刀,将有芽的土豆切块,每切一刀,就把刀放进开水里消毒,然后放进凉开水里冷却。
    待切块的土豆种下后,朱襄带着种土豆小分队每日巡逻田地,一发现生病的土豆苗,立刻连根拔起,丢入火中焚烧。
    “现在没有为土豆治病的方法,所以见到生病的土豆苗,立刻就要清除掉,以免传染给其他土豆苗。”朱襄教导。
    嬴小政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好累。”
    朱襄将嬴小政一把提溜起来:“种地就是这么累。农人种出粮食很不容易,却连不饿肚子都难啊。”
    嬴小政小声道:“少、少收点税?”
    朱襄笑道:“这是对的。不过与其指望遇到贤明的君王体恤农人,用让粮食增产的方式提高农人吃饱肚子的概率,可能更实际一些。把亩产一石提高成亩产二石,同样是收五成的重税,农人能吃饱,国库也增加了收入。”
    嬴小政正点头,荀况忍不住了:“增产很重要,君王也要轻徭薄赋!”
    朱襄摇摇头,道:“轻徭薄赋当然好,可谁能管得了君王怎么想?就算是一个贤明的君王,但遇到河水决堤需要治水,外敌入侵需要打仗,增加每个城市的联系需要修路……这些都是耗费巨大,却必须做的事。”
    荀况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这么说,有了你,君王可以一边好大喜功,一边不伤民了?”
    朱襄苦笑;“怎么可能,也就少饿死一些人吧。”
    看着朱襄的苦笑,荀况骂不下去了。
    他现在想骂赵王。
    该不会这个愚蠢的赵王,让朱襄对全天下的王都失望了?
    第15章 香卤猪内脏
    朱襄不是因为赵王才对全下天下的王失望。
    他是一个现代人,所以哪怕是历史中的明君雄主,也不可能符合他的期望。
    即便是他现在宠着的宝贝外甥政儿也一样。
    当然,如果可能,朱襄还是想跟随一个奖惩分明的贤明君王。至少这样他知道只要自己循规蹈矩,就不用担心身家性命。
    朱襄开始种土豆后不久,不断有农人来找朱襄,愿意和朱襄一起种土豆,甚至愿意用良田去种。
    朱襄赶紧阻止他们,细细说了土豆的坏处,把这些人劝回去。
    后来来问的人太多,朱襄就干脆搭了个台子,让相和做了一个没什么用的木头喇叭,立了一块黑板,连吼带画,给农人们讲解土豆种植的好处和弊端,让大家不要急,等自己先实验好了,明年再种。
    经过好几日的不懈努力,他才把蔺相如封地上过于信任他的农人们劝回去。
    其实比起推广土豆,朱襄更急于推广抽出来的小麦种子。
    他抽出的两种小麦种子都是冬小麦。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是什么种子,但现代的小麦良种都会着重点上抗倒伏的技能。种过地的人都知道,俗话说,“麦倒一把草”,许多时候绝收就是一阵狂风的事。只要有这一个功能,这些小麦良种就比现在的冬小麦强多了。
    可惜现在农人的田要么休耕等恢复肥力,要么已经种上了,朱襄无法在今年推广新的冬小麦。
    要是有更多的地就好了。朱襄把这个愿望埋在心底,只在为嬴小政洗澡的时候抱怨了一句。
    已经又去过一次梦境世界的嬴小政自己觉得自己脑子又聪明了不少。为了替舅父解忧,他悄悄找到又跑来家里连吃带拿的廉颇,把自己脖子上的玉玦摘下来。
    廉颇放下手中的烤鸡腿,疑惑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嬴小政高举着玉玦,认真道:“蔺翁说,廉将军地多。舅父要种新种子,没地了。我想向廉将军买地。”
    廉颇疑惑:“啊?!蔺相如穷得连地都没有了?!”
    嬴小政认真解释:“蔺翁有地,已经种上了。廉将军有用来养马的地,可以种。”
    廉颇沉默了一会儿,把油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将嬴小政一把提到膝盖上坐着:“你这话是你舅父教的?”
    嬴小政摇头:“不是。舅父不知道。”
    他把玉玦往廉颇手里塞:“给你,换地。”
    廉颇笑道:“不要你的玉玦。你舅父想要地啊,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朱襄胆小如鼠,该练练胆。”
    嬴小政:“……不准说舅父坏话!”
    廉颇逗弄这位小小的秦国质子:“他就是胆小如鼠,连战场都不敢去。”
    嬴小政把玉玦戴回了脖子上,从廉颇膝盖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廉颇拉住嬴小政:“怎么,还想告状?”
    嬴小政回头霸气十足地瞥了廉颇一眼,不说话。
    他把这个骂舅父的人刻在了心中的竹简上。希望廉老匹夫这辈子活长一点,活到他长大扫灭六国的那一天。
    廉颇看着小孩气鼓鼓的小眼神,乐得把嬴小政拎回来,非常不客气地捏了捏嬴小政瘦削的小脸蛋:“你去告状,他又能奈我何?他就是胆小!”
