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明略带不好意思:“租住的简陋,叫叶弟和云夫郎见笑了。”
    叶峥摆摆手:“哪里就见笑了,周兄不知,我们在溪山村的老屋就是这样的,我和清清就是在老屋里成的亲,老屋有年头了不如这里新,格局倒是像,乍一眼见了就有点感怀,清清你说是不是?”
    云清笑着说是。
    周纪明见他们的确不像嫌屋子简陋的样子,也就把那点尴尬放下了,这叶弟有股是真名士自风流的劲儿,从不说那虚话假话,忙请他们屋里坐。
    王兰香泡了茶,又拿了果子点心给孩子们吃,又逗着安儿和然儿,问他们可记得自己。
    安儿然儿都说记得,乖巧叫姨姨。
    王兰香又把瞧见安儿和然儿就有点害羞往桌子后躲的周子善拉出来,给他介绍新朋友,说这是安儿弟弟和然儿弟弟,又让他叫叶峥和云清叔叔。
    周子善叫叔叔利索,等到叫弟弟的时候,那股害羞劲儿也不知哪来的,嗫嚅着叫了安儿然儿弟弟。
    云清摸摸周子善小少年的头,往他手心抓了一把小银稞子,周小少年瞧是银子,不肯收,王兰香也说太贵重了哪有直接给孩子钱的。
    叶峥便苦着脸推说自己原先也不知道,还是去谢兄家拜了年才知道京城这种小玩意儿小流行的,家里头孩子少,好容易赶回流行,可别驳了他强撑起来的面子之类的。
    王兰香看看相公,周纪明知道叶弟说这话就是解围,叶弟家虽说不显,但底子还是不差的,于是点点头,示意还是收了。
    反正他家和叶弟家,如无意外这朋友还要长长久久做下去,以后安儿和然儿上多还回去就是了。
    周子善这才收了。
    王兰香没有好看稞子,便塞了银角子给安儿然儿当贺年礼,那银角子数量自然比不上那一把银稞子,但此刻现成手里只有铜板,要银子得出去兑去,叶峥也不在意这个,就这么过了。
    安儿然儿很懂礼,银角子不够漂亮,还是笑着收了,说谢谢姨姨,转头交给阿爹,云清就给他们塞在腰间的小荷包里头。
    周子善往日在学堂里虽也见到不少小朋友,那学堂里的小朋友穿的都是书衫,青朴朴的,颜值也没有这样高,可今天来家的两个小弟弟不同,那头上的兔皮帽子上是雪白可爱的绒毛,身上藕荷色袄子边沿绣的金线乍看不起眼,仔细瞧着却富贵,连脚上的皮靴,那靴头都缀着天青色玉片,身上五色荷包,胸前璎珞项圈,胖乎乎小肉手上的叮当镯,一看就是世家小公子的打扮,配上如此超高颜值,简直是令人看着就觉得同吃一样米,不是一样人,说白了,周子善小少年有点自惭形秽了。
    周纪明瞧出来了,也不说,不安慰,他儿子现在的心情,和他第一眼见到叶弟夫夫时候的心情相通了,想着造化钟神秀,怎么就集中到他两个人身上去了,后来又见到叶弟和云夫郎两个儿子,那更是想问老天,有点什么好的,都集中到他一家子身上去了。
    后来和叶弟相处久了,叶弟这人自在悠然,从不炫耀,无论和比他地位高的还是地位低的,都心态和平地结交,慢慢周纪明被影响,那心胸也就慢慢开阔起来,周子善是自己儿子,周纪明相信,儿子自己很快也能回转过来的。
    叶峥和周纪明两人说着就说到房子上去了,周纪明说等过了年就寻牙人找找看,至少租个两进小院,这屋子要不是相熟的同僚,还真不好意思邀请来家里,又说家里也得买个小厮佣人,不然出门就是光杆司令,要取个东西或传个话都没人可用。
    叶峥连忙表示赞同,说周兄这话可是说到我心里了,我家也打算寻摸几个人呢。
    周纪明点点头:“你家不比我家人口简单,理应的。”
    在周家说了一回话,到了午饭点的时候,被强留下来用了个午饭,叶峥就顺手把带来的粉丝交给王兰香,又说了做法,这粉丝做出来时间不久,还没有彻底干硬,是容易泡发的,大家就着酒菜粉丝吃吃喝喝一通,粉丝果然在周家也受到了欢迎,后来吃完饭又坐了片刻,说好正月里抽空同去牙行看看,叶峥就告辞出来。
    下一站是王家镖局,王家虽门第低些,但好歹叶峥他们刚来京,是托赖了王家给找的房子,后来小摊上有人闹事也是王阡直给维护了几次秩序,王家有镖师从乡下带回鲜鱼时令蔬果什么的,也没忘了给叶峥他们送一份,虽是因着叶峥他们先救了王元宝,但那时叶峥也没中进士,王家人也没说嫌弃外地人来京无权无势,这交情算是处下来了。
    叶峥到时正遇见王阡直从外头回来,一见叶峥就笑:“一大早带了元宝去叶弟家拜年,草兄弟就说你们出去了不在家,我一想就知道叶弟定有应酬,想着回来等,果不其然,中午刚过你们来了,快进来,我大哥大嫂正等着呢。”
    叶峥好奇:“王大嫂没有和老夫人去护国寺进香?”
