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珩皱眉正要?出声。
    却?见离魂的人突然惊醒了一般,萧枝雪平静下来,原先外?露委屈的神色收敛的一干二净,圆眸沉寂。
    她跪地恭敬磕了个头,随即起身,一眼未看他,转身走?的干脆利索,若是仔细看,脚步还略微踉跄。
    周芸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段知珩怔了怔,看着她的背影,眼前似乎重合了什么,阵阵心?悸骤然传来,胸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酸涩难忍喘不过气,下一瞬竟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红色的血迹如泼墨般染红了雪地。
    身后传来周芸汐的惊叫声,一片兵荒马乱,萧枝雪好?似没听?到一般。
    她踉跄走?着,怔然的脸颊骤然笑了开来,起先是低笑,随后笑的愈发大声,泪珠随着笑意滚落脸颊,声音悲恸,充斥着大梦后的醒悟和?释然。
    雪下得愈发大,落在她泛红的眉眼间,她奔跑起来,循着记忆找到了等着接她的马车。
    小梨瞧着跑来的萧枝雪,正要?说什么,却?见她上了马车,利索的说:“马上出宫…回府。”
    回府二字说的涩然,夹杂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小梨虽心?下奇怪,但并未说什么。
    一行?人往萧府行?去。
    萧枝雪看着眼前萧府的大门,有些近乡情怯,忽得眼前扫过一道身影,萧闲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臭丫头,一个没看着就跑的没影儿了,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萧枝雪喉头梗塞,慢慢走?进去,萧闲瞅见了她,脱下脚上的鞋子作势就要?打她。
    没成想?,萧枝雪扑进了他的怀里,凄凄哀哀的哭着。
    萧闲觉着有些不对劲,以为自家乖囡哭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怎的今日这般…娇柔。
    怪不习惯的,颇为不符合她往日行?径。
    但是作为第一护崽的老父亲,还是扔掉了鞋子,轻声抚慰:“这是又发生了何事,把哪家公子打断了腿?还是抢了哪叫小姑娘的胭脂?闯了什么货,你说吧,你爹撑得住。”
    萧枝雪哭声一滞,随即又哭又笑,还是她老爹,熟悉的感觉,她不说话,只是哭,死过一次的后怕和?绝望让她对周围一切都无比珍视。
    “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萧闲爱怜拍拍她:“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撒娇,以后嫁去了夫家到时候让人家嫌弃。”
    萧枝雪一僵,默不作声,挽着萧闲的胳膊状似无意道:“怕什么,以后招个夫婿,爹和?兄长给我撑腰,他定然是不敢欺负我的。”
    萧闲有些讶异,他略有些奇怪的看着萧枝雪,不敢相信一向追着太子跑的小棉袄竟会这样说。
    萧枝雪有些心?虚,怕她换了芯子被老爹发现,只能装作无意扯开话题:“阿兄呢!”
    “哦,你阿兄被友人叫走?了,来来来,没吃饱吧,爹给你留了昀楼的红糖糍耙。”
    萧闲拽着她进屋,搓搓手?让她坐下吃,没多久他脸上的喜意就变得有些古怪。
    无他,眼前的萧枝雪细嚼慢咽,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腰背挺直,吃相优雅。
    萧闲:……
    他有些忧愁的问:“闺女啊,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萧枝雪一僵,试探:“怎么这么问?”
    谁知萧闲左右看看,却?道:“不对,不对,你怎么变得颇为古怪,怪…矫揉造作的?”
    萧枝雪:……
    她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调笑她。
    她有些犹豫的,又试探着放下碗,拖过一大盘的糍耙,蘸着红糖一整条的塞到嘴里,鼓鼓囊囊,像一只小仓鼠。
    萧闲抚掌:“这味儿对了。”
    萧枝雪哭笑不得,三年太子妃,有些行?为举止不是立刻就能改得过来的,况且…
    她逐渐又被回忆拖回了深渊,萧枝雪晃晃脑袋,决定不再想?这些。
    吃完东西?后,她回到自己的卧房里,裹着充满熟悉气息的被子,睁着眼睛看向帐顶,她怕大梦一场,这些好?不容易得到的都会消失。
    最终她在熟悉的环境里,承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何年何月,再次醒来时,萧枝雪睡得浑身酥软,脑清目明。
    小梨推门走?了进来:“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好?生长,现下都近午时了,国子监那边老爷给姑娘告了假。”
    萧枝雪伸伸懒腰:“饿了。”
    小梨忙道:“膳食给姑娘备好?了,老规矩?”
    萧枝雪一愣,随即重重点头:“老规矩。”
    所谓老规矩,就是床上支个小桌子,裹着被子用膳,小梨在一旁伺候她。
    午后的阳光下,她感觉这几年头一次吃的很?饱,躺在竹椅上昏沉着发饭晕。
    “今日上朝,听?闻昨夜太子好?端端的吐了血,然后整个人好?似魇着一样昏了过去,陛下神色不大好?,皇后守了一夜。”萧靖轩与萧闲边说边往这边走?。
    萧枝雪听?到了萧靖轩说的话,不做声响,拉起毛毯盖在脑袋上,背过身装作已经睡觉的样子。
    骤然,脸上的毛毯被掀下来,阳光刺着她的眼睛,萧靖轩伸过头:“昨夜发生了何事?”
