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淮很是莫名。
    妄哥从来不会把事情弄得太过复杂,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薄家这几年各方势力针对他,他懒得搭理起来枪顶头上都不会还一下手,可兴致来了,他也管对方是不是无辜,揍就对了。
    所以,他不是很明白薄妄对鹿之绫的处理,要是疑心这位少奶奶有问题,直接处理了得了,何必还要费心去监视?
    这到底是想人家背叛,还是不想人家背叛?
    薄妄转身去开车门,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回眸睨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拨了拨手上的佛珠,“你下手太重容易造杀孽,赶紧把人送医院。”
    听到吩咐,李明淮立刻站直身体,“是,我马上把他扔清江喂鱼去!”
    “……”
    薄妄看他的眼神跟看白痴一样,冷冷地道,“你耳朵要是没用了我替你砍下来。”
    说完,他上车扬长而去。
    “……”
    李明淮站在原地人都傻了,什么意思?真送医院啊?
    ……
    鹿之绫从帝江庭的大楼里走出来,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好。
    这个薄妄叫她来送饭,结果人根本不在家里,打两通电话也没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耍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就是叫他不要在床上吃东西而已,至于么?
    鹿之绫往前走去,忽然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骚气的橙色敞篷跑车,薄妄坐在驾驶座上正盯着她,嘴里咬着墨镜腿,整个人懒洋洋的,额角的伤痕明显……
    “……”
    鹿之绫吓一跳,差点收住往前走的腿,幸好她把眼盲两个字时刻刻在脑子里,两条腿才能继续往前走。
    她用盲杖指路,从盲道上慢吞吞地往前走。
    薄妄从车上下来,靠在车门上看着她朝这边过来,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得挺阔。
    他一直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般。
    鹿之绫踩着盲道从他身边经过,盲杖在地面上敲得“哒哒”作响,鼻尖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木质香。
    她正想着作为盲人也不能五感全失要不要停下来时,男人的胳膊突然横到她身前,握住她的一侧肩膀就将她往后带。
    “……”
    鹿之绫呼吸一滞,被带得踉跄后退,直直退进他的怀里,紧贴在他的胸膛前。
    她上手攥住他的袖子,“薄妄?”
    薄妄低眸睨着她小巧白嫩的耳垂,眸色发沉,“怎么知道的?”
    “闻出来的。”鹿之绫又闻了闻,“你身上怎么又有血腥味,又受伤了吗?”
    这女人把他身上味道都记牢了。
    薄妄睨了一眼自己衬衫上的一道血迹,“别人的。”
    “……”
    鹿之绫不问了。
    薄妄从后禁锢着她,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朵上,磁性的嗓音不辨喜怒,“不耐烦等了,要走?”
    “不是,我怕你不喜欢我呆在你家。”她轻声说道,模样柔柔顺顺,“便当盒我给你放在岛台上。”
    “这么听话?”
    薄妄玩味地勾唇。
    “我不想你不开心。”她说着轻轻往下拉了拉他的袖子,想让他松开。
    薄妄却将她勒得更紧,“是么?那走吧。”
    “好。”
    鹿之绫应着,抬起脚想走,又被他勒了回去。
    然后,她就被薄妄带回顶楼的房子。
    薄妄用脚勾出椅子,直接坐在岛台前开始吃饭,鹿之绫安静地站在一旁。
    薄妄也不理她,一手握着手机看,一手拿着筷子吃,顶着这么一张脸吃相怎么样都不会难看。
    第50章 我一个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
    可是他吃饭归吃饭,非要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鹿之绫想着得找个借口离开,忽然听他低笑一声,笑得很是讽刺。
    他正在播放一段新闻视频。
    “薄氏财团刚刚发布公告,正式拿下枫林区南阳路的黄金地块,之前连各大议员都参与进去闹得沸沸扬扬的土地风云终于落下帷幕,薄氏财团称即将在这里建立全新的经济圈,改变枫林区固有格局……”
    南阳路,不就是之前电话里有人叫他去解决事情提到的地方么?
