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熹身子轻轻颤抖,他过分靠近的言语好像耳鬓厮磨般的亲昵,她觉得太过亲近了……
    而且他的话,让她蓦地眼眶泛起湿热,在理解到他不是因为生气或者想和她拉开距离而沉默时,就觉得有些难受,她都亲到了,他还不介意……
    有时候都怀疑,她的应先生也有点喜欢她。
    但是又不可能,她这种人,可能以前没有相同的人出现,这么普通的人接触不到他这样的人,但是他接触到的,哪个会不比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子强,美貌,学识,才情,家世,手腕,都不是她廉价的价值可以比拟的。
    “不用抱了。”君熹说。
    应晨书:“挺冷的。”
    所以他抱着吧。
    这句留白让君熹心中波澜四起,涟漪不断。
    直到厨房门上传来敲门声,小女孩试探性的声音在外响起:“姐?你在里面吗?”
    应晨书终于松开了君熹,拿起她泡在水池中的手,再去开门接过小姑娘买来的药。
    君筱本想进去,却又觉得他们之间她过去有些尴尬不自在,遂站在门口没有动。
    应晨书抽了张纸将君熹的手擦干净,再拿药给她涂上。
    冰冰凉凉的药涂满半个手掌,代替了冰水给手指炙热的皮肤延续降温,不一会儿君熹就觉得舒服了些。
    仔细上好药,应晨书将她带出去,“不要碰水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那我们出去玩。”
    “……”
    应晨书困惑地看她,“你还能出去?”
    “能,只是烫到手了。”
    她言下之意,不是脚。
    说到这,应晨书才想起来她的裙子被开水淋到,他马上便将目光向下移动,“腿有没有烫到?”
    “没……隔着衣服,已经没感觉了。”
    应晨书松了口气。
    “走吧~”她弯起了眼睛。
    小姑娘似乎玩心很大,一个心思就是往外跑,应晨书也舍不得拒绝,便点点头。
    君熹去门后拿了把黑伞,换了鞋吭哧吭哧地就出了门。
    应晨书问她不带妹妹吗。
    小君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估计回了楼上。
    君熹:“干嘛带碍事的,咱去怀旧,她也不懂我们的情怀。”
    应晨书:“……”
    她往楼上喊:“筱儿,我没带钥匙哦,你要看家。”
    君筱:“我不看,我又不属狗。”
    君熹:“……”
    应晨书:“……”
    他摇头失笑。
    应晨书叫了司机,不过待人从酒店过来时,两人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小段了。中途上了车去到曾经那所学校,天气看着已经不错,地上只留未干的水坑一个又一个。
    君熹没带应晨书走学校正门,而是带他沿着一条小路散步去了后山崖边。
    雨后的山间空气里夹着湿润的草木香气,让人格外舒服。
    小道铺满了沙子,不至于走起来沾一脚的泥,是以每一步都还有当年的那种感觉,尤其是身边跟着和当年有关的一个人。
    很快,前面的视野开阔起来。
    背着学校,万丈高崖下传来阵阵风声。悬崖边的一片梅树繁茂地布满山坳,横七竖八交缠不清的枝条在风雨中闪动着雨珠,像高雨的星空提前几个小时落在这一片没有花的梅树上。
    “呐,我那幅画就是画的这里,您的梅花也是从这里来的。”君熹伸手指着那片梅树。
    应晨书浅浅颔首,脑海里飘浮着多年前和她见面的场景,“但是这么危险的地方,你那会儿怎么可以来?”
    “对呀,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后来学校怕学生出事,有钱修楼的时候就把这里的围墙一起垒高了,全封起来了,后面也就没再来过了,被发现了要通报的。”
    应晨书阖下眸看身边的那张明媚脸孔:“所以,那枝梅花,是最后一支。”
    “嗯呢。”她浅笑,仰头望他,“最后一支,过后没有了,这个季节也没开花,可能往后一辈子也不会从这里折一支了,想再送您也送不了。”
    应晨书尚未开口,又听她说一句:“有些事和时运有关系,过了就没有了。”
    说完她忽然冲他道:“不过我可以看您那支啊,哪天我也看看您收藏的呗。”
    他温柔浅笑。
    君熹忽然狐疑道:“不会骗我的吧?”
    “嗯?”
