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王一会儿派兵把相国府围了,一会儿又派兵把蔺丞相府围了,突出一个神魔乱舞,摸不着头脑。
    朱襄听了此事后,问子楚是怎么回事。
    昏君子楚解释的理由,无非就是阻止偷懒、阻止送信、吓他一跳之类,奇葩又无语。总结一下内因,要么是昏君子楚和奸臣蔺贽合伙欺负相国蔡泽,要么是昏君子楚为了讨好相国蔡泽把奸臣蔺贽卖了。
    朱襄评价:“若秦二世而亡,当是源于秦王子楚。”
    子楚回答:“什么?政儿让秦二世而亡?我要写信给他,说你说他是亡国之君。”
    李牧当时想的是,他以前以为子楚当秦王后,朱襄应当是能放松心情了。但他想错了,他希望回到先王在位,子楚和朱襄都还很正常的时候。
    这样的秦国真的没问题吗?
    因此李牧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被朱襄推举去咸阳替代蔡泽当相国。秦王子楚的相国,只有蔡泽能当。
    在子楚面前坐实了“天然黑”的心直口快人设之后,子楚果然打消了让李牧回咸阳的预想。
    他觉得,还是蔡泽更好说话。
    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但秦王也是人,也有小脾气,能不听到逆耳的话,还是不听的好。
    虽然没有灌香肠电动机器,用脚踩踏板带动滑轮挤出肉馅,灌香肠的速度也不慢。只是之前子楚扎香肠太不熟练,拖慢了朱襄的效率。换了李牧,朱襄很快就把肉馅灌完了。
    子楚中途换李牧又干了一会儿活。朱襄由奢入俭难,让子楚赶紧滚去架柴火,别捣乱。
    香肠可以直接吊在厨房窗口,借由炊烟风干;也可以用烟熏,不仅增加风味,还能提高香肠干燥的效率。
    刚灌好的香肠煮熟切开后里面都是肉渣,要完全干透了才好吃。
    烟熏会增加致癌物,但人类吃美食的时候向来不太管这些,反正这点剂量也吃不死人,抛开剂量说毒性都是傻子。为了尽快让子楚把孝心香肠送出去,朱襄当然选择烟熏。
    后世四川盆地的烟熏香肠最为出名。四川的烟熏香肠一定要用柏树枝来熏,混入了其他柴火就叫不正宗。
    宫苑中有许多柏树,秦王子楚一声令下,宫人就把柏树整个砍了送来。
    朱襄只想要点柏树枝,结果子楚让人砍了一棵树来,分外无语。
    剩下的柏树木,他就用来制作烤全羊了,正好给白公接风洗尘。
    白起回到咸阳,蔡泽、蔺贽和荀子暂时放下手中的活,一起为白起接风洗尘。
    朱襄拿了秦宫酒窖里的好酒泡枸杞,给几位老人倒了一杯枸杞酒。
    他们一手短剑,一手布手套防烫,割肉喝酒很是自在,酒盏上全是油也不在乎。
    只有荀子比较在意礼仪,让朱襄为他割肉。
    白起和廉颇轮流询问李牧在南秦的战事,特别是朱襄守城一战。
    当他们知道李牧连夜渡江,项燕攻城第一晚就潜藏在广陵城附近,结果营地还没有建好,第二日项燕就大败之后,先骂了李牧一顿让朱襄和嬴小政冒险,然后大笑,朱襄可以以广陵城之战,自称名将了。
    廉符眼中异彩连连。虽然他从渡河逃窜的楚人口中得知了此事,但总觉得有些过于夸张。
    项燕的十万大军,就是十万头猪,要打散也需要些时间。朱襄又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哪能短短一日便击溃项燕的十万大军?
    以项燕之前战绩,他并非无能之将。
    听了李牧的述说后,他才发现,真相比事实还要更神奇一些。
    或许项燕真的不弱,但朱襄攻心计谋一环扣一环,换作是自己,也难以想到应对的方式。
    白起摇头:“还好我当初没遇见你,否则就要吃平生第一次败绩了。”
    白起所言是夸张。他如果出兵,当然不会与项燕一样强攻,而是集中优势兵力困死广陵城,围城打援。他只是夸一夸晚辈。
    不过白起夸完后想,他若带秦兵攻城,胜面很大。但若把项燕换作他,这一仗恐怕也没法打。他会直接退兵。
    只要李牧回援,攻城人数远远比不过守城和援军,这还打什么打?项燕也是被楚王和南楚君的胡乱指挥给坑了。
    不过谁又能想到,在秦军已经弃守多座城池的前提下,从未打过仗的朱襄会留下来守一座看上去对秦国毫无益处的城呢?
    会因为敌军屠城焚城就意气上头和楚国宿将对上,现在的长平君朱襄公,果然还是那个只身前往长平的庶人朱襄啊。
    廉颇瞥了白起一眼:“你这是炫耀吗?炫耀你从无败绩?”
    白起道:“实话实说而已。李牧也从未有过败绩。”
    廉颇道:“他还年轻,以后会有的。”
    李牧道:“我想,应该不会有。”
    廉颇把酒盏往桌子上使劲一放:“我说有就会有!”
    子楚微醺道:“等政儿当秦王时,李牧再吃败仗。寡人是秦王时,不准!”
    李牧:“……君上,政儿当秦王,我也不会吃败仗,请君上放心。廉公,你醉了。”
    廉颇跑到朱襄身旁,抢了朱襄护在怀里的酒坛子,仰头就是咕噜咕噜,还把酒坛里的枸杞捞出来吃了。
    他一抹嘴:“没醉!”