    王阡直说一早去进过了,因想着带元宝去拜年,进过香早早回了来,没在寺内用午饭。
    叶峥就知道这是因着自己了,不过也没说什么。
    一进院子,王元宝小朋友就冲出来:“叶叔叔云叔叔新年好,安儿弟弟然儿弟弟,你们也新年好!”
    云清笑着给混熟后愈发开朗的元宝小朋友一把小银稞子。
    元宝近来有小姐姐的样子,收了稞子说了一堆吉祥话,把安儿然儿一手牵住一个往里带,还一路嘱咐弟弟们脚下要小心,雪天路滑不要摔了。
    安儿和然儿回头看看爹们,云清鼓励点点头:“和元宝姐姐玩去吧。”
    他俩就哒哒哒踩着小步子和元宝到院子里去看兵器架了。
    初一,该拜年的拜年,该送礼的也送了,初二就待在家里,等着别人上门来拜年。
    一大早闵良骏来过了,谢元德和周纪明也来拜过年,除拜年外,就是夸叶峥昨日送上的粉丝粉条好吃,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还想要,叶峥笑着摇摇头,让云清又给他们一人弄了一把带回去。
    统共四十斤粉丝,这么东送一些西送一些,自家就吃了两顿就没了。
    第83章
    过了年,经过一个冬天,有那家里实在困难的或者年内兵荒马乱犯了错惹主家不喜被打发了的都聚在牙行里,等待发卖,另外就是西市有个人集,那些家乡遭了灾自卖的或者影视里常见的卖身葬父之类的大多集中在那块等待主人家挑选买卖。
    这两种买人方式各有优劣,从牙行里买的人,户籍人品有无犯错之类的牙行都会寻摸得清清楚楚,一般不会在这上头隐瞒,买的人说句难听的,都是“有出处,可查前科”的,而且买后牙行也会把签身契,衙门盖章之类的琐事一道办了,主家只管选人领人带回家就是,若发现何处不好,何处有弄虚作假,还可以找牙行退货商量善后事宜。
    西市上自卖自身的人呢,那是怎样的就凭一张嘴说,可没有牙行摸底细作保,具体能买着啥样的就看主家眼力了,有可能买到那落难的有才小姐,也有可能买到走投无路的江洋大盗,价格上一般是比牙行便宜,也就这点优势了。
    正月初十,该拜会的拜会过,该全礼节的人家也都全了,家里头无事空下来了,云爹和草哥儿这段日子去了牙行三回,因着第一次买人没有经验,想着多跑几回都看看攒攒经验,原本是看好了一个赶车把式,是个五十几岁黑瘦男人,家就住在京城附近的乡下知根知底,心里有了点谱,只是没定下来了,两回都是去看的他,谁知第三回去的时候,牙行点头哈腰说实在不巧了,那车把式前天有人瞧中给买了去了,您二位来晚了。
    牙人也知道他们想寻个稳当点的车把式,之前那黑瘦男人其实合适,但这二位看了两回都没定,别人来看了一回就定下,直接付了钱办好手续一条龙就把人领走了,牙人也没办法,想留也留不住啊,但也不想得罪翰林岳丈,就哈着腰说那人哪哪都好但瞧着年纪有点大,怕是得用不了几年,若有年轻一点的,一定通知老太爷您来瞧,给您留住了。
    云爹和草哥儿也是这个心思,那黑瘦车把式不错,就是老了点,岁数比云爹还大,五十六了,有句老话叫五十而知天命,这五十六岁的劳动人民,过得苦日子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叶峥听了也这么安慰云爹,说车把式而已,好的肯定还有,下回的指不定比这个年轻又好呢,也就这样作罢。