    “老跟我说那支梅花还在,但是我在北市没看到,览市也没看到……您不会,早丢了,骗我的吧?”
    “……”应晨书困惑,“我骗你做什么?”
    “骗我当牛作马,给您带孩子啊。”
    “……”
    应晨书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没骗过你,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哦~骗也无所谓。”她笑了笑,满不在乎,“本来就也不是什么值得收藏的东西,是您高看了它,赋予了它非同寻常的意义,搞得我也……忽然总是忘不掉。”
    应晨书再次低下头看她。
    君熹觉得好像说错话了,说太多了。
    正要转身走了,天空忽然飘下一阵细雨。
    她慌忙抬头。
    应晨书打开手中的伞撑在她头顶。
    君熹的视线被一片黑色挡住,遂徐徐垂下了脑袋……“应先生要再站会儿吗?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您大费周章来这一趟,也别浪费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再来呢?”
    君熹是真的不懂,困惑问道:“您还来干嘛?以前对这里的那点执念,这会儿也了了,从此以后,高雨也只是地图上不起眼的一座十八线小城而已,和您没什么关系了吧。”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就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熹熹。”
    “……”
    君熹疑惑地看向雨幕飘渺的山崖:“就这破……”
    应晨书睨她。
    君熹马上识相地闭嘴,接着怂怂地冲他笑:“随您。”
    本想说,下次来她应该就不会陪他来,但是临了了,还是没讲。
    因为她笃定他不会再来的。
    应晨书哪有那个闲工夫,整天游山玩水去怀念当年,余生的他每一天都在忙忙碌碌,登高望远的路上,有的是兄弟和门当户对的女人陪他,偌大的北城从不缺娱乐项目,也不缺风景,高雨只能是他诸多记忆中可有可无的一点。
    下雨的悬崖边风很大,应晨书怕君熹冷了,便撑着伞把人带走。
    君熹还挺喜欢和他一起在雨中散步的,人生难得有几个这样惬意的瞬间。
    走到一半雨又变小,君熹就拐进了学校去。
    “您肯定半分印象都没有了,我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那年我初三了,不久后我中考离开学校时,学校还在建设中,我享受到的不是很多,就我们原来很破败的教室后来不漏风不漏雨了,那个冬天过得好了些。”
    应晨书:“可惜了。”
    君熹想了想:“也还行吧,如果我当时读初一,那咱俩肯定认识不了。”她笑眯眯道,“比起在这里享受两年崭新的教学楼,肯定是住谢安街的四合院来得划算啊。”
    应晨书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有时候你还是很聪明的。”
    “什么意思啊,”君熹站停,跺脚,地上小水坑溅起一片小水花,“您意思是说我平时很傻,很蠢?”
    “没有,但确实你本可以得到更多。”
    “我又不是小毛贼,搬搬搬。”
    “……”
    “君熹?”
    一道中年男声穿过雨幕插入了谈话中。
    君熹扭头循声望去。
    “是你吗?君熹?”对方眼神眯起,探究着看她。
    君熹也是试探性地喊:“詹老师?”
    中年男人一下子绽开了浓浓的笑容,“我就说像你嘛,小姑娘长大了,漂亮了,但是声音是一点不变,从前面办公室里我就听到你声音了。”
    君熹抓了抓头发,笑了笑,“我以为周末,学校没人呢。”
    “还在呢,周六早上要补课,所以还没走。”他走上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还没国庆呢。”
    “哦,我到览市出差,顺便回来。”
    “你毕业了?”他想了想,又点头,“对,你是今年毕业没错。”
    中年男人深深感叹:“时间如流水啊,一晃眼你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你刚毕业工作就挺稳定的是吗?很好很好。”他欣慰地又继续点头,接着看向边上身着一件白衬衣黑西裤,长身玉立,气质非凡的男人。
    “这是……小姑娘带男朋友回母校了。”
    “哦,咳……”君熹尴尬地立刻道,“不,不是。他……”
    想了想,看了眼应晨书,君熹觉得还是下意识想坦白介绍他,便先跟他道:“这位是我初二初三的班主任,我们詹老师。”
    末了对班主任说,“这位是我朋友,不过他和我们学校,也有些渊源,他是当年来高雨走访的人中其中的一位,姓,姓辛……”
    应晨书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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