    萧枝雪装傻:“什么发生了何事?”
    萧靖轩皱眉:“昨夜你去给太子送生辰礼,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走?后太子吐了血,你起来,好?好?交代清楚,莫不是想?让皇后治你个…”他欲言又止。
    萧枝雪懒懒坐起:“我不知啊,我就送了生辰礼,他吐血,与我何干,难不成阿兄怀疑我打了他一顿?”
    萧靖轩围着她看,戳了下她的脑袋,萧枝雪好?脾气的没跟他计较。
    萧靖轩思索一番,试探问:“太子与你有缘无分。”说完他抱胸等着萧枝雪暴走?。
    萧枝雪只是懒懒的扒拉了一下头发,仰倒在竹椅上盖着毯子悠闲打哈欠。
    怪哉,奇事,不对劲。
    半个时辰后,萧枝雪悠闲不起来了,她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方才?,韩宫令突然来到萧府,说皇后娘娘唤萧二姑娘进宫问话,昨夜太子出了事儿,又不知是何原因,嘴里总是喃喃一些奇怪的话。
    闻言,萧枝雪一咯噔,一个怀疑冒了出来,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死的时候,段知珩好?好?的当着他的皇帝,应当是不可?能和?她一样的。
    随即不情不愿的坐上马车,离皇宫越近,她就越不舒服,前世那种被束缚的沉闷感好?像又回到了她的骨子里。
    浮翠殿宫门近在眼前,她抬头看着朱漆色的宫门,定了定神,踏了进去。
    皇后支着手?臂撑着头,眼中尽是疲倦,周芸汐在一旁给她捏肩。
    萧枝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这对惺惺作态的姑侄,真是,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她收敛心?神,淡声道:“见过皇后。”
    萧枝雪一袭水绿色衣裙,外?披月白色大氅,毛边围在颈前,艳丽至极的容貌在这般素净淡雅的颜色里衬得越发似人间的精魅。
    淡淡讶异闪过周芸汐眼中。
    皇后:“坐罢,来人,看茶。”
    “本宫今日唤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昨夜你与太子和?芸汐三人在御花园发生了争执,随即太子就吐了血,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声音带着一丝威严,眼神锐利,好?像在告诉她“本宫知道是因为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萧枝雪无辜道:“民女不知,殿下吐血是民女离开之后,当时只有周姐姐在,娘娘应问她才?是。”
    周芸汐急忙道:“萧姑娘说的是,只是这事情实在离奇,娘娘也是担忧太子殿下,若是哪里冒犯了姑娘,还请担待。”
    啊呸,萧枝雪简直要?气笑了,皇后面前,哪里扯的上冒犯,这陈年老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萧枝雪继续迷茫:“周姑娘为何要?这样说,为皇后分忧乃是民女的本分,难不成你觉得娘娘这般行?事不妥?”
    二人间暗藏机锋,皇后岂能听?不出来,她有些郁结,珩儿还躺在床上,这两?个不省心?的姑娘就已经开始打擂台了。
    萧枝雪是万万不能进东宫的。
    周芸汐脸色不好?看,还想?说什么,被皇后没好?气的打断:“行?了,吵来吵去的,本宫的头都大了。”
    随后皇后又细细的问了一些问题,萧枝雪都实实在在的回了,随后就打发了她。
    萧枝雪走?后,周芸汐柔柔的说:“这萧二姑娘着实是没什么规矩。”
    皇后漫不经心?:“一个被宠坏了的蠢货,你与她计较做甚。”
    正说着话,韩宫令突然跑进来急着说:“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突然醒了过来,跑了出去,好?像…好?像是去追萧二姑娘了。”
    皇后一拍桌子怒呵:“一群没用的奴才?,连个人都给本宫看不住,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去拦。”
    说着提着裙子赶紧去看,生怕段知珩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一朝之后,晃着高昂笨重的发髻,带人小跑着去截段知珩。
    这边,萧枝雪好?不容易出了浮翠殿,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就被突然一个出现的、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的人拦在宫门口。
    萧枝雪惊怒着瞪圆了眼睛,小梨挡在她身前,哆哆嗦嗦的护主。
    段知珩身着白色亵衣,赤着脚,散着发,目色赤红的看着她,明显神志不清。
    结结实实把萧枝雪吓了一跳。
    段知珩颤抖着抬起手?,想?触摸她的脸,萧枝雪警惕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然后她就瞧见段知珩神色发生了变化,有些癫狂。
    段知珩拎着小梨把她甩到一旁。
    “姑娘。”小梨吃痛呼喊。
    萧枝雪明显应付不来这场面,淡定懒散的气势骤然变得无措害怕,她想?过去扶起小梨。
    却?被段知珩紧紧的勒进了怀里。
    萧枝雪:……
    她感觉腰骨断了。
    刚巧这一幕被奔跑来的浮翠殿众人看到了,愣在了原地。
    说好?的太子对萧二姑娘爱搭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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