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织不想理他,用鄙视的眼睛看着他。
    当天,季缺收拾完行李,带着林香织出了门。
    一人一猫顺着清运河到了西城门码头。
    根据路线,他们坐船去云雪宗是最为方便的。
    此时已到下午时分,宽阔的河面上泛起了迷蒙的水雾,码头去往云山宗一带的客船只剩下了一艘。
    云雪宗是北地有名的修行地,占据着洞天福地,底蕴深厚。
    如果走旱道的话,快马也得四日时间,而走水路的话,两天两夜就可以到云雪宗前的浅石滩。
    季缺本来就不爱骑马,再加上处于悟性积攒状态,于是毅然选择坐船。
    这个大艘船,总不至于崴脚吧?
    这船上的客人约莫二十多个,大多数都是羽扇纶巾的潇洒打扮。
    季缺也见怪不怪,根据卷宗情报显示,这个月的初十,就是云雪宗招人的日子。
    不过招的不是弟子,而是杂役。
    这些人打扮得这么精致考究,明显都是为了仙缘去的。
    云雪宗是修行圣地,里面又全是俊男美人的师兄师姐,不知有多少人神往。
    不少公子哥小姐都甘愿去当杂役,除了博一个杂役变弟子的希望外,还因为即便是宗门杂役,地位都要高出常人不少。
    白夫人之前那个说法是对的,名门大宗的宗门修士在这大盛朝的地位,是绝非一个秀才、举人可比的。
    所以说,这艘船上的,皆可以算是竞争对手。
    季缺因为长相英俊,一上船就让这些人生出了防备之心。
    众所周知,云雪宗对一个人的外貌很是看重。
    其中长相最出众的两个公子哥,偷偷看了季缺两眼,皆生出了“此子容貌竟不亚于我。”的感受。
    不,多看了一阵儿后,不由得暗自心惊道:“此子容貌竟比我耐看一点。”
    到后面,他们已不敢再看,怕道心受到影响。
    这时,大船缓缓开动了。
    季缺没有去往船舱休息,而是站在甲板上看风景。
    长这么大,他还第一次坐这么大一艘船。
    出发前,船老大照例拿出了一只猪头,插上香烛,祭拜起了河神,祈求一路顺畅。
    结果刚祭拜完毕,扬起船帆,就听见砰的一声闷响砸在甲板上。
    只见最后上船的书生脚边是一只摔死的老鹰,血涂了一地,有两滴甚至溅在了书生的衣衫上。
    季缺看着这一幕,喃喃说道:“真倒霉。这算什么,叙利亚老鹰?”
    众人不禁用一种奇怪的看着他,他装作没看见。
    老鹰自己掉甲板上摔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摔死的老鹰很快被心有余悸的船工处理掉了,甲板上的血也洗了赶紧。
    直至老鹰被扔进了河里冲走,季缺一时才有些后悔。
    这老鹰肉不知道烤起来是什么味道。
    随着船身轻微晃荡,大船拔锚启航。
    刚出天仁城时,河水平缓,两岸是依附着天仁城而建的城镇,建筑和田地交错,时常能看见河畔田野间辛苦劳作的百姓,仿佛一幅幅很有生活气息的泼墨画卷。
    只是随着大船航行,两岸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起来,平缓的丘陵变成了冷峻的山峰,山林间偶有建筑出现,皆有一种处于悬崖峭壁间的险峻之感。
    河水越来越湍急,暗沉的水流冲在船身和岸边,卷起的浪如白茫茫的雪一般。
    季缺吹着河风站在甲板上,有一点点豪气,又有一点点开心。
    每一次出门,都像是玩游戏时对未知地图的探索,充满了惊险刺激的感觉。
    男人啊,天生就有冒险的基因,不过这种冒险需要保持一个度,至少不能耽误他享受美食和生活。
    这时,前方的水流越来越湍急,河岸的峭壁也越来越近。
    有好几次,季缺都觉得船身边缘是擦着峭壁而过的。
    船身荡漾得越发厉害,有的打扮考究的年轻男女已开始晕船呕吐,一脸狼狈。
    季缺还好,双脚就像黏在甲板上,跟着船身起起伏伏。
    这时,一个赤裸着膀子的老头儿来到了甲板上,让掌舵的伙计起开,自己左手扳着船舵,右手扯拢船帆,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季缺很快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那就是这老头儿的右脚有六跟脚趾。
    六根脚趾掌船,这天资这硬件,简直和自己念书一样,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船身的不断荡漾,让船舱内传来了一阵抱怨声和怪叫声。
    俨然这里面的年轻男女,平时很少坐船。
    可不一会儿,随着这老头儿一上手,这条船很快平稳下来。
    很快有船工安抚道:“客人们莫慌,一点小暗流而已,已没事了。”
    后面季缺才知道,这老头儿自称“卢老六”,是这艘船真正的船老大。
    随着大船前行,季缺越发觉得这老六开船开得真溜,这么湍急的水势下,大船虽有摇晃,却不剧烈。
    特别是遇到过河湾的时候,竟然给人一种漂移过弯的顺畅感。
    这时已至黄昏,两岸的山林传来了阵阵猿声,猿声在河道间回荡着,显得十分幽邃。
    到了这里,两岸近乎看不见人迹了。
    随着天色渐晚,船头船尾很快挂上了灯盏。
    灯盏的光芒映照在漆黑的河道里,整条河道不见其余火光,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了孤寂之感。
    这时,季缺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风灯外围刻着一个个人形图案,看起来和寺庙里的佛陀很像,只是雕刻手艺有些粗糙,以至于佛脸一片模糊,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六爷,你这灯上刻的是什么啊?”