    谁知过了几天,他们想要寻车把式的消息不知道怎的给王家人知道了。
    王阡直下了值亲来找他们。
    王阡直坐在云家堂屋里,接过云夫郎端来的暖暖茶水,谢过端起喝过一口。
    这是骆驼乳加了红汤枸杞茶砖煮过的奶茶,一口下肚浑身都热起来,惬意喝了长舒口气才细说原委:“那牙人是我手下一个兄弟八竿子打不着的老表,因我那兄弟家中阿兄的妻子五年没有生育,就寻思着要买个通房丫头,喊来了这个老表,两人在那角落里咕咕唧唧说话,不知怎么就说起车把式的事,我一听叶翰林就竖起耳朵,又听得提起的人和云老伯草兄弟都对得上,就知道是你家了,留神听了几句,才知道你家要买奴才的事。”
    叶峥听得皱起了眉,先反驳一句:“五年未有生育也未必是家里妻子的原因,他阿兄可有自己去看看大夫?若是他阿兄自己身上的毛病,买一百个通房丫头回来也不顶用啊。”
    王阡直和叶峥打交道久了,也知道这位叶弟偶尔会发些惊人的言论,这时候顺着说就对了,忙道:“是是是,我回去说他,让他叫他阿兄去看大夫检查。”
    顿了顿又道:“叶弟,若要买别的奴才,哥哥我这派不上用场,你想买个车夫,何用找牙人,此刻现成我这里就有个把式极老的好人,与你做个中人如何?”
    叶峥缓和了语气,也持起乳茶呷一口,看王阡直:“你说说看?”
    王阡直就说了。
    他手底下有个叫马大力的老镖师,有个远房侄子最近来投靠他,这侄子叫余衡,乃是个可怜人,三岁没了娘,四岁余衡爹就给他找了个后娘,次年这后娘给余衡爹又生了大胖儿子,来年又得了个胖丫头,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从此余衡在家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这王氏在家对余衡非打即骂,动不动就诬陷余衡欺负弟弟妹妹,偷东西,东家死个鸡西家少件衣的这种扯皮事儿,人家躲都尚且不及,这王氏竟往自家头上揽,非说是前头姐姐生的小子不学好,偷鸡摸狗她是教不了了,弄得余衡从小到大那声名在当地都不好听。”
    叶峥皱眉,他也是乡野出生,一点都不怀疑村里愚夫愚妇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他哥嫂对待原身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那句“他老子就干看着媳妇作孽不管”的话噎在喉咙里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和云清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对那叫余衡的少年已是先入为主可怜了三分。
    “余衡这人,按马大力所说从小就硬气,十三四岁能打杂养活自己了就不在家里吃饭了,自己到山脚下起了个草棚住着,靠给人种田打短工日子也过得下去。”
    云清问:“既日子过得下去,如何又要自卖自身呢?”
