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是当时逢月思念梦中的夫君时随手画上去的,不想竟真的被雕在门上。
    她呆愣了片刻,指尖轻柔地抚摸着木雕纹理,之后扭头看向苏景玉身上的腰封,视线慢慢上移他的脸上,心里涌起满满的惊喜与感动,恍惚间梦中的夫君好像就在她身边陪着她,从未离开过。
    苏景玉余光瞥着心爱之人温情脉脉的注视,美美地挺了挺身子,得意之情无法掩饰。
    房内四面白墙,桌椅柜榻等一干物件都尚未布置。
    逢月刚给子溪置办完嫁妆不久,对富隆西街的几家铺子印象颇深,盘算着回京后与苏景玉再去逛逛,尽快把东西备齐,年前便可过来住上几日。
    推开窗子,一座椭圆形的荷塘映入眼底,旁边还铺了石板路。
    上面竖着根一人多高的木杆,供悬挂灯笼所用,杆下有两个一尺高的石凳,挨在一起放着。
    虽然塘里还没有栽种荷花,但看起来已然有了几分意境。
    苏景玉走到逢月背后跟着向窗外望,逢月没留意到他的脚步声,正准备叫他过来,一个转身撞进他怀里,被他拦腰牢牢抱住。
    她双手贴在他胸前,兴奋道:“景玉,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荷塘都叫人挖好了!”
    苏景玉弯着唇角,一脸憧憬地望着窗外的小荷塘,“我已经让顺子吩咐工匠,来年三月初栽荷放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听着蛙声,伴着月色入眠。”
    逢月越想象他口中的画面越觉得美,挣着身子又朝窗外看出去。
    这里的景色虽比不上苏府的东院,却远离凡尘琐事,充满静逸祥和之美。
    她幻想着将来能与苏景玉厮守在这座温馨的小院里,再给他生七八个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生活在一起。
    苏景玉一手拥着她,另一手指节在墙面上敲了敲,又厚又隔音。
    这附近本来就人烟稀少,到时候关起门窗,不管弄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有人听见,只是床要选一张又大又坚固的,免得闹出笑话,箱子里那些宝贝也需要再备一套才好。
    逢月被他敲墙的声音拉回现实当中,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敲了敲,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苏景玉缩回手,嘴边勾着一抹坏笑。
    *
    周妈家的小院炊烟袅袅,灶房里时不时传出锅铲的嚓嚓声。
    苏景玉捏着块蘸了肉汤的馒头放进大黄狗的碗里,看着它边吃边摇尾巴。
    逢月蒯了一碗玉米面拌在菜泥里,搅拌过后倒进鸡食槽,一转眼瞧见大黄狗对苏景玉殷勤地“拱手作揖”,从木盆里顺了一块南瓜干喂给它,大黄狗嗅了嗅,叼进嘴里继续对着苏景玉摇尾巴。
    逢月吃味儿地撇嘴,她虽说喂大黄狗的次数不多,但每年都会回庄子来,算是家里的常客,苏景玉拢共才来了两次,一块馒头就把它收买了。
    苏景玉憋着笑,双手抱在胸前,故作姿态地显摆:“这狗机灵着呢,能分辨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逢月气的照他腰间拧了一把,分明没使多少力气,苏景玉故意嗷的一声惨叫,周叔和周妈还以为怎么了,同时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笑的意味深长。
    南瓜饼早已经上桌,周妈还想多做几个小菜才耽搁了些时辰,不过四个人的膳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周叔与苏景玉熟稔了不少,在他面前不像之前那么拘谨,让周妈去把那瓶私藏的老酒拿来,同他一起喝上几杯。
    逢月守着一盘清蒸鱼吃的津津有味,吃饱喝足后跟着周妈到榻上坐着,说起林家人免不得心中惦念。
    从京城到岭南要走上两三个月,就算路上有解差照应着也必定会受些苦累,林家人这些年享乐日子过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
    周妈叹息了一声,劝慰道:“林家毕竟养了姑娘十几年,如今遭了难,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姑娘能尽的力都尽了,就别再想着这事让自己难受了。”
    逢月点头,看着周妈拿起帘子一针一线地绣着。
    日头西垂,明媚柔和的红光透过窗子照在身上暖意浮生。
    逢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苏景玉和周叔也喝的差不多了,周妈放下手里的绣活,去给小两口收拾卧房,怕他们夜里冷,特意多生了些炭火。
    桌上青色花瓶里的丝绸假花还在,逢月捏着花梗闻了闻,上面不知道撒了什么香料,还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悠然插回瓶中,走到床边坐下,换好寝衣等着苏景玉洗漱归来。
    床上新铺了条半厚的奶白色褥子,摸起来手感细滑绵软,逢月看着床头那对并排放着的枕头抿着嘴笑,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周勇两口子不在,周妈与周叔搬到西屋住了,离这里稍远些,今夜与苏景玉同床共枕,不如就……
    只是这床褥染上血迹太过显眼,须得用帕子垫着点。
    袖袋里的帕子刚拽出一角又塞回,她心道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姑娘家先提起这种事简直要臊死了!
