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的吧,就你话多。”林启说道,自己夹了一筷子小菜吃,突然又想起别的事,抬头笑道,“你可算要回去了,不然就你这个招人嫌样儿,早晚把你赶出门去。”
    这次他去丹棱,霍闲之也一同回去了。
    他倒是想再住几日,但前几日他爹霍知州已经几次来信询问他身体,虽未明说,但都知道是催他回家的意思。
    提起这茬,就轮到霍闲之翻白眼了。
    他满脸不虞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拍,撇撇嘴角说道:“才吃你几日饭,至于如此小气?”说着话,还用手帕擦擦嘴角。
    他突然变脸,林启还真以为他生气了。正要开口,却见他在袖中掏掏,然后啪一声将一枚铜板拍在他面前。
    “本公子是爱占便宜的人嘛。喏,拿去花。”他的下巴微挑。
    林启看看那一枚铜板又看看他,一脸无语的表情,一旁的何安然与小五子也笑出声来。
    霍闲之最近与老庙口的几个婶子学会了用铜板占卜的法子,正是痴迷的时候,走哪都要带着三个铜板。此刻与林启玩笑着置气,都舍不得掏出三个来,只给了他一个。
    林启拈起那枚铜板揣进怀里,两人互相笑话着彼此抠门。
    说笑着吃完了饭,小五子去洗刷碗筷,何安然去屋中换衣服,他们夫夫每日晚间都要出门散步,消消食。
    霍闲之躺在竹椅上,慢悠悠地晃荡着。
    林启走过去踢踢他的靴子,“想什么呢,一同出去走走?”
    霍闲之睁开眼睛,鄙夷地看着他:“你俩出双入对,我跟在你们后头?”
    林启闻言笑道:“幸福的一家三口。”
    话落,立马收获霍闲之的一记狠踹,林启笑着拍拍衣摆,然后两人就都不出声了。
    这段时日小五子从镇上拿回的信,除了丹棱寄来的外,也有几封是从京城寄来的。林启不知是什么人写的,但每次收到时,霍闲之总会心情低落许久。
    前日小五子去镇上取了两封信回来,之后霍闲之就一直这么个要死不活的状态,虽也跟他耍耍嘴皮子,但明显做什么都兴致缺缺,铜板都不怎么玩了。
    “看着我做什么?你与你夫郎去就是,”看他盯着自己发呆,挑眉笑道,“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想挺多的。我是想问你霍家派人来接吗,接的话顺便帮我带些货过去。”
    奶茶店开张后,来回运输货物就成了常事,特别是等各地的奶茶店都开起来后,运输绝对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必须要认真对待。
    林启倒是想起一个人,之前的武俊武大哥就是做镖局的,或许能与他谈谈这笔买卖。不过那得等去了丹棱再说,这次就先蹭霍家的车队了。
    霍闲之闻言,摇头笑道:“你还真是不吃亏,先说好,这可抵了我这段时间的饭钱了。”
    林启笑着点头:“行,抵了。”
    运输的事就这么定下,林启扬声叫了何安然一声,催他快些。一会儿天色太晚了,外头漆黑看不清,容易崴脚。
    何安然在屋内应了一声,连忙穿一身淡青色纱衣出来了。
    这纱衣是林启去县城找吉县令时,特意在布庄给他买的。比丝绸更加柔软透气,夏日穿着更舒服些,不过价钱也贵了许多。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晚风习习,送来几丝清凉,看着路旁草木身姿摇曳,都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何安然伸展胳膊,享受难得的舒服时光,只有到了傍晚时候,他才觉得身上爽快些,看着水沟、路沿的花草都格外亲切。
    他看夏景,林启则笑着看他。
    何安然转头间发现他的视线,立马羞红了脸。成亲这么久,每次被他温柔地看着时,仍会不好意思。
    “小两口又出来散步?”有婶子坐在自家门口歇凉,在他们路过时问候一句,话中带着打趣,只是眼神中却带着艳羡。
    她想起自己当年怀孕时,正赶上年头不好,刚入秋就刮了几日大风,漫天黄沙,连门都不能出。
    村中的老人都说这天气诡异,于是趁着难得的两日晴好天,村里人都去地里抢收庄稼。
    当时她都六个月的身子了,每日挺着大肚子给家里下地的人做饭。哪料自家汉子见收割进度慢,还回来抱怨她,说她娇气,说村里哪个妇人怀孕这么金贵,连地都不能下。
    她当时也是年轻,对着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汉子总有几分惧怕,第二日就跟着下地了,弯不下去腰时,便叉着两条腿往下蹲,晚上回来时腿脚肿的鞋都穿不上了。
