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有时候他们记得起来, 那就还好, 记不起来我们就得亲自下来发,因为劝已经没用了。”
    连久:“……”
    话糙理不糙, 要总是这么吵架, 待在一起会很累吧。
    她捏着耳塞走上前。
    这时男鲛人见耳塞发完了, 随手从旁边扯了几根海草开始玩:“行了,接着说吧,说点狠的。”
    连久:“?”
    女鲛人掏出一条大海带,上面似乎密密麻麻画了很多符号,她瞪了自己老公一眼:“那我从上次的开始了。”
    男鲛人:“行。”
    于是女鲛人从头开始一条一条理:“前几天我睡不着,你居然比我先睡了!”
    “明明在海上看直播的时候,说好了要跟人类一样说早安晚安,你昨天居然都没跟我说早安!”
    “蓝鲸死的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你也不跟我一起哭,还嘲笑我!”
    “你看看人家白罴,辛商都知道每天忙里忙外心疼老婆,你倒好,一条鱼你都要跟我抢!”
    ……
    “多大点事啊!”蔺七听得目瞪口呆,“这也能吵起来?”
    “就是。”恨水附和,“赶紧离了吧。”
    真是一个比一个直。
    只有连久听得很茫然,甚至都忘了要上前去劝说了。
    听说过夫妻吵架翻旧账,但没听说还能阶段重启的。
    合着上次的清算了,这次又累积起来再次清算?
    连久疑惑地问:“这对夫妻一直都这样吵架吗?”
    “是啊。”恨水说,“一般都是我下来调解,但是他们每次都翻旧账,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后来就干脆一起戴耳塞,等他们吵完,反正就是会吵完的。”
    “……”
    这会儿的女鲛人已经念完了,男鲛人点点头:“没了?”
    “没了。”
    于是男鲛人就拿起自己刚才一直在玩的那几个海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海草就被他变成了一朵朵的花,他每说一句就将一朵花塞进蚌壳里去:“我先睡是因为那几天在直播里学到了做早餐,要早起给你做早餐,不然上班会来不及。”
    “不说早安是因为你那几天焦虑,好不容易睡着,我怕把你吵醒。”
    “蓝鲸的事我也难受,但你哭成那样,我总要更坚强一点,让你难过的时候觉得是有依靠的。”
    “没有跟你抢鱼,你粗心大意,总是分不清这种刺多的鱼,上一次吃完就卡了好半天,声音都哑了,整片海域的妖怪都被你那嗓子给惊到了。”
    ……
    等男鲛人说完,他已经往蚌壳里塞了好多花。
    女鲛人一语不发,但都把那些花给捡回去,插在了旁边的一个大珊瑚上,
    连久这才发现,他们家的珊瑚跟其他地方的珊瑚都不一样,上面的花密密麻麻,一看就是攒了很久的。
    她沉默了很久,才语气复杂地说:“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杀了吗?”
    几个不熟悉这种网络用词的妖神一脸懵逼:“狗?海狗吗?”
    “单身狗。”连久捏着耳塞转身,面无表情地说,“这哪里是在吵架啊,任何不以离婚做前提的吵架都是在秀恩爱。”
    几个妖神面面相觑,听不懂。
    连久一噎,却忽的灵光一闪:“你们这些妖神,难不成过去就没有一个谈恋爱结婚的吗?”
    “结婚?跟那些凡人一样吗?”江安虽然听不懂谈恋爱,但听得懂结婚,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我才不要。”
    恨水也说:“我也不要。”
    “为什么,你以前不也是人吗?”
    “我算不上人。”恨水说,“我是神农氏的后代,我们远古部落人民的降生带着天地初开时残留的灵气,我身为公主自然是最特殊的,不然死后也不会化作神鸟了。”
    这点连久倒是清楚,就是因为天地初开有很多的灵气。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妖神在那个时候降生。
    她问:“可部落里不也应该有人结婚生子吗?”
    “对啊。”恨水眨眨眼,“可那不是为了后代吗?”
    连久微微睁大眼睛:“为了后代?”
    恨水点头:“那时候的人类非常少,大家的结合都是为了繁衍生息,反正我是不愿意的。”
    “她死那会儿也只是个小姑娘。”蔺七说,“因为身份尊贵,所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远古时期的人都是为了生存,或许根本意识不到什么是情感,情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遥远了。
    “那你们呢?”连久看向其他妖神,“你们后来在人世待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去理解过这些吗?”