    王阡直嗐了一声:“云夫郎有所不知,因这余衡的爹是个没能耐的,后头儿子女儿也不争气,到了十五六岁各自要嫁娶了,家里既拿不出嫁妆,也出不起聘礼,日子越过越窝囊,反而是余衡这小子手里头攒了点银子,这事不知怎的被他后娘知道,歪脑筋就动到这上头去了……”
    王阡直继续往下说,叶峥和云清原以为左不过就是用孝道强压或者骗取,王阡直却说出个令人大跌眼镜的故事。
    那余衡并不是个傻的,哪里会傻乎乎后娘说啥他听啥,说什么爹和家里弟弟妹妹想他了,请他回来吃顿饭的借口根本不顶用,余衡一口拒绝,是打定了主意不想沾这家人了。
    余衡不上当,后娘竟想出一条毒计,趁余衡出门的时候跑去余衡家脱了外衣往床上一钻,等余衡干完活回来脱了脏衣服准备洗洗手做饭吃的时候从床上窜出来抓着余衡的手,叫他把这些年攒的银钱都拿出来,不让就嚷嚷说他欲.逼.奸后母,要报官,要让他臭了名声,以后再也不能在这块地上讨生活。
    余衡后娘想得很清楚了,此为一举两得之计,若余衡乖乖拿了银子出来,她就拿了银子,若余衡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就报官,到时候把余衡这不识相杂种往大牢里一送,不仅得了银子,连余衡这间房和这些年置办的东西也要占去。
    此计不可谓不毒,余衡并不肯受她欺压,于是她后娘果真嚷嚷了起来,连后娘儿子一块从墙根后窜出来,拿着扁担就骂,就打,余衡是从小就练出的力气,劈手夺过扁担把后娘连同他儿子打个半死,这番动静到底惹来了村里人。
    于是娘儿俩按照先前商量好的,哭着说余衡不是人,竟然要□□后母,他弟弟想要救母去拉,反被打成这样。
    他俩其实没啥演技,但此刻顶着如出一辙的猪头脸,后娘衣襟开着,那窝囊儿子痛得眼泪鼻涕一起淌,倒是多了几分真切,村里人都指指点点唾弃余衡。
    余衡爹懦弱了一辈子这会倒硬起来,从人堆里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抽了余衡几个大嘴巴,后娘作势要一头碰死,被拉住后不依不饶要报官,村长为着村子名声着想调合也不顶用,闹剧了一场,终于是把余衡捆起来见了官,那县太爷虽不是个胡涂的后娘说啥信啥,但后娘到底占了人证,且她俩一身伤痕是余衡打的,余衡也没否认这点,只咬死了对后娘从无想法。
    跟着有那不嫌事大的村里人就把余衡从小那些莫须有的小偷小摸都说出来左证余衡人品下流。
    即便这样,□□的证据还是不足,毕竟余衡根本没有碰过后娘隐秘处一指头,殴打出来的伤口那有经验仵作一瞧就知道,不能算,县太爷按照现有证据只说余衡殴打后娘弱弟,乃是个不孝不悌之人,判了余衡打四十板子,加服徭役一百天。
    余衡挨了打又服了刑,等刑满都到了第二年了,也就是今年,再回村里山脚下那间慢慢充盈起来的泥屋一瞧,里头空空如也,非但藏的银子被从墙洞里挖了出来,连带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被搬了个精光,那灶上架的铁锅都被从灶台里撬出来拿走了,屋里是连根杂草都没给他留。
    余衡从屋后提了根棍,出了门就要找后娘一家算账,一路遇上的村人都朝他指指点点翻白眼,还有往他的脚印处吐唾沫的,县太爷没定了余衡□□后母的罪,村里这些人却已经在心里给他定了罪了。
    余衡顺着山路往下走,瞧着逼仄的矮房,愚昧又刻板的乡民,不知怎的越走越没劲,走到后娘家,正是晚饭时分,灶房里飘出缕缕炊烟,后娘一家正围着灶房做活说话,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后娘还说乖儿子有了这笔银子娘就给你往镇上寻个媳妇,余衡爹听了也迎合说镇上媳妇好,水灵。
    全然忘了这笔钱沾满了他另一个亲儿子的血泪。
    余衡脑中陡然生起一个念头,他想一把火把这家子不要脸的都烧死,自己也投身入火死了算了。
    好在他脑中还剩一点理智,他在服徭役的时候恰巧和他的远方表舅马大力见了一回,马大力说实在过不下去就来寻舅舅,饭总有你一口吃,饿不死。
    就这么一点善意,让余衡放下了手里的火折子。
    他冲进屋里,将原本属于自己现在却摆在后娘家灶房的桌子翻了个倒儿,一桌饭菜摔在地上喂了狗,捡起碎瓷搁在后娘儿子那胖脖子上把自己好容易积攒的五两银子讨回,余衡提着棍子连夜出了村。
    这样的地方,他是一时一刻也待不住了。
    说完余衡的故事,王阡直叹了口气抬头,瞧见一屋子都盯着自己,尤其是云罗氏和草哥儿,都泪汪汪的。
    草哥儿也受过刘老实欺负,是苦大的,对这种事特别能共情,擦了擦眼睛骂道:“这余衡爹也太不是东西,简直就是个窝囊废老狗,这后娘生的儿女是儿女,前头娘子生的就不是儿子了?”
