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魏国还没支撑到半年,怎么和韩国差不多?还不如齐国。
    齐王虽然降了,但齐国其他城池好歹抵御了一阵子,没在两三个月彻底被打没。
    庞煖现在背后是燕国,面前是秦国,赵国根本没兵支援。
    他能怎么办?只能死战了。
    燕王虽然不是一个贤明的王,但脾气也不是泥塑的。
    虽然是燕国先撩赵国,每次都趁着赵国虚弱想要趁人之危,赵王偃出兵攻打他也算师出有名。但屁股决定脑袋,燕国老被赵国揍,燕王心里难免恼火。
    此刻就算有燕国大臣想从理智的方面出发,劝说燕王别出兵捅赵军的屁股都不行。
    确实,现在秦国已经扫灭三国,只剩下燕赵楚。按理说,燕赵楚不能再内讧了。
    可赵国刚揍了咱们燕国,你让我们理智?
    别说燕王,就是普通燕人都理智不了。
    燕国被赵国祸害太惨了,每次秋收都要被赵国来抢一番。他们恨赵国入骨。
    因为赵王偃三番五次派人来打燕国,没事就来抢一番,让燕人对赵王偃的仇恨超过了最初在燕国屠城的廉颇。
    而且廉颇当年也是赵将。许多燕人不知道领兵的是谁,只知道是赵国的军队,所以也把仇恨算在了赵王身上。
    至于赵王已经换代什么的,燕人连燕王换代了都不一定清楚,何况赵王了。
    所以当他们发现赵军被秦军堵在了燕国边境后,乡勇和游侠自发组织起来,去骚扰赵军。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赵军抢走的粮食抢回来。
    都要饿死了,他们也顾不上木棒对刀剑的装备差距。就算抢不到粮食,能拖一个可恶的赵人去死,他们也算报了仇。
    蒙骜此时的身体也很不好了。他与已经病得难以走路,根本不应该上战场的王龁一样,将此战选成了自己的谢幕演出。
    秦军已经选好了替补主将。司马靳现在身体还不错,若蒙骜战死,他就会替代蒙骜成为主将。
    军中还有几个中年秦将,依次替补副将。
    全军也都知道,两位老将军想要一场盛大的葬礼。他们虽还不是哀兵,也已经像是哀兵,士气空前高涨。
    当秦军决定与赵军硬碰硬的时候,得知赵军被燕人咬住了尾巴,还未和秦军决战便乱了起来。
    而这些燕人,真的只是普通的燕人。
    蒙骜断定燕王会出兵报仇雪恨,却没想到燕王拖拖拉拉还没来得及出兵,燕人已经自发地去袭击赵军。
    燕人对赵军的仇恨,让秦国将领都有些不寒而栗。
    他们听着燕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拿着石头、木叉去袭击赵军。每抓到一个赵人,他们就将其身上的肉全部剃下来做成肉脯,把骨头偷偷挂回赵军营地。
    如此疯狂,简直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就是心硬如铁的秦军,都感到了恐惧。
    蒙骜对王龁叹息道:“这就是长平君所说的‘民心’吗?”
    王龁沉默许久,道:“所以武安君会将可能会抵抗的人全部杀掉,让他们心生恐惧,不敢报仇。”
    司马靳道:“长平君和白公都看到了‘民心’,但选择的应对不同。不过白公说过,如果有的选,长平君的方式是正确的。”
    蒙骜笑道:“是啊,如果有的选。”
    还好他们现在有的选。不然要应对疯狂的燕人的,就是他们了。
    不,他们应对不仅仅是疯狂的燕人,而是疯狂的六国人。
    秦国经历三年荒年时,其他国家也一样。赵国出兵燕国,碾碎了燕人好不容易扛过荒年的最后一点希望。燕人怎么能不疯狂?
    如果秦国自己扛不住,也选择去抢,六国的仇恨就算暂时被秦国压下来,之后迟早会爆发。
    所以先王才停下了统一的脚步,宁愿留下遗憾。
    蒙骜有些想念先王。
    然后他又开始想念秦仁文王和秦昭襄王。
    这时他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四朝元老。
    自己活得真是够长了。
    “好了,虽然赵军弱了一些,但该打还是得打。”蒙骜停止了回忆,“既然燕人帮我们的忙,我们就争取把这些赵军全部灭掉。”
    司马靳坏笑道:“我们还可以把赵人驱赶进燕国,给燕王卖一个好。”
    王龁道:“卖一个好?指让不堪一击的燕军去应对穷途末路的赵军,燕国本来就不多的精兵再次雪上加霜?”
    司马靳道:“没错!”