    转念又一想,染血就染血吧,反正周妈也不是外人,到时候她若问起如实说了便是。
    她拽过一条被子铺好,眼前浮现出中秋那晚苏景玉水泠泠的裸身,羞的捂着脸娇笑。
    “大晚上的又想什么坏事呢?”苏景玉推门进来,语调中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逢月倏地放下手,侧着身子不看他,装模作样地整理着原本已经摆的整整齐齐的枕头。
    苏景玉漾着酒意的双眼打量她通红的小脸,喉间轻咳一声,两只宽大的袍袖向身侧展开,等着她帮忙宽衣解带。
    之前苏景玉“醉酒”时逢月曾帮他换过衣裳,再者夫妻之间这样本是常事。
    她自然而然地起身,为他解下腰封放在桌上,剥开大红色外袍的交襟,轻缓地沿着肩头褪去,之后解开中衣的扣子。
    冬日里紧紧贴合的领口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肌肤,颈窝及锁骨清晰可见。
    逢月手上一顿,回想着中秋之夜苏景玉穿着宽领中衣,她借着酒意在月下吻上他的喉结。
    那一夜,她还与他在床上纵情地拥吻,情迷之时他也曾这样解开她的衣衫,他……好烫。
    苏景玉略低下身子对上她失了焦的视线,眉尾一挑,酒后的嗓音愈发低哑惑人。
    “自家男人,夫人想要什么直说便是,馋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何苦来呢?”
    逢月被戳破心事,又无言反驳,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羞恼地避开他的视线,扒下他身上的中衣扔去一边。
    最里面是一件淡红色的低领丝缎里衣,又轻又薄,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她动作再度轻缓下来,指尖贴在他胸口滑下,落在腰间的衣带上,紧抿着唇,轻轻扯开,随即滋溜一下钻进被窝里,把滚烫的小脸盖的严严实实,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
    这样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苏景玉衣衫散落,坦露着胸膛,定定地凝望着床上的妻子,惊讶过后,眼底涌上一抹热烈的渴望与期盼。
    吹熄了桌上多余的灯烛,只留下一盏,放下床幔,掀起逢月的被子躺进去。
    布幔轻薄,昏黄的烛光笼罩在并不宽敞的床笫之间,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苏景玉灼热的目光探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红润面颊,想确认她是否真的做好了把自己交给他的准备。
    逢月慢慢睁眼看他,身子向前挪了挪,钻进他温暖宽阔的怀里。
    苏景玉舒心一笑,不再克制自己,手臂紧紧禁锢着她,温热的嘴唇自她的眼角、鼻尖向下,最终吻落到唇上。
    舌尖撬开贝齿,前所未有的缠绵深入。
    逢月扬着脸与他追逐纠缠,被子里的温度灼热的令人难受,周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微颤的手情不自禁地环上他精瘦的腰身,一寸寸向他腰下殷红的胎记摸去。
    纤长的羽睫动了动,逢月半睁开眼,歉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苏景玉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红润滚烫的唇与她分开,喘息着问:“怎么了?”