    白起夸赞道:“廉公好酒量。”
    廉符大惊失色,赶紧拦住自家阿父当着秦王的面耍酒疯,被廉颇一脚踹开。
    廉颇踹开廉符之后,抱着酒坛,一边击打酒坛哼歌,一边跳起了不合拍子的舞蹈。
    廉符惶恐不安地看向秦王子楚,秦王子楚正摇头晃脑用筷子击打酒盏,看模样比喝了一坛酒的自家老父亲醉得还厉害。
    廉颇唱的是赵国的歌,子楚很熟悉,与廉颇同唱了起来,并让朱襄也唱。
    朱襄道:“不唱,我给你们奏乐。”
    他丢不起这个脸,但可以让朋友丢脸,于是撺掇喝醉了的昏君子楚下令,让蔡泽、蔺贽、李牧一起唱。
    朱襄自己让人拿来许久没有动过的胡琴,调了一下音,乌拉乌拉地拉了起来。
    蔡泽叹了口气,也用筷子击打酒盏,有气无力地敷衍秦王的命令;李牧扣剑而歌,唱得很有气势,是唱歌唱得最在调上的人。
    至于蔺贽,他甩开了上衣,围着廉颇扭了起来,辣眼睛极了。
    朱襄认为蔺贽生错了时代。他不该来秦国,应该去魏晋。
    哦,魏晋那群人就是学庄子,蔺贽是庄子嫡传。
    那无事了。是魏晋那群人学蔺贽,不是蔺贽学他们。
    身为老庄嫡传,蔺贽跳个裸舞很正常,对吧?
    白起平静观赏。荀子手背上已经起了青筋。
    朱襄忙拉着荀子道:“荀子,别生气,蔺礼的老师是庄子,和我们儒家没关系。他放浪形骸,拉低的是老庄黄老一家的形象!”
    荀子骂道:“谁和你是儒家?你也能叫儒家?”
    朱襄:“……”哎哟,怎么引火上身了?
    无所谓,继续奏乐继续舞,反正荀子虽然看着生气,但并没有举起拐杖,就不算事。
    以前在邯郸的时候,荀子都是举起他那厚重的宽剑,打人的姿势看着就像是要杀人似的。现在只是举拐杖,已经威慑不到朱襄和蔺贽这样的可恶竖子了。
    廉颇领舞,蔺贽后来居上抢占风头,李牧主唱,朱襄奏乐,子楚和声,蔡泽敷衍制造背景音。这群人围着篝火,热闹得让廉符想挖个洞钻进去。
    他终于知道为何亲父说他不配了。
    他确实不配在这里。他为何要在这里?!早知道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就该称病待在屋里不出来!!
    不,如果早知道会遇见这种事,他根本不该跟着亲父来咸阳!
    看着秦王等人笑闹的模样,廉符心里又是惶恐不安,又是十分羡慕。
    但再羡慕,他也不敢加入这种放肆的聚会。
    就算秦王给他机会,他都不敢。
    或许自己如果在邯郸时没有轻视朱襄,提前与朱襄结识,现在已经融入他们。
    但廉符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回到过去,他也不会与庶人朱襄成为友人。
    廉符与不论身份只论才华品德结交朋友的李牧和蔺贽不同。廉氏是赵国立国时就有的老贵族,上面可以追溯到与赵王同宗同源,同为嬴姓。他们骨子里对身份地位看得很重,拥有老牌贵族的骄傲。
    廉颇当年就因为蔺相如是寒门庶人,而瞧不起蔺相如。
    廉符看向与小辈们闹作一团,完全没了以前在赵国的老牌大贵族模样的父亲,心情十分复杂。
    父亲变了,变了很多,让他很是陌生。
    一夜宿醉。
    第二天,秦王和相国丞相集体翘班。
    连荀子都翘班了。
    荀子不是醉的,朱襄猜测,荀子是气的。
    荀子很生气昨夜的乱象,又不好打扰白起、廉颇和朱襄等人好不容易的相聚,只能纵容一群不知道“礼”为何物的人群魔乱舞,暗自气得睡不着觉。
    朱襄哭笑不得,给荀子熬了大枣枸杞米粥,让荀子顺顺气。
    但听了朱襄熬粥的材料,蔺贽吐槽朱襄不是给荀子顺气,是让荀子上火。
    四位友人宿醉第二日都有些头疼,把铺打到了一间房里,一起打牌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子楚靠在枕头上打瞌睡;蔡泽询问朱襄在政务上的意见;蔺贽捣乱;李牧则负责在火盆上烤土豆和南瓜。
    蔺贽:“秦王,君上,你要是睡着了就别捏着牌,你还打不打牌啊?”
    子楚打着哈欠道:“打,打,该我出牌了吗?”
    蔡泽:“朱襄,要不你来咸阳,我去吴郡替你。”
    朱襄:“炸!呃,想都别想。你非要找个人甩锅,我看李牧很好。”
    李牧:“我要训练舟师,不回咸阳。跟炸。”
    子楚:“啊?等等?你们哪来那么多炸牌?”
    蔺贽:“我也跟。”
    蔡泽:“跟。”
    子楚:“不是,你们运气都这么好?!咦,原来我也有炸啊,那没事了,我运气更好。哈哈哈,又赢了,给钱!”
    朱襄、蔡泽和李牧皆叹气。
    子楚不愧是秦王,大概在秦国土地上有运气加成,几乎通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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