    现在看着林启每日带着何小哥儿出来散步,真想揪着那老东西的耳朵出来看看,看看是他没本事,还是自己娇气。
    婶子想着往事,再想到今日晚饭时那老东西埋怨自己又做他不爱吃的杂粮粥,后槽牙都咬紧了。心里暗自将往后一个月的饭都定下了,就吃杂粮粥,饿死那个老货。
    “嗯,婶子忙完了?”何安然听到她的问候点头,两人一来一回问了几句。
    聊完,等何安然继续往前走时,林启却拉着他进了面前的小巷。
    “你之前不是说过钱婶母子两个干活儿利落,人也爽快吗?让她们母子去家中搭把手,我走后你也有个照应,如何?”林启边走边说道。
    何安然惊讶地挑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抬头看他一眼,想了一下后答应了。自己若不同意,只怕他出外也得提着心,还不如答应下来。
    钱婶往常也爱往老庙口去,只是她从不多嘴多舌地笑话谁家,只是听个热闹罢了。何安然同她接触过几次,印象一直不错。
    之前工厂招工,他还特意问过钱婶想不想去。只是钱婶的汉子前些年去世了,家中就剩了她与一个小哥儿相依为命。
    这小哥儿如今十五,正是好年纪,她做工后将他一人留在家中,着实有些不放心,因此便拒绝了。
    “我见你上次与他家小哥儿很是聊了几句,性子应当能合得来,让他跟着搭把手,平日与他娘一同住在咱家,钱婶也不用操心。”
    何安然听了,觉得确实可行。
    自钱婶的汉子去了后,因膝下只一个哥儿,族里的人对他们母子也不重视,两人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辛。请他们来家中做工,多少能赚些铜板,让他们手头宽裕些。
    说着话,两人进了一个土墙围成的小院。
    小院虽小,但收拾的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东西乱摆乱放。甚至院墙下还留了小块菜地,上头种着几样常吃的蔬果,长得都很茁壮。
    两人进去时,钱婶母女正吃晚饭,听了二人的来意,钱婶当即有些激动,连忙答应下来,还连声说自己必会好好照顾何安然的,就连十五岁的小哥儿也答应了。
    第二日,两人便到了林家,开始上工了。
    将走前的事都准备好后,第二日霍家派来的侍卫也来了。又是近二十辆马车,只不过这次是空的。
    林启带着工厂的工人将果酱罐装在大箱子里,周围又用浮棉包裹着,之后才抬上马车。
    这一番动作,自然又引得村中人驻足观看,知道他们工厂做好的东西终于要卖出去了,围观的婶子大娘们都松了口气。
    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有家人在工厂做工,之前只做不卖,她们还曾担心过林启赚不来钱财后不雇她们了。现在见他把东西卖出去,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
    攒了这么久的存货,一下子就拉走一半,生意这么好,想来不会欠下大家的工钱的。
    大家顽笑着看了一会儿,等那一长串的车队载着人与货物离开后,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何小哥儿这次没跟着去。”有婶子边往回走边打听情况。
    另一个大娘说道:“肯定不去啊,他肚子大了,路上颠簸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唉,何哥儿这命可真好,”有一个婶子点头后感叹一句,“虽说以前在何家受了些苦,可成亲就到了林家,日子富裕不说,这么快还有了孩子,实在顺遂。”
    一同走着的两人也有同感,纷纷点头,三人一起说起何安然来。
    正说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突然看见前面背着三五根柴,一瘸一拐走路的身影。
    一个婶子用胳膊肘碰碰身旁的妇人,满脸鄙夷地低声说道:“以前何哥儿在家中时,他们把人作践成那样,当时没想到何哥儿有一日这么出息吧。”
    另一人闻言,当即往地上吐了口痰,说道:“呸,就他们那缺根筋的脑子,能想到才奇怪。看何小哥儿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只怕心里恨得牙痒痒呢。”
    ……