    薄家财雄势大,已经是k国第一,但枫林区的经济被其他几个财团牢牢掌控着,薄家的势力在这个地区并不占优势,一直没能插足进来。
    薄妄生日那晚带着一身的伤回来,接着薄氏财团就改变了枫林区的固有格局。
    大家族、大财团之间争争抢抢并不都是明面上的,有时候暗地里的手段一个比一个脏。
    “……”
    鹿之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薄妄。
    薄家背后的脏事难道都是薄妄在做?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薄妄虽然身为薄家长孙,但行事荒唐狠戾,还有精神疾病的医学报告,众人皆知他不可能成为薄家继承人。
    照常理,这样一位少爷薄家不可能既不管束,还重视到配那么多律师,江北城里也无需人人忌他如鬼如神。
    除非,薄妄是这样一个角色。
    薄家需要他的狠,所以不管他怎样都捧着他;
    而在江北城里,有人怕的是他的这层身份,有人则怕的是他暗地里的手段,那绝对比在龚家宴会上踩人脸这种事更脏更毒,否则,几个财团也不能这么轻易将枫林区让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样,丁玉君老太太才对薄妄这个长孙心怀愧疚,毕竟是亲孙子,如果有一天彻底兜不住,薄家不会有事,推出去的……只有薄妄。
    鹿之绫发现这事不能细想,一细想,遍体都生起寒意。
    她生在长在鹿家,家里一片和谐,根本不会有这种推亲儿子、亲孙子出去做脏事的事情。
    那他呢?他也心甘情愿替薄家做这些?只有做了才能继续享受挥霍?
    “啪——”
    薄妄随手将手机扔在岛台上,低头吃饭,连只是简单装饰的胡萝卜都没放过。
    鹿之绫抿唇,虽然这种事是人家家里你情我愿的事情,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明天晚上的家宴,如果你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了,我和奶奶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响起。
    闻言,薄妄的背忽然一僵,他看一眼自己还在播放新闻的手机,转头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看,眼神锐利到阴沉,“你知道什么?”
    这个反应……
    看来她猜的都是真的。
    “什么知道什么?”她故作茫然,“你身上还有伤,家宴人肯定也不会太少,带伤应酬太累。”
    薄妄沉沉地盯着她,似乎又在验证她话里的真假。
    鹿之绫发现他很不容易相信人,短短的几次接触中,她不管说什么,他的眼神都在质疑。
    不过,她的确也虚,越虚越不敢露出破绽。
    好久,薄妄搁下筷子,又从岛台上勾出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下一秒,他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揉着她娇嫩的皮肤,嗓音温柔,勾着愉悦,“这么关心我啊?那不如陪我一起死好了。”
    “……”
    这又是哪里跟哪里?
    鹿之绫不禁蹙眉,换来的是薄妄目光一凛,指腹狠狠在她脸上按下去,按到她疼,声线骤冷,“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我想活着。”
    她认真地道。
    “呵。”薄妄低低地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虚伪的狐狸,“就这还说喜欢我?”
    她轻声问着,“活着不好吗?”
    薄妄勾过她坐着的椅子,让她几乎贴到自己面前,反问,“活着有什么好?”
    “有日出日落,有山川河流,有万物生长。”
    她道。
    薄妄又是一声低笑,“还有你瞎了的眼睛,有你死了的全家,有你同学高高在上的践踏,有你想打打不了的胎,鹿之绫,五年来,你分得清这是人间还是地狱吗?”
    房子太过空旷安静,他低沉的声线像一片薄薄的刀刃,不痛不痒地割过她的皮肤,然后无声无息地一把握住她的心脏,疼得她想缩起来。
    鹿之绫心绪恍惚,眼前再次浮现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焚烧的树叶在她眼前飞舞。
    好一会,她才晃过神来。
    他的话也……太致郁了。
    薄妄亲昵地摩挲着她的脸,指尖顺着她的脸往下游走,摸上她颈上的脉,继续蛊惑地道,“其实死没那么难,比半死不活简单多了,烧炭、上吊、跳河……或者,就在你这里割一道口子,都来不及疼上多久一切就结束了。”
    他的样子太过认真,认真到鹿之绫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真这么做。
    她的呼吸几乎停顿。
    “怎么样?考虑一下,我一个人走怕寂寞,你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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