    逢月绯红的小脸逆在苏景玉的阴影中,责怪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还忘不掉梦中的夫君,她既然要与他做夫妻,就不该再对他有丝毫的隐瞒。
    她想把梦境都告诉他,然后将对梦中夫君的感情尘封在心底,永远不再开启,哪怕有朝一日梦中人真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也绝不会回头,只一心一意守着眼前人。
    “景玉,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她的声音轻柔中带着几分果决与坦诚。
    苏景玉没有半分猜度,“嗯,你说。”
    一本正经地说起梦里的虚无缥缈,逢月依然有些难以启齿,把脸贴在苏景玉胸前,沉吟了片刻才道:
    “我近来总会做一个怪梦,梦见我生活在村子里,跟一位外来的公子成了亲。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听村里人说他长的很好看。他很温柔,很疼爱我,贴身藏着一块鱼形的玉佩,他说那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对他很重要,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
    “鱼形玉佩?”苏景玉不由蹙眉。
    “嗯,开始我也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梦,可是接连梦了好几次,让我不得不怀疑我的生命里会不会真有这样一个人。”
    “你以为那人是姓祁的,所以在衍王府的水榭里跟他有说有笑,还背着我偷偷去赴他的约?”苏景玉醋意满满地朝怀里瞪了眼,搂着逢月的手半点也舍不得放开。
    逢月以为的倾诉衷肠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打断,扬头懵懵地看着苏景玉,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方向偏移过去,开始语无伦次:
    “都说了那只是开始嘛!我去赴约,那是……那是因为他说他认识桑婉!”
    桑婉,苏景玉在她画的图上见过这个名字,她也曾问过他是否认识一个叫桑婉的人。
    他懒得去想这个名字与她那无聊的梦境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撇开脸,酸溜溜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逢月气恼地嚷他,“桑婉是我在梦里的名字!你别打岔,好好听我说!”
    “……嗯。”苏景玉想起祁沐恩欺辱逢月就火气上涌,懒懒地应了声,看似毫无兴致,实则满心期待着她的下文。
    “起初我在梦里只看得见鱼形玉佩大致的轮廓和颜色,看不清纹理,第二次入梦时我刻意摸了摸,才确定上面雕的是鱼鳞。他的脸我也摸了,可还是想象不出来他长得是何模样。”
    逢月实在难以向苏景玉启齿,说自己恋上了梦中的夫君,对他念念不忘,但苏景玉早就有所察觉。
    新婚之夜她彻夜娇吟,玄清观同眠、府里他装醉那夜,她都与梦中那人彻夜缠绵,顺带着对他动手动脚,几乎摸遍了他全身。
    那时他还要么厌恶,要么享受她的爱抚,对她在梦里与旁人亲热尚且不觉得什么,如今再度回想起来,一阵高过一阵的醋意激起他满肚子怨气。
    又自知与一个虚幻的人争风吃醋实在太过于幼稚,只能另寻别的渠道宣泄,声音冷沉中含着几分无奈的宠溺,质问道:
    “现在知道那人不是姓祁的了?!”
    逢月眨眨眼,再一次被他奇特的思路带跑。
    自打她在碧波湖边感觉到祁沐恩并不是梦中的夫君,就再也没有对他动过心思,只把他当成儿时的旧友,千秋苑之后,这点情分也不复存在了。
    她甚至鲜少会想起他,哪怕他身上曾经有过一块与梦中极为相似的鱼形玉佩。
    苏景玉两次提起他,她本想向他解释清楚,情急之下词不达意:“我在梦里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凭感觉也能分辨出个大概,一次认错人便罢了,怎么可能一直认错!”
    “再怎么说人家也有样式相近的鱼形玉佩,我可没有,只能勉强在腰封上绣一堆充数。”
    苏景玉嘴上置气,实则并非还在针对祁沐恩,在他心里祁沐恩根本不配。
    也并不生气逢月把他假想成梦中的夫君,与她相处这么久了,他笃信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只是难以抑制地嫉妒她梦里那人,不过短短几次梦境就能令她深情难忘。
    他仿佛整个人被浸在醋缸里,酸的浑身难受,像个孩子一样迫切地想让她哄哄他,就像在富隆西街附近的全鱼宴里让她喂他一样,好好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那年去山西出差买回来的宁化府老陈醋,味道真的好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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