    三人说着话,一步一顿地从何安平身边走过,看一眼他头发脏乱、脸颊陷、死气沉沉的模样,皆摇头撇嘴,一脸不屑。
    只是她们却没注意到,在他们走过后,何安平抓柴的手突然握紧,手背竟然暴起了青筋。
    路过老庙口的宅子时,他看着紧闭的木门眯眯眼睛,眼中满是恶意。
    第122章 促销活动
    丹棱县城外, 三个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骑在马上,探着脖子往前看,见客商络绎不绝, 熟悉的面孔却始终未出现,心中都有些着急。
    左侧膀大腰粗的汉子热得满头大汗,捋一把头发, 粗声说道:“三公子怎么还不回来,要不咱们到城门洞里躲躲吧,这日头也太毒了。”
    右侧的汉子看他一眼,扇动几下手中的折扇,轻声笑道:“你皮糙肉厚的,这么点儿太阳都受不了, 看来也就是个虚架子。”
    “放屁!”那汉子不服气, 反驳道, “我老张这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就是自小受不了暑热罢了。哪似你身娇体弱, 这么热的天也裹的这么严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贫嘴, 霍远明不耐烦地摆手,“都闭嘴,几十岁的人了, 也不怕来往的人听见,笑话你俩。”
    两人闻言, 这才闭上嘴巴。
    手拿折扇的文弱汉子见霍远明眼睛不眨地眺望远处, 笑着安慰道:“着什么急,闲之素来受不得苦, 或许避开这会儿的炎热, 在哪处歇脚呢, 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是啊,”左侧的汉子这会儿也附和道,“这路上好走,又有那么多的侍卫护着,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太惯着三公子了,哪有当爹的大老远地来迎儿子的道理。”
    文弱汉子闻言,立马呵呵笑了两声:“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听儿子要回来,早早去丰谷斋排队,就为了买儿子爱吃的桃酥。”
    “靳睿渊,你还有完没完!”左侧汉子被他戳穿,恼怒地低吼道。
    霍远明本就等的着急,这会儿听他们二人在耳边聒噪,心中烦不胜烦,吼道:“再说一句,你俩都滚回去吧。”
    两人见他拧着眉,一脸不快,这才不说话了。
    他们三人自小在一处长大,关系匪浅,当年霍远明被调任到丹棱后,就把他们二人也带来了。
    如今那膀大腰粗的汉子已是丹棱的步兵统领,叫张冠智。而叫靳睿渊的文弱汉子则是霍远明府上的幕僚。
    上次阮霍二人的事发生时,他们正巧回京城探亲了,等回来后才知此事,当时霍闲之已经随林启去了定北县城。
    知道他走时身体堪忧,两人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会儿话里说着不着急,其实自前几日收到霍闲之从定北县出发的消息后,就一直算着日子,今日一早就去了霍府,只为早些见霍闲之一面。
    这会儿等了许久还不见车队的踪影,也跟着提起了心。
    六月的太阳毒辣,三人心情焦灼,额上的汗流进眼睛里,一阵刺痛。
    又等了一会儿,张冠智突然忿忿说道:“三公子也是个没出息的,姓阮的在京城风生水起,前几日还得了圣上的赏赐。他却跑了那么远,还不是折腾自己的身子,又不是他理亏,也不知道图个啥。”
    霍远明闻言,当即转头看向他,脸色不虞道:“闭嘴,别提此事。”
    张冠智不满地撇嘴:“我又不傻,不会在他面前说的。就是三公子太心软,任那姓阮的欺负,咱们做大人的也不帮忙出头,人家只以为我们没人呢。”
    提起此事,靳睿渊也皱着眉没说话。
    他平日常在霍府,与霍闲之关系亲近,知晓此事后,心中也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想送信去京城给阮溪知些教训,却一直被霍远明拦着。
    看着二人义愤填膺的模样,霍远明无奈道:“你俩懂什么。”
    “是,我是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就知道要是有人将我儿子气吐血,我非抽死他不可。”张冠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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