    “虽然身处人世,但不会跟人类那么频繁且近距离接触的,更别提去互相理解了。”蔺七解释,“虽然也看到人类的结合,但对于我们来说,妖神跟人类始终是不同的,物种不同,目的不同。”
    “妖神不需要繁衍后代,也不需要人类的陪伴,所以不会有要结合的念头。”
    说来说去,都是一群千年老单身妖神。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连久好奇地问:“那你们妖神之中,就没有互相看对眼,想要在一起的?”
    几个妖神眼神在彼此身上停留一瞬,不约而同的移开:“yue。”
    行,答案很明了了。
    恨水蹲在那里,支着脑袋,眼神里是难得一见的清澈和干净:“妖神跟普通妖怪还是有区别的,普通妖怪没化形之前还保留着动物的天性,化形之后自然就开始结合。”
    “但妖神诞生初始就有自己的意识,不会被天性左右。”
    相比之下更加一张白纸的江安求知欲旺盛地抬头问:“所以久久,你说的单身狗和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呀?”
    “你还小,不懂。”连久捂住她的耳朵,转头看向鲛人两口子,“但是我看鲛人夫妻感情很好,只不过因为妖怪天性,所以这个维护感情的方式对大家有些不太友好。”
    “吵成这样还感情好啊。”江安不理解,“我跟久久感情好,但从不吵架。”
    “因为你不懂爱情。”
    “爱情?”蔺七问,“那不也是感情吗?难道不是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吗?”
    “不一样。”连久摇头,“你们跟人类接触少,无父无母,所以多少会有些不太明白里面的复杂。”
    就像精卫说的,妖神们出世就有认知。
    但是没经历过父母的陪伴,后来更是没有跟人类去进一步沟通,对于妖怪么的了解也只能从动物天性去看,所以单纯很多。
    “感情有很多种。”见那边暂时和平了,连久温声说,“父母和子女、家人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爱人之间的爱情等等,不然怎么会说人有七情六欲呢?”
    江安点点头,注意力全都跑偏:“所以人才那么复杂啊,心眼子好多。”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那我跟久久是什么情呢?”
    连久一时之间还真说不上来,江安跟其他妖神不一样,更像是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候甚至需要自己去引导,想了会儿,她轻笑说:“是亲情,你像我妹妹。”
    江安又问:“亲情跟其他情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都很重要。”连久说,“你们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妖怪,只要对方对你们来说是特殊的存在,那么不管是什么情,都是一样的重要,割舍不得。”
    “就像我跟你是亲情,跟其他妖神是友情,但我们一直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江安听明白了,但不是很高兴。
    说明自己还是不够特别啊!
    她想要做那个最特别的!
    连久看到她眼里跃跃欲试的光,知道她可能还是没有理解透,但并没有着急:“不过现在说起来还是有些抽象,以后慢慢的你们就懂了。”
    另外一边,鲛人夫妻已经开始头挨着头在将原来那条“记账”的海带给划掉,并且意图再找一条新的海带来记载下一次的吵架备忘录。
    夫妻两一扭头就见后面站了好几个妖神,园长居然也来了!
    两只妖忙从自己的大蚌壳里出来,想起之前做了什么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又吵到其他妖怪被投诉了?”
    男鲛人说:“都怪我,忘了早一点把耳塞发给大家了。”
    恨水毫不留情:“你们还把几个人界来的专家和摄影师吵晕了。”
    夫妻两更是愧疚不已。
    “真是很对不住。”男鲛人紧张地说,“要不,我们搬到养殖场那边去住吧?”
    虽然都是在妖界,但合适住妖的海底其实就只有这一片。
    其他地方以后还要发展,住下妖怪的话或许会受到影响。
    蔺七挑眉,建议:“你们都吵成这样了,真的不考虑分居吗?”
    两只鲛人忙异口同声地说:“不!!”
    果然跟园长说的一样。
    蔺七问:“为什么?”
    “我离不开音音的。”男鲛人说,“她就算每天这么吵我,我都很乐意。”
    余音低着头:“我也……我不在意他就不会吵他了。”
    恨水:“这就是爱情?”
    “园长说你们两这是感情好的意思。”恨水疑惑地凑上去,“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两夫妻一愣,惊讶的看向连久。
    连久微微一笑:“我以前常听说,如果吵架是为了消磨以往的爱意,那就不应该,但如果吵架是为了让日后的生活变得更好,那吵架也是一种情趣,我看你们像是后者。”
    男鲛人叫余乐,他就是个妖怪,更不知道人类那些弯弯绕绕的说辞,不懂什么是爱情。
    自己和音音吵了这么多年,周围邻居都看不下去了,不止一次地说要让自己和音音分开。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他每一天都在比之前更想跟她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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