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看沈如归一眼,连个眼神都没给,说完之后,推开家门就进去了。
    徒留下“砰”的一声关门声给沈如归。
    沈如归双手抄兜地站在门口,看着被关的严实地大门出了好一会儿神,才低头失笑了一声,转身回了知青点。
    “哎沈如归,你这一下午做什么去了?去镇上了?”
    他一进知青点,就被守在门口的李伟明给逮住了。
    沈如归绕过他挡在身前的胳膊,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嗓音淡淡地说:“嗯,去镇上了。”
    “有事啊?”李伟明凑上来,整张脸都快要怼到沈如归脸上了。
    沈如归毫不客气地将他整个人推开,蹙了蹙眉,“别挨我这么近,恶不恶心。”
    “我恶心?”
    李伟明一手指着自己,瞪圆了眼睛问沈如归,满脸扭曲的表情,简直难以置信。
    “戏演过了。”沈如归给了李伟明一个不轻不淡地眼神,脚下丝毫没有停留。
    眼见着房门要被关上了,李伟明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整个人挂在了沈如归的背上,跟着进了房间。
    “下去。”沈如归沉声道。
    李伟明紧紧箍着沈如归地脖子,耍赖,“你不告诉我你去镇上做什么去了,我就不下去。”
    沈如归侧头看了眼咧着嘴笑的李伟明,又说了一遍,“下去。”
    李伟明见沈如归表情微沉,到底老老实实地从他背上下来了。
    人是下来了,可心里到底不太高兴,一脸地委屈,碎碎念地坐到自己床上去,看着背对着他换衣服的沈如归,小声嘟囔:“有些人,出门的时候可是答应了我爹妈要照顾我的,结果呐?要么一天到晚的不见人,要么出去玩了不带我,哈......这就是说好的要照顾我?”
    沈如归嗤笑,“你三岁?”
    李伟明扬着脖子,“你管我几岁?反正,反正,你得告诉我,你这一下午去镇上做什么了?”
    “我去哪里还得跟你打报告?打申请?”沈如归淡声问。
    “......那倒不至于。”李伟明的声音不自觉地在沈如归的目光里低了下去。
    沈如归换好衣服,坐回房间里的书桌前,借着最后的光线,打开了藏在抽屉里的课本。
    1977年的年底就要恢复高考了,这个消息会在大家刚刚走进1977年的下半年的时候公告。
    前世,因为家里一团乱麻,整天心力交瘁,再加上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准备的根本不充分,1977年的第一批高考,他失败了。
    一直到了1978年,他才考上了大学。
    这些课本是他刚重生的时候,赶在何家动手前,让他爷爷给凑了一整套课本寄了过来。
    可是父亲,到底还是......沈如归看着书本上熟悉地内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还好,我回来了。想到这里,沈如归的眸色越发的坚定了。
    他一边熟稔地记着书里的内容,一边想着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还是得回家去。
    虽说这一世爷爷没有和前世一样,被人假借保护的名义给看守住,可母亲到底因为父亲的缘故,根本住不进去大院,只得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住着。
    在家时被父母娇养,嫁人了又被丈夫宠着,这大半辈子根本没有独自生活过的母亲,虽说因为他的鼓励,这一世的母亲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整日里害怕,担忧,不知所措,只能默默流泪,可也还是撑不起一个小家。
    因此,父亲在农场改造意外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母亲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里,变的胆小害怕,甚至都不敢跟人接触,见到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哎......沈如归在心里一点一点回忆着前世发生的事情,一边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漏掉的细节。
    “沈如归,你现在怎么开始看书啦?高考都取消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城都不知道,干嘛还浪费这个时间?”李伟明躺在床上望着交错地房梁,声音低落地说。
    沈如归回头看一眼李伟明,想到这家伙当年......
    “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学习,不会的我教你。”沈如归不给李伟明反驳的机会,径直做了决定。
    他说这话时,就跟说明天记得早点下地去下秧苗一样随意,可李伟明听的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不要,现在又没有高考了,看书做什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赶紧回城呢。”拒绝的很彻底。
    沈如归眉目微沉,整个人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威严,和他尚且青涩的面孔有着些许的违和感。
    李伟明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难不成高考取消了,你就打算做个文盲了?”
    “谁说我是文盲了?老子认字的好嘛?”李伟明反驳。
    沈如归嗤笑,“认字?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还知道什么?英文26个字母记全了吗?”
    “你好!你最近好吗?你叫什么名字?这么简单的问题知道用英文怎么说吗?”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两句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体现了鲁迅的什么精神?”1
    “大约在五十万年前,有一种原始人类劳动,生活在北京西南周口店一带,这种原始人称为什么?”2
    李伟明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脸地茫然,大哥,你说啥?做梦呢?醒了吗?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知道,你这十八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沈如归毫不客气地说。
    李伟明:“......”