    嬴小政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廉将军,你欺负我没关系,你欺负政儿,我真的会生气。”朱襄端着一盆卤猪内脏出来,就看到廉颇又在为老不尊,居然连幼童都欺负上了。
    廉颇嗤笑:“你生气了又如何?”
    朱襄道:“闭门谢客。”
    廉颇冷笑:“你关上门,我就不能把门劈开吗!”
    朱襄:“……廉将军,你是赵国的上卿,世代豪族,注意一点形象。”
    “他要是敢劈你家门,我就敢把他家门也劈了。”蔺相如刚来朱襄家看土豆,就看到廉颇这个伤眼睛的老匹夫。
    “你那点力气能劈动什么?哎哟,这竖子怎么咬人!”廉颇大惊松手。
    “舅父!”嬴小政朝着朱襄扑过去。
    已经把盆子放桌上的朱襄立刻接住嬴小政,将嬴小政抱起来:“来,让舅父看看牙。别乱咬脏东西,小心牙疼。”
    “哼,和蔺相如一个德性,只有嘴皮子利索。”廉颇摸了摸胳膊上的牙印,道,“你知道你外甥拿你送给他的玉玦向我买田的事吗?”
    朱襄低头看着满脸怒气的嬴小政一眼,笑着揉了揉嬴小政的头:“政儿,抱歉,舅父的抱怨让你担心了。”
    嬴小政使劲摇头,生气道:“他不卖就不卖,为何辱骂舅父?舅父,以后别让他进门!”
    朱襄替廉颇说好话:“廉将军就是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帮了我很多。修建沟渠水车石磨,都是廉将军派部曲帮我做的。”
    嬴小政眉头紧锁:“真的?”
    朱襄点头:“不然我怎么会起个大早为他做卤菜吃?舅父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嬴小政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想不明白这种嘴上侮辱人,私下帮助人的行为。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蔺相如忍不住了,他骂道:“你那张嘴能不能改一改?!对孩童嘴也这么臭!!你还当着孩童的面折辱他的长辈,你是想让政儿长大了持剑找你报辱亲之仇吗!”
    廉颇破不正经道:“实话实说怎么能叫辱?你看朱襄自己都不介意。”
    朱襄腹诽。我要在意你那张嘴,早就被你气死了。
    “说来你缺地,怎么不直接和我说?还要你外甥来求我。”廉颇问道。
    嬴小政高声道:“我没求你!我只是来买地!”
    廉颇戏弄道:“你那玉玦如此劣质,怎可能买到良田?这不就是求我?”
    嬴小政气得满脸通红:“不劣质!”我大秦王室子弟佩戴的蓝田水苍玉怎么会劣质!
    蔺相如握紧拳头,对着廉颇头顶就是一下,差点把廉颇发髻砸散:“都让你别再逗政儿了!”
    “好了好了,不逗了。”廉颇叹气,“真没趣,居然没哭。”
    嬴小政:“……”他现在想哭了,还想扑上去再咬这个老匹夫一口!
    朱襄抱着嬴小政端坐在廉颇面前。
    廉颇:“怎么?你还真要为你外甥赶我走?”
    朱襄:“政儿,踹他肚子!”
    嬴小政立刻抬腿,狠狠踹到了廉颇的将军肚上。
    廉颇:“哎哟!”
    朱襄抱着嬴小政立刻撤到蔺相如背后躲着。蔺相如展开手臂,就像是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怒视着廉颇。
    廉颇揉着肚子道:“行行行,你护得紧,我不和他一般计较。”
    蔺相如骂道:“你故意戏弄幼童,被幼童轻轻踢了一脚,你还要怎么计较?!”
    轻轻?廉颇感觉蔺相如越老越不讲理了。
    “行行行,我不计较。”廉颇继续揉着肚子,表情扭曲,“朱襄,我问你呢,为何不直接和我说?”
    朱襄叹气道:“廉将军用于养马的地也不多。我若向廉将军要了地,廉将军的马怎么办?实验良种不急这一两年。”
    “我早说你太容易想多,这点小事,我自己会处理。”廉颇终于将肚子的疼痛揉散了些,停止了龇牙咧嘴,“你直接说你需要多少地。”
    朱襄早就知道如果告诉廉颇,一定只会得到这个回答。如果他拒绝,这位嘴很臭的廉老将军不知道又要怎么骂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报了个两亩地的数,想着先一种小麦种子种一亩,明年收获后就能得到两种冬小麦种子的具体信息,到时再推广不迟。
    “就两亩地?你看不起谁?”廉颇嘀咕,“给你十亩,你好好种,我看你这次能种出个什么东西来。”
    朱襄谢过廉颇,抱着还在对廉颇瞪眼睛的嬴小政去厨房拿碗筷。
    朱襄离开后,蔺相如道:“你这次来朱襄家,只是为了混口吃的?”
    廉颇道:“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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