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没让齐松叫自己师父,在半年前带他回苗疆见了他真正的师父吴风,吴风浑身经脉尽废,以毒攻毒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齐松演示了几招后,吴风便欣慰地合上了眼,将自己写的小册子递给了他,成了苗寨里的一抔黄土。
    齐松给吴风磕了头后,继续跟在戚禾身边习武。
    林织并没有插手这件事,他甚至很少见齐松。
    他并不是讨厌这个孩子,只是不在意,他在意林棠因为那是原主的侄女,他在意戚禾因为这是他的任务目标,除此之外的孩子,多讨人喜欢和他也没有关系。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戚禾有意无意地介入,戚禾很少让那孩子和他碰面,其中的心思不必多言,担心他被其他人吸引去了注意力罢了。
    “嗯,记得和他说好,免得他太久见不到你心里不安定。”
    “小齐惦念吃的更多,和我一点也不像,毕竟当时我就想着师父,”戚禾轻笑,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自然,我现在也想着师父。”
    如此亲昵到甚至有些暧昧的超越了师徒情分的话语,从戚禾的口中无比自然地说出,不带一丝遮掩,容易叫怀疑的人自我否定。
    林织:“他倒是像小棠,说起小棠,这次她估计也会来凑热闹。”
    半年前戚禾回去的时候,林棠刚跑出寨子。
    她可一点也不低调,大咧咧地穿着苗疆的衣服现身,也不遮掩自己的手段,不过半年已经在江湖上有了蛊教妖女的名号。
    林织一直派人关注着,没干涉她的生活。
    “这次比武大会的第一名的物品,倒是有意思。”
    “师父已经得到消息了?”
    林织眉眼含笑道:“四十年的冰玉莲。”
    戚禾跟着牵动唇角:“看来他们又要出手了。”
    冰玉莲乃是洗经伐髓的药方里的一味药,这三年里他们打听到其他几样东西都陆陆续续有风声,只剩这最后一样,如今终于出现了。
    林织擦了擦唇起身:“走吧,今年的比武大会,一定比以往更有意思。”
    从林织居住的地方,到今年比武大会举办的场地,约莫有一天车程,比武大会会在三日后正式召开。
    马车车轮留下辙痕,朝着远方延伸。
    比武大会场地确定的风声传出,客栈便极为难订。
    林织在这里有产业,没在城里住宅休息,去了客栈占据了视野最好的一间客房,戚禾住在他隔壁。
    次日,也就是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林织的房门在清晨被敲响。
    “师父,我恐怕出了些问题,往日分明运行几个周天便好,这次打坐小半个时辰似乎都不见效。”
    戚禾停在林织的床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不远处,仿若遇见问题来请教师父的徒弟,清隽的面庞写满了凝重,好像面对的是十分棘手的未知的难题。
    如若他张扬的物件没有浸透夏日衣袍,对着师父剑拔弩张的话,恐怕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些。
    三年前戚禾表露过这个问题,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师父的面前提起过,甚至未让师父看见他这模样。
    直至今日,比武大会的前一天,无论如何师父都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一天。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按照师父的性子,都不会抛下他离开。
    戚禾等着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在明日清晨甚至是他比武到最后一场的那天再来做这样的事情,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今天。
    若是正事开始了,戚禾不想让师父觉得他没有分寸,在至关重要的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虽然他确实就是如此,日夜想着师父。
    在触碰师父腰腹的时候,握着他的双足的时候,只可惜他瞧不见,只能用手描绘能触及的每一寸而后细细感受。
    第178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宽阔雅致的客栈厢房内,01看着被部分马赛克掉的任务对象,沉默了一会儿。
    它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宿主,你在笑什么呀?】
    瞧着怪吓人的。
    林织:【没什么,自己玩去吧。】
    大人的场合,小孩就别掺和了。
    因为戚禾看不见,林织面上的笑容弧度比以往更大,只是没有发出声音,任凭戚禾对气息如何敏感,也无法察觉他的情绪。
    听到戚禾第一句话起林织的睡意就被惊走,反应过来戚禾的意思后忍不住失笑。
    这并非是嘲笑或者戏谑,而是看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风格的愉悦与欣赏。
    林织有些惊讶于戚禾的隐忍,毕竟这三年戚禾从未明面上对他表示过任何有关欲望或者爱意的事情,像是个一心回报师父的好徒弟。
    当然,那些他眼里面上藏不住的东西,林织没有拆穿,要是没有他的默认,戚禾也靠不了他那么近。
    但今天这么一出,这个时机,这个像是求助一般的试探,在林织的意料之外。