    卢老六看了一眼,用很重的口音说道:“是灯影佛啦,辟邪的。”
    季缺挑眉,说道:“辟邪?你们跑船的遇到过怪事吗?”
    卢老六抽了一口旱烟,说道:“这么多年,怎么也会遇到一点”
    季缺一下子来了兴致,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老给我说说,让我长长见识呗。”
    他这人挺喜欢听故事的,而白猫林香织早已跳到一旁,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大晚上的在河上,这人什么毛病,让人讲鬼故事。
    卢老六挽了挽袖子,说道:“行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和公子说道说道,公子听了莫要放在心上。”
    船身轻微摇晃着,灯火的光芒映照在卢老六的脸上,一时明灭不定。
    而映照在甲板上的佛陀灯影,一时也扭曲起来,有点狰狞味道……
    第八十六章 故事成真?
    听闻季缺想要听故事,这个浑身肌肉的六趾老头甩了甩烟管,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给季缺讲了一个长江巫峡上发生的怪事。
    卢老六的老家是长江边的一个小渔村,他自小和同村的乌三关系要好。
    由于当时税赋繁重,渔村里一伙年轻人发现只捕鱼很难维持生活,于是结伴去了长江码头当起了伙计儿。
    由于开船天赋异禀,再加六根脚趾的特点,卢老六很快在某家船行站稳了脚跟,至于后面来到了天仁城,有了自己的船,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在长江跑水路的时候非常辛苦的,他还好,跑的是相对平缓的河道,而他的兄弟乌三则没有那么幸运的了,经常跑那段最为险恶的巫峡水道。
    巫峡水道河道崎岖,藏着不少暗流礁石,即便经常跑船的老舵手,到那里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按照卢老六的说法,那里两岸的山崖上全是参天古木,重重叠叠,遇到河道较窄的时候,阳光透不过分许,白昼宛若黑夜。
    这一日,乌三又跑的这条水道,这条道最为凶险辛苦,但给的工钱要多不少。
    没办法,乌三家最穷,父母身体又不好,确实更需要钱。
    那时刚到黄昏,天色晦暗,两岸的猿声在两侧回荡起来,犹若鬼哭。
    乌三依旧在甲板上搬货,结果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他身旁。
    那段水路两岸古木参天,阳光透进来得极少,乌三眯眼去看,看不真切,只觉得是一件衣服。
    他内心生出了一种毛毛的感觉,那种看不清的感觉让他心头很不舒服。
    这时,船上一个伙计儿从旁边走过,乌三还来不及提醒,对方已经踩了上去。
    结果只听见滋的一声,那伙计儿脚底一打滑,啪的一声摔在了甲板上。
    他刚想去扶对方,结果一声惊恐的吼声便在船上突兀响起。
    “鬼啊!鬼啊!”
    那伙计儿倒在地上,双手双脚乱扑腾,惊恐大叫道。
    船老大听见动静之后,带着人赶了过来。
    这时,昏黄的夕阳光线刚好透过树荫重新投射在甲板上。
    这一瞬间,早已呈惊弓之鸟之态的乌三吓得径直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往后退。
    那是一张人皮!
    整个头颅没有了骨骼和血肉支撑,但是五官的模样还在,特别是那一双泛黄的眼睛,像是在阴冷的盯着你。
    刚刚那个伙计儿就是这样被吓到的。
    饶是见多识广的船老大都吓了一跳,旁边的帮工不禁带着颤音道:“头儿,这是啥?”
    船老大一把提起了旁边的乌三,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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