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早知道老头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既然站起来也就没想着再坐下。但这还没完,台上的老师嘴上不停,继续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听课,不要不是交头接耳说话就是上课睡觉。”
    顾晓感觉全班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她身上,不自觉地眼眶有些发酸,但还是忍着。
    “晓晓肯定得罪过这个严老师。”时丽对着范可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
    范可可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顾晓。
    “看这架势,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不知道,跟他有仇倒像是真的。”王丹晴替顾晓不平道。
    顾晓自嘲一笑,估计就是有仇吧,不是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晓晓,你还发烧呢,差不多站会儿意思意思得了。”
    顾晓面上点头,但心里那股子倔劲上来,偏要一直站着,一边听课做笔记,一边毫不避讳地和讲台上的人对视。
    严老师也不主动开口要她坐下,一节课就在师生这么站立着的僵持间悄然过去了大半。
    首先察觉顾晓不对劲的还是王丹晴。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王丹晴忽然感觉旁边站着的顾晓跟站不稳似的来回晃了晃,一抬头,就见顾晓脸色白的厉害。
    王丹晴一惊,就想赶紧拉她坐下,不想,还没来得及伸出手,顾晓华丽丽地晕倒在地。
    “老师!有人晕倒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严老师一惊,赶紧和班长上前。王丹晴和范可可她们几个离得近的,已经把顾晓扶了起来,在班长的安排下,王丹晴跟着班上的几个背着顾晓的男生往医务室去。
    “大家不要乱,留在班里上自习。”严老师擦擦头上的汗,强作镇定吩咐了一句,也出了教室。不想他人刚走出教室,下课铃就响了。
    于佟下课窜出教室的时候,迎面刚好撞上王丹晴,王丹晴顾不上和他打招呼,绕过他继续往前。
    于佟这才看见趴在别人背上的顾晓,不待反应过来,原本在自己身后的唐陌已经跟上了王丹晴他们。于佟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中间轮流换人的时候,唐陌已经主动把人接了到了自己怀里。怀里的人,填满了自己的胸膛,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此时的唐陌顾不上深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即使隔了一层衣服,怀里顾晓额头也烫的吓人。
    唐陌不敢耽误,加快了脚步,等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冲进医务室的时候,王丹晴已经在路上说清楚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校医刚安置好顾晓,回头一看乌泱泱的一堆人,就直皱眉头,挥退了其他同学,只剩下唐陌两三人留下来。
    严老师稍慢一步,进来的时候,迎面撞上的就是唐陌的目光。冷峻而沉静,给人一种黑沉沉的感觉,不过片刻,唐陌的眼神已经错开,仿佛刚才那一刹那是自己的错觉。
    严老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人是他让站着的,也是在他的课堂上晕的。两人站在一边,听着王丹晴和校医的对话。
    “老师,多少度啊?她在宿舍已经喝了感冒药了。”
    “38.7,待会先打一针退烧的。是上课突然晕倒的吗?早上体温高不高?”
    “早上体温好像是37.7左右,早上就开始不舒服了。”
    一旁的严老师心里咯噔一声,紧张起来,他没想到,顾晓是真的身体不舒服。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唐陌,却只看见了少年侧脸上冷静而坚毅的线条。
    “哦对,还有,她早上应该也没吃早饭。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晕倒啊?”
    “那就再测一个血糖。”校医闻言,拿上血糖仪,重新走到躺着的顾晓身边。
    顾晓感觉到指尖猛地刺痛一下,意识回笼,皱着眉头刚睁开眼,就听见有机器“嘀”地响了一声,接着就听见旁边人的话,“血糖有点低,先挂瓶小糖。”
    顾晓举起手打量着指尖的小针眼,是的,她是怎么醒的,就是被测血糖疼醒的。
    “晓晓,你醒啦!”王丹晴惊讶道。
    顾晓放下手,打量着周围,王丹晴,唐陌,白大褂校医,还有严老师也在,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处在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了。
    “我不是在教室?”顾晓晃晃头,坐了起来。
    “你上课晕倒了,我们,还有唐陌把你送来的。”
    顾晓不说话了。
    唐陌已经跟着校医走了出去,似乎还要问些什么。
    王丹晴看着沉默的顾晓,“哎,你体温又升了,躺着休息吧。”
    “哦。”顾晓也觉得头又开始疼了,甚至比早上疼的更厉害,重新躺了回去。
    “那个,顾晓同学,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老师先回去上课了,好好养病,等身体恢复好了再去上课。”见没人理他,严老师面上有些尴尬,主动说道。
    “好的,谢谢老师。”顾晓不咸不淡地说道。
    反正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他就是了。
    王丹晴忽然扬声道,“老师,顾晓还需要病假条吗?”