    林织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推算,知道这不是戚禾忍不住了,这只是他计划的一环,或者说是某种信号。
    说实话,林织并不自恋,虽然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不妨碍林织对自己的行事作风十分认可,由是他对在自己身边长大和他行事风格相似的戚禾有些偏爱。
    不过这毕竟是对他的算计,该好好回敬才对。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似乎从未教过你这方面的事。”
    林织的视线从戚禾的面上一寸寸下移,从少年的面庞,到他的丹田之下。
    林织轻叹:“我还以为你岁数到了自己就会懂了,想来不尽然。”
    他心里确实有些烦扰,和三年前匆匆一瞥相比,戚禾肉眼可见的长大了。
    林织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却没有下床走到戚禾跟前,也没有让戚禾靠近自己,而是说:“你到屏风后面去。”
    林织可不打算手把手地教徒弟怎么解决晨起问题,若是这么做了,放到日后不就是他这个师父先对徒弟动手,以至于让徒弟忍不住心动么。
    虽然很满意戚禾的谋划,不过林织可不是乖乖咬钩的人。
    他也不打算用其他地方给戚禾演示,哪怕他用脚踩上去,都是对徒弟的赏赐。
    那就用声音,戚禾自从失明后,与这个世界保持沟通的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
    隔着一堵屏风,可是足够避嫌。
    林织可不急着看,有他看的时候。
    听到师父的命令,戚禾心里一跳。
    他连最糟糕的师父将他赶出去或者带他去找别人的情况都想过,却没料到是这种。
    戚禾走到了屏风后,因为紧张不自觉吞咽,喉结上下滑动。
    林织发了话,屏风后人影呆呆地跟着照做,林织笑着喝止:“上面不用。”
    “你什么地方气血运行不畅,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戚禾低低应声,迟疑道:“师父,然后呢?”
    “轻点握着,它可不是云月,经不起你随意折腾。”
    云月是林织花费了不少心思让名匠给戚禾锻的剑,无论是长宽,还是上面的花纹样式,都出自林织之手。
    这把可堪为神兵的武器无论是材料还是人力,都花了林织极大的功夫,不过结果让他满意。
    这么多个春秋,云月剑始终锋芒如初,未有钝边破损。
    林织语气平缓地说着诀窍法门,如同在教授练功要诀。
    他们做了九年的师徒,这算是林织第一次传授戚禾经验。
    那些如何避着蛇虫鼠蚁的话语不算,那些如何应对状况的也不算,毕竟那些话林织能和戚禾说,也能和别人说,可唯独这件事不同,只有他们师徒之间可以分享。
    林织倚靠着床边,懒洋洋地隔着屏风告知戚禾方法。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手上早就有了茧,可别一心用狠劲,疼的只是你自己。”
    “明日大比起初可是擂台混战,你可不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
    林织的语气戏谑,仿佛想到那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的取笑没让少年羞恼,他无神的眼眸更加空茫,被热气烧的通红,下颌悬着的汗珠,在轻微的气喘声里低落。
    戚禾做的生涩笨拙,全然按照师父教授的来。
    他分明是极有天赋的人,可在师父面前,他似乎永远都需要依靠和仰望,于是永远乖巧柔顺,从不违背。
    有着剑茧略显粗粝的手指在颜色映衬下显得苍白,宽阔手背上的青筋纹路明显。
    青年教导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些晨起未梳洗的慵懒,和平日的柔和相比多了几分不同。
    戚禾想起了师父的手,当初在春沂时,师父便是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么多年过去,师父的手依旧细白柔嫩,毕竟蛊师无需舞刀弄枪,只用和那些毒虫打交道。
    但戚禾知道师父的手上应当是有伤疤的,那些都是喂养蛊虫留下的痕迹,只是师父不喜欢留着那些痕迹,不是觉得不好看,只是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因而总会用东西将疤痕去除。
    师父的手戚禾在年幼的时候就细细量过,年年如此,因而记得无比清晰。
    耳边是师父的声音,明明隔着屏风,恍惚间戚禾却觉得自己的手已然变成了师父的手。
    鼻尖似乎出现了师父身上独有的甜香味,好似师父不是在远处坐着,而是就在他身前。
    大胆的痴妄,乖顺的徒弟毫不避讳地对着屏风之外的他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倾泄念想。
    林织停了声音,估算着情况,把玩着手上的铃铛。
    这用来驱使蛊虫的银铃,也仿佛成了驯化人魂灵的利器。
    在某一瞬林织忽地出声,声音格外温柔,话语却全然相反:“握紧。”
    戚禾下意识猛地收紧,在感观交织中坠入密网。
    少年的脑海空白了一瞬,脑海里只有着师父的声音回荡。
    明明平日里体温偏低,如今手心却滚烫的紧。
    戚禾仿若还在梦中,有些迷蒙。
    他的唇微动,却未吐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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