    云罗氏知道他是想到刘老实和自己娘了,在草哥儿肩上拍了两把安慰,云爹吧嗒着烟不说话。
    连云清眼里也有显而易见的同情之色。
    但叶峥到底是后世人,经历的都,想的更多一层,他问王阡直:“这余衡的确是个可怜人,但他殴打过别人,虽然该打,也升起过杀人放火的心,虽然后头也放下了——”
    “王兄你也知道,我家有老弱妇孺,还有两个孩子,这人可怜归可怜,但放这么个危险分子来家,我却有点不放心,这种心情,希望王兄体谅则个。”
    王阡直道:“叶弟你的顾虑乃人之常情,我自然知道——你家于我家元宝有救命之恩,若这人不是个正的,是那歪的邪的,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来你跟前提起,把个不好的人说给你,甭说我自己,就我大哥大嫂也饶不了我……我是想着叶弟虽现在翰林,以你之能,以后必少不了在外公干的机会,这余衡我是仔细注意过,骑马驾车也使得,缝缝补补也做得,且天生有一把子力气,与你做个保镖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保镖二字,云清心里一动,他虽有好身手,但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阿峥,尤其阿峥在外公务的时候,身边若有个身手好的能使唤,危急时刻也能保护阿峥,那真是说到云清心里头去了,京城虽是治安不错,但万一呢,谁晓得,有备无患总没错。
    想到这里,云清摸了摸叶峥的手,和王阡直道:“光这样说也说不准,过两天你把人带过来,我们看看,再衡量衡量。”
    云清开口的事,叶峥是绝不会拂他面子的,虽然有点惊讶,还是和王阡直说:“那你就把人带来吧。”
    是好是歹,看了再评价也成,若真是个好的,身世又如此可怜,帮一把也是行善积德了。
    王阡直回去,过了两日就带了个人来叶家堂屋。
    虽然在王阡直口里,这余衡是别人家的儿子,听着很小似的,但余衡其人实则已经二十有二,年纪比叶峥还大,身高比叶峥矮一些,大约一米七六左右,古人普遍营养不良,就余衡小伙的生长条件,能长到一米七六已经很厉害了。
    余衡知道自己是来给翰林小官当下人的,他从小吃苦,倒不觉得给人当下人有什么丢人的,纵再傲气的人,有他这样的经历,那一身棱角也磨差不多了,再说了他表舅还提点过,这位叶大人对王家有恩,他自己马大力是受了王家的恩的,王家恩人就是他马大力的恩人,同理,余衡既然要跟着马大力混饭吃,那马大力的恩人就是余衡的恩人。
    这逻辑虽然曲曲折折又略带教条主义,但古人的世界观就是这样,这一套余衡反正是认同的。
    于是余衡跟着王阡直来到了叶家,接受他们的检阅。
    余衡一直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叶峥就叫他抬起头来看看。
    余衡乖乖照搬,叶峥和云清都相信,眼睛是最难作假的,一个人心里头想什么,从眼睛里可以看个七七八八。
    这余衡的眼里有对这世道的不满,有受过亏待的愤世嫉俗,有一些认命也有一些受过磋磨的沧桑,但没有那些歪的邪的,或者叫人一看就不喜欢的东西在里头,眼神有点麻木,但还算清正。
    这就成了,只要人的根子不歪不坏,有一点小脾气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既有王阡直作保,就不算是个根底全无的,纵有点小脾性那就慢慢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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