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了一跳,一下坐直了:“我没有,靠,你别太举一反三了。”
    “我也不是很信得过你。”
    “……”
    应晨书伸手拿起烟盒,“你不告诉她,要是转头告诉我父母,我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也够我锁三十年经济了,可能还会再长跪个几天几夜再逐出境。”
    “我靠。”赵高启觉得头都大了,“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扣帽子,我招你惹你了?”
    应晨书甩开打火机点上烟,“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情况吧,我没有冲动也没有热血上头,我起初的目的是陪她,而不是哪天让她亲眼看着我消失。”
    说实话,还是这句话能让赵高启信服,一下子便压下了他心头整晚的浮躁和不安。
    “行,随你。”
    赵高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应晨书:“如果,我家里人找你问君熹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我不知道,我还能说就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啊?你不得把我剁了给她拌饭。”
    …
    这一晚上的事情被其他两人知道了,苏元震惊得很,说赵高启被应晨书洗脑了,恐怖,转头就找了梅令弘。
    梅令弘连夜飞了北市来。
    君熹也不知道应晨书每个晚上都被他们一群人找出去聊这些大事,都在千方百计阻止他回北市,但是最终都无疾而终。
    千山万阻不及他的信念。
    在北市待了三天,应晨书周日晚上照例回去。
    他下飞机后就去了应家老宅。
    进屋没几分钟应非昂就回来了,脱下的大衣里是一袭深灰色中山装,平日尚且算温厚的眉宇间今晚冷厉得好像冰雪化在上面。
    “赵延川给我致电说你要调北市去,你在做什么?”
    一屋子人都看着安坐在大厅一侧太师椅中的年轻男人,他外套还没脱下,一身下飞机的装束还整整齐齐,只多了手中一杯茶。
    “综合考虑下来的想法。”应晨书说。
    应非昂深深地看着他,压抑着心头的火,努力冷静地对待这个向来考虑周全的儿子:“综合考虑?你给我分析分析。”他走到主位去坐下。
    “我听说,你北市的一处宅子里,有个女孩子住了几年了。”穿着一袭墨绿色京绣冬装旗袍的谢如思在对面看着儿子。
    “人在南师大读书,还是曾山的学生,不过什么背景都没有,只是来自高雨那样的偏远小城。你不要说,这事,和那个女孩子有关。”
    应晨书笑了声:“怎么可能。”他语气轻得似乎带着点自嘲,“我的工作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挂钩,那只是因为我去过高雨,有点情怀在,所以拿来无聊消遣的小姑娘而已。”
    他说,“这样的人”,再加上后面这句话,就说明只是一个普通小女朋友,或者其实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人连女朋友都完全算不上,女朋友是会往结婚方向发展的,这样的,不过是小情人罢了。
    整个应家见此就都没放在心上,没去把两者挂在一起。
    只是从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十二点,应家的大厅里一直灯火不熄,今年览市还算怡人的温度也在时间一秒一秒的掠夺中,降了下去。
    凌晨三点离开应家老宅,坐入车中应晨书就点了根烟。
    司机忧心地边启动车子边透过中央后视镜观察他的脸色,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一个事情要谈六个小时,半夜三点才结束,且里面人那么多,这一晚陆陆续续的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饶是他眼里的应晨书向来是无往不利从无办不到的事情的,但在这个隆冬深夜里看到他一进车厢就抽烟的状态,他也没忍住担心。
    览市的夜晚较之白天多少减了一些喧嚣,车子安静地从贯穿市区的中轴线划过,开往览北区的明顺公馆,一路上应晨书除了敲烟灰,都没有其他动作,目光一直放在窗外一幢幢的高楼上,看似专注却没有焦距点。
    …
    2012年的年尾在一场场或大或小的雪中走向了终点,君熹一直挺开心的,在等着应晨书来北市。
    2013年1月20日,一年之中的最后一个节气,大寒。谢安街的雪厚得一清早把君熹绊倒摔了一跤,磕磕绊绊去学校,还收到了她曾教授的慰问。
    曾山在办公室里喝茶暖身子呢,一边喝一边把桌上一盒巧克力推给她,嘴上还不忘说:“没有司机吗?你怎么总是自己来上课,我记得谢安街那儿有几个司机的啊,没有的话你让晨书给你调。”
    “哎呀谢安街年久失修,其实挺烦人的,下雨水浸街大雪就差点把门堵死我险些要靠翻墙出来,司机开不了车的。”
    “……”
    曾山忍俊不禁,笑着看这个小姑娘毫不客气地批判起了价值连城寸土寸金的那一块老地方。
    “让晨书找人修缮一下呗。”他建议。
    君熹拿起巧克力看:“晚上我回去家门口就没雪了,管家他们会处理的。”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或者在外面聚餐的时候,都从没主动提起过应晨书这三个字,其实小姑娘真的非常低调。
    曾山有时候总控制不住觉得她可惜,和应晨书在一起,拥有的和失去的,其实是成正比的。
    “只扫门前雪,那接下来到春节北市还有两次暴雪呢,多麻烦。就做做慈善把谢安街都修了,晨书不差这点。”
    她见他主动提起,便接了话:“算了吧,杨叔说过谢安街太有历史价值了要搞个路灯补个砖都要找好多审批,应先生让他抽空去弄他都懒得。”
    曾山摇头失笑,“你们那儿,主顾不分的,他也不怕被开了。”
    君熹笑嘻嘻地说:“是我支持的,毕竟真的很麻烦,杨叔一把年纪了,操那心干嘛,回头我哪天心血来潮去找市政的邮箱给写封建议信,让人家自己去弄。”
    曾山定定地看着她轻松自在脱口而出的话,觉得她和应晨书真的只差一张结婚证了,眼下人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姿态,看这圈子里哪个小情人敢做这么大的主?司机还听她的。
    也就只有她君熹了。
    命有时候真是很奇怪的事。
    “你这巧克力,怎么有的啊?不会是女朋友送的?”君熹摇了摇手上一盒价值不菲的巧克力。
    曾山:“哦,不是,是前几天我生日,有个学生给的,我没要,人家丢了就跑了。你拿走吧,我也不吃这些小零食,别搁这占我地方。”
    “……”君熹早上没吃饭,眼下正有点虚弱无力呢,就不客气了,直接拆开包装,“这牌子很贵的,你学生慷慨啊,你好歹吃一颗。”
    曾山看她认认真真拆包装,没有客气推辞的可爱模样,也理解了应晨书为什么会对这样身家背景如白纸的一个普通女孩子钟情许久,这样的真性情,娇憨可爱的模样,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不存在的。
    他不禁问道:“晨书今天要来了,君熹你知道吗?”