    严老师转身离开的背影僵了僵,转身尴尬地笑道,“不用不用,老师帮你请假。”
    王丹晴还要说些什么,顾晓拉拉她,示意她不要再揪住不放。
    “你干嘛拦我,他害你高烧晕倒的嘛!”王丹晴向来快意恩仇的性子,不惹我便罢,敢惹我,管你是谁,我都敢噎的你说不出话来。
    “也不能那么说,我自己本来就生病了啊,算了算了。”
    顾晓心里猜测,严老师今天这样针对她,还是因为她和唐陌的关系而形成的偏见。其实他人并不坏。作为学校德高望重的教授之一,严老师的学术和教学水平都是有口皆碑的,顾晓不愿意这样得理不饶人。
    严老师刚出校医室,再次迎面碰见唐陌。
    唐陌站定,点头致意,“老师。”
    严老师点了点头,迎上唐陌的眼神,这次他没有看错,唐陌看向他时,眼里往常的温和已然不见。
    这可是自己看中的好苗子,以后说不定就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眼看唐陌就要和自己擦肩而过,严老师心里忽然一时冲动。
    “唐陌。”
    唐陌站定,看向他。
    “我不知道她不舒服,不是…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舒服,我以为她是装的。”
    看着唐陌专注直视的目光,从教多年,向来游刃有余的严老师忽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人生第一次,他在学生面前结巴起来。
    “老师,顾晓不是您认为的那种坏学生,她不会故意旷课,更不会用上课睡觉的方式去挑衅别人的。”唐陌放缓语气,一脸认真地说道,尽管有些不满,但他心里还是很尊重这位老教授的。
    她不是吗?是自己思想太顽固了吗?严老师一边走着,一边问自己。
    其实,自从看到顾晓没有装病的事实之后,严老师已经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心里对顾晓的偏见在不经意间已经去了大半。
    第四十八章 病晓晓(3)
    校医室。
    王丹晴一见唐陌,就以于佟还在外面等她上课为借口,选择性失明地忽略掉自家室友缠绵的目光,潇洒地转身离开。
    唐陌微笑颔首,已然领会到了王丹晴让两人单独相处的好意。
    顾晓心里恨不得能变成长臂猿把她拽回来。眼看王丹晴消失在视线里,只好收回目光,接受眼下要和唐陌单独相处的事实。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没事。”唐陌看着顾晓一脸的不自然,心里直堵得慌,语气有些生硬地回复道。
    顾晓看唐陌不高兴,以为他是因为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但又不好意思主动提离开,理解道,“其实,你不用在这里的,我已经没事了。”
    唐陌一看就知道顾晓想茬了,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顾晓见唐陌站着不动,也不吭声,倒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本来就头疼地厉害,哪有性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直到校医掀帘进来,才打破了房间里的静默。
    “你现在有点低血糖,还发烧,嗯...还是要多休息休息。”
    顾晓乖巧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呢,你看输液还是打针?”
    顾晓心里一抖,她已经好久都没有生病了,生病最多就是吃点药就好了,现在猛一听说要给她打针输液,心里就有些发怵。
    “能不能都不选啊,低血糖不是喝点糖水就好了嘛,我刚刚都已经喝了一大碗糖水了。”眼看校医姐姐神色有些松动下来,顾晓再接再厉道,“我就是头疼的厉害,吃点解热镇痛的药,再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你这个头疼呢,就是发烧引起的。但是听你室友说,早上已经吃了药了,但是你看,现在体温不降反升,显然吃药不管用呀乖。”校医颇有耐心。
    “头疼是发烧引起的?”顾晓摸摸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那难道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发烧了…”
    唐陌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宿舍楼下,自己和顾晓说话的时候,就见她不时用手背揉着自己额头的样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所以她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不舒服了,然后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撑了一个晚上…
    “那…输液吧,好得快一点。”顾晓妥协道。
    “你得用点消炎药,待会先做个头孢皮试。”
    “啊!”顾晓惊讶道。
    唐陌和校医回头看她。
    考虑到唐陌还在跟前,顾晓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或者“反悔”,只好捂着嘴巴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此时她无比后悔没有选择打针,起码打针没有皮试那么疼,而且皮试加输液,起码得两针。
    就在顾晓已经认命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唐陌忽然出声。
    “老师,她昨晚有饮酒史,不能用头孢。”
    校医扶了扶眼睛,看了唐陌一眼,低头沉吟道,“那换什么药呢?”
    顾晓趁机举手,“老师,打针吧,我打退烧针。”
    “也只好先这样了。”校医在本子上划了两下,走出了房间。
    又剩下了两个人。就在顾晓以为两个人会继续之前沉默的时候,唐陌忽然开口问道。
    “你头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就昨天晚上。”顾晓下意识答道。
    果然。
    “那当时怎么不说?”唐陌质问道。
    “我以为,我以为......”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喝太多酒,又哭了一场的缘故才导致的头疼,本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哪曾想是真的生病了。
    “亏你还是学医的,自己生没生病都不知道!”唐陌看着嗫嚅半头说不出来话的顾晓,冷笑道。
    此时的顾晓就是头再疼,脑子反应再迟钝,也听得出来他是在嘲笑自己。平时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自己是个病人啊,他怎么能这样!
    “那你还是学临床的呢,人家医生都会望闻问切,咱俩昨天面对面站了那么久,你都没看出来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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