    “不是,大哥我下乡都三年了,这些内容当时在城里念初中时,老师也没教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师讲的你就听,老师不讲的你就不学了?”沈如归说。
    李伟明噎了一下,眼神飘忽了一下,“那不是,那不是......”
    “没什么这不是那不是的,总之,从明天开始,只要我在学习,你就跟我一起学习,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沈如归做总结陈述,根本不给李伟明反对的机会。
    晚饭,江初月做了肉沫茄子,虽说肉不多,但到底掺了肉,再加上她做菜的手艺着实不错,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即便如此,今天吃晚饭时,李伟明难得地情绪低落,一个人端着饭盒,缩在厨房的角落里,吃饭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下饭。
    江燕看的啧啧称奇,还特意上去关心了两句,可李伟明只低着头,囫囵咽饭,摇头不回话。
    甚至就连沈如归当着他的面被狗娃叫走,他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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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剁椒鱼头用的是胖头鱼,对半剖开,用姜片腌制一会儿,把蒜末和切碎的红椒过油,然后起锅,在鱼头的左半边铺上炒过的红椒,右边铺上腌过的剁椒,上锅蒸差不多十五分钟就可以了。
    起锅时,撒上葱花,淋上一些热油,红椒和剁椒不同地香味铺面而来。
    沈如归被狗娃紧紧地拽着手腕过来时,江初月正好端着颜色鲜亮地剁椒鱼头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如归冲江初月温润一笑,江初月反而有些躲闪似的,移开了视线,转身回了厨房。
    沈如归愣了一瞬,眼底的情绪被纤长的眼睫给藏住了,反正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等江初月端着馒头和杂粮粥出来时,沈如归还极有眼色地,跑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盛饭时,江初月拿碗准备帮沈如归盛时,拿着碗的沈如归躲了一下。
    江初月抬头疑惑地看他。
    沈如归笑了笑,“做饭挺辛苦的,我不能除了吃什么都不做吧?”
    江初月愣愣的看着沈如归,没说话。
    “所以呀,你负责做饭,我不仅负责扫盘,还负责善后。”
    “善后?”
    沈如归点头,“你做饭,我洗碗,你不觉得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吗?”
    江初月:“......”
    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我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第36章
    狗娃轻易不开口, 除非江初月逗他说话。
    平日里有什么需求,也多是扯一扯江初月的衣袖,所幸江初月够了解狗娃,所以也都能理解狗娃的意思。
    可今天晚上的饭桌上, 从在供销社门口开始, 江初月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别扭上了, 一对上沈如归温和的眉眼, 就生出些别扭来。
    而沈如归几次主动逗江初月说话, 都发现江初月似是有些躲避的样子, 尤其是在盛好饭吃饭时,沈如归将鱼脸上最嫩的那块肉夹到江初月碗里时, 江初月脸上的别扭越发明显了几分。
    在昏暗的房间里, 其实看不太清碗里的杂粮粥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可他却盯着碗里看了好一会儿, 眼睛闪了闪,最后嘴角露出抹意味不明地笑意, 再加上又是在饭桌上,便不再逗她说话了。
    一顿饭,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便是狗娃吃饭时发出的吧唧声, 除此,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而这三个人, 唯一觉得不自在的却只有江初月一个人。
    整顿饭,别说偷偷觑一眼沈如归了, 连眼都不好意思抬, 也因此,晚上照顾狗娃吃饭的活儿倒是落在了沈如归的身上。
    她从碗间微微掀起眼帘, 就看见沈如归仔细的给狗娃夹了不带骨头不带刺的鱼肉,还细心的教他用筷子,吃馒头时,更是把馒头掰开,将凉拌的野菜夹在了馒头里,捏的紧实了,再递给狗娃。
    哎,沈知青不仅人长的好看,性格也是真的好。
    从前世就能那么心善的搭救她这个“陌生人”,现在对待狗娃也是这么细心。
    村里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好多大人都嫌弃狗娃的紧。
    对狗娃这么好的外人,也只有沈知青一个人了。
    所以啊,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姐姐那么好福气,可以嫁给沈知青这么好的人。
    肯定一辈子都过的很幸福了!
    江初月大脑里天马行空信马由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完之后,心里竟还隐隐生出些失落来。
    失落什么?
    难不成她想嫁给沈知青吗?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里冒出来,江初月吓的一个激灵,整个人抖了抖。
    “怎么了?冷?”
    她一动,一直注意着她的沈如归就看了过来。
    江初月懵懵地看了眼沈如归,摇摇头。
    “那你抖什么?”沈如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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