    她绽开笑颜点头,捏起一颗巧克力掰开碎金色的纸:“知道~”
    “他调到北市来工作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满心雀跃,咬了一口巧克力,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光,“他说来这方便些。”
    固然知道应晨书不会告诉她他这一波的调动要吃多少的苦头,曾山却也没想到她得知的理由能云淡风轻到这个地步。
    据他所知,上次回去到现在,快一个月的时间里,应晨书的调动申请被外公打回去无数次,赵延川被他外公勒令不许给他盖章。
    赵延川是谁啊,是北城说一不二的存在,可还是要听他外公的,不敢尚自做主。
    他外公和他也促膝长谈了无数次,应家的爷爷也如是,两家长辈轮番找他,谢家应家为此开了多少个会,但他就是坚定要来。
    如果不是两个家族里唯一重点培养的继承人,对他寄予厚望,但凡随便一个世家子弟,这一个月里就已经挨了几十大板发配欧洲去吃苦反省去了,家产也不可能分了,还会来一个终身限制入境,那会儿,再硬骨头的人都得在机场跪下认错,老老实实回去听家里安排,让往东就往东,西是什么,是西天。
    但凡应晨书这些年的成绩和能力没有已经强到有些超脱家族的背景,他都是这个下场。
    哪里还能如愿,真的让他踏上了回北市的这条路。
    “曾教授,仰慕已久,幸得关照,我自知资……”
    曾山好像一下子从云空掉到地上,愣愣地去看君熹,她手里捏着一张包裹巧克力的纸在朗诵。
    他马上过去,“怎么回事?”
    君熹把皱巴巴的纸塞给他,悲伤道:“我罪该万死啊,我不该吃了曾教授的情书的。”
    “……”
    曾山尴尬地拿过那张纸回去坐下,认真看起来。
    君熹恢复了笑脸,起身凑过去:“你学生给你送的?哇你还搞师……”
    “不是,那个……”曾山立刻解释,“她已经毕业了,去年就毕业,只是每年都会给我送生日礼物而已,我是没想到她毕业了还会送。”
    “哇那更是真的了,”君熹眼睛放光,八卦道,“师姐变师母。”
    “……”
    君熹被他送出办公室,曾教授关了门,决定自己去钻研了。
    反正今天也没课,她只是来请教他一个问题。君熹直接回家了。
    管家正在找人扫雪呢,铲车都开过来了。
    君熹站在门口研究道:“这不能安装化雪系统吗?就把地撬开,在下面铺暖管,一了百了。”
    管家:“这儿始建于明泰昌时期的,几百年了,眼下都骨质疏松了,一动地基就整个谢安街都成废墟,那也是一了百了了。”
    “……”
    君熹噗嗤一笑,点点头:“怪我历史不好,当我没说。”
    一转身进屋,忽然一头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君熹差点摔倒,被他抱住才稳下的。
    她愣愣抬头,看到男人棱角分明利落帅气的五官,还有那一双总是对她含笑的温润眼眸。
    她不由揉了揉眉心,“我没做梦吧,你,你怎么大清早的来啦?”
    “十一点了还早么?”
    “这么晚了?我出门才九点。不过,你从没有这个点来过。”君熹开心得差点跳起来,直接踮起脚尖就去亲他脸颊,“啊是真的,是新鲜的活的应晨书。”
    他莞尔,看外面工人都低下头避开他们的亲密动作,就把她搂着往里走,“我以后都在这里,我还管他早晚的。”
    君熹乐得不行,“可是我还没吃早饭,你也太早了。”
    应晨书的笑容收敛了,眼里的光聚拢起来,炙热地盯着她:“什么,这天气,十一点了你没吃早饭?”
    君熹马上道:“但是我吃了曾教授的一颗巧克力,能量满满的。你知道吗,他和一个博士那个……”
    “能量在哪里?今天零下十二度。”
    “……”
    应晨书这人从不说废话,但凡他第二次提起的事情就是大事,君熹马上低下头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应晨书还是把她拎去了餐厅。
    虽然如此,但是他从头到尾陪着她吃这顿临近午餐的早餐,君熹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他来北市带来的巨大利益了。
    估计她午餐也不会吃了,应晨书把人送回房学习后,就出门去赴午餐的约了。
    虽然都不同意他来,但是他真的来了,庆祝的局还是被赵高启定在了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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