    三位老将拈须大笑。
    于是秦军拔营,三位老将亲自冲锋在前。
    王龁把自己的腿绑在了马上,背后用木架子支撑住,挥舞着长矛,大喊着冲向赵军。
    本来司马靳劝说他乘坐战车,但王龁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是想试试在马上奔驰的快感。
    风吹过他两鬓灰白的头发,仿佛要抚平他脸上的沟壑。
    王龁大笑着喊兵卒跟上自己,手中的长矛挥舞得虎虎生威,好像年轻时一样。
    庞煖被军阵层层护在中间。
    他站在战车上,看到了王龁的冲锋,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悲凉。
    同样是老将,同样是选择埋骨之地,他们和自己大不相同。
    庞煖不敢亲自冲锋,只能龟缩在最安全的地方。
    不是他怕死,而是他知道王龁死后,秦军之中肯定早就安排好了替补的将领。若自己死了,赵军就是一盘散沙,连个收拢残军的人都没有。
    他可以死,但他想把这些赵人带回去。
    这些赵兵不是自己想要来燕国,更不是自己想要成为燕人的仇人。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被强征而来,被强征的时候就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自己应该把他们尽可能地带回去。
    庞煖撸起了衣袖,亲自擂起了战鼓,为突围的赵军助威。
    小伙子们撑住,只要击破秦军,我们就能回家了。
    赵军上下一片肃穆,虽然遭遇多次骚扰,面临如此绝境,也士气坚若磐石。
    因为秦军挡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不为赵国,更不为赵王。
    回家,是他们此刻所有人心里共同的信念,也是唯一的信念。
    就算是秦军的兵锋都挡不住。
    ……
    朱襄带孩子“迷信”陪伴。
    他相信,孩童虽然对幼年没有记忆,但会有“本能感觉”。幼年的安全感对孩童非常重要。
    所以他经常将扶苏抱在怀里,就算在做事的时候,也把走路不稳的扶苏绑在身后,不断和扶苏说话。
    以前别人带扶苏,秦王政都是偶尔去看一眼。
    朱襄带扶苏,秦王政几乎天天都要来看一眼,然后嫌弃舅父太过溺爱扶苏。
    至于连伺候菜地的时候都要把扶苏绑在背上吗?舅父你也不嫌沉。
    朱襄笑道:“我以前也是这样带你啊。”
    秦王政:“……”
    他想起幼年的黑历史,再次黑了脸。
    或许朱襄这样带孩子确实有些道理,扶苏吵闹的时间少了许多。
    朱襄不断夸赞扶苏是乖巧宝宝,不仅晚上几乎不折腾,平时也很少吵闹,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不去折腾长辈。
    “不愧是政儿你的孩子,像你。”
    听了舅父的夸奖,秦王政虽然仍旧满脸嫌弃说扶苏和他一点都不像,嘴角还是略微往上勾了几个像素点。
    快到抓周的时候了,朱襄开始训练扶苏。
    抓周的习俗本是从三国时期吴国开始完善。之前抓周脱胎于先秦的“占卜”,有贵族子弟在家中孩童出生时,放上玉璧等物品,让孩童抓去,以占卜孩童未来,但还未形成一个固定的习俗。
    但朱襄不知道。
    子楚将幼年时抓到的玉玦赠送给他,他就以为这时代已经人人开始抓周。于是入秦后每当秦王或者相熟贵族有新子嗣诞生,他都问别人抓周的事。
    朱襄既然问了,秦王和他相熟的人就都办了抓周宴。后来荀子干脆把这个记载进“秦礼”中。
    朱襄入秦十几年,抓周已经成为秦国的习俗。
    这件事朱襄现在还不知道,他才是首创抓周宴的人。他仍旧以为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只是没明文规定。
    都叫“抓周”了,不是“周礼”,这合理吗?
    终于轮到朱襄举办(政儿举办就是他举办)抓周宴了,他兴奋不已。
    秦王政本来只是想让扶苏去抓印章,谁知道自家舅父贪心无比,居然训练扶苏多抓。
    朱襄戳戳扶
    苏的小胖脸,教育甥孙道:“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什么都要。扶苏,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尽可能地全部带走。”
    胖乎乎的扶苏伸长着小短腿坐在桌子上,大脑袋不断地一点一点:“舅、舅父!好!”
    秦王政嫌弃道:“他是我舅父,是你舅翁。”
    扶苏才不懂什么舅父舅翁,他听秦王政叫舅父叫得多,所以继续跟着叫“舅父”。
    朱襄也不纠正,只在一旁哈哈大笑,把秦王政气得去揪扶苏的小胖脸。
    揪了一下,嗯,手感不错,再揪一下。
    扶苏嘴一瘪,张嘴干嚎。
    秦王政心虚地收回揪孩子脸的手,瞥了舅父一眼。

章节目录

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木兰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木兰竹并收藏如何为始皇崽耕出万里江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