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喃皱着脸,扬臂扒拉他把她脑袋当成篮球的手:“你干嘛。”
    “不是灵活吗,你跑一个试试。”
    “……”许喃抬眸觑他,趁他不备,猛得往下一蹲,正要从他手臂底下往后他身后跑。
    李衡动作更快,看穿了她意图般,手臂拦在后面,守株待兔。许喃没有防备,直直地撞到他的臂弯里。李衡没费什么力气,单臂揽着她的腰腹,把人提到自己面前。
    许喃后背撞到他胸膛上,不疼。但是丢脸!
    许喃没来得及窘迫,只听李衡命令口吻道:“用手肘捣我,脚跟踩我。”
    许喃较上劲儿,按照他指挥的做,但李衡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你挠痒痒呢。”
    男女力量悬殊,许喃有这个意识。但自己对上李衡才知道,这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她脸皮薄,自己构架的安全意识网被李衡不留情的捅破,只觉沮丧。
    李衡瞧着低头下的脑袋,以为自己把人抱疼了,松开些力道,又说:“抓住我的手。”
    许喃声音小,带着点怨气,怔然:“做什么?”
    李衡解释:“试着掰我的手指,看能不能挣开。”
    许喃哦了声,却没动作。
    李衡正要偏头看看小姑娘是不是委屈哭了时,手背附上一片温热柔软,不足一秒,李衡的中指被攥住,猛得往后一掰,李衡松开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
    女孩手软,柔若无骨。
    攥着他的手十几秒才松开。李衡直觉被她触碰过的皮肤滚烫,像那天傍晚被热风怎么也吹不散的腰背一样。
    许喃这个存在,于她而言,有了更具体的特征。除了娇气,还柔软,毫无杂质。
    许喃成功挣脱,两颊羞赧带出的绯红尚在,杏仁眼明亮,眼角上挑,盛着两汪得意愉悦的笑。
    “这样吗?”
    连语气都是轻快的,带着上扬的尾音。
    这时,他注意到李衡沉默的脸色,登时紧张:“掰疼你了吗?我刚刚闻到你肩膀上有红花油的味道,是不是受伤了。”
    说着,许喃要去检查他的手。
    李衡神思回笼,避开她的动作,将手抄在口袋里,开口时语气有些没来得及收敛的不自在:“你觉得可能吗?”
    见李衡眉宇间一贯的桀骜和凌厉,许喃也觉得不可能,眼梢低垂,神色失落,手扯着书包带子多出来的一截扯啊扯。
    不可能就不可能呗。
    李衡揉揉她的头,说:“不过你刚刚做得很对,运气好的话,能有效。”
    许喃眼睛亮起来:“真的?”
    李衡违心地嗯了声,说:“别杵这了,往电梯走。”
    商场人流大,人来人往,各有各的目标。
    许喃站在下行电梯的入口处,停了脚步,突然提议:“李衡,我还想去看电影。”
    李衡感觉没错,小姑娘在故意磨蹭时间不想回家。
    “原因。”他言简意赅,抬了抬下巴。
    许喃指着楼上一层电影院挂出来的宣传海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衡的神情,说:“我听孟澄西说,这个动画电影做得特别好,在影院看视觉效果很震撼。”
    她一脸期待,眼神真诚,甚至用手扯了扯他的校服衣摆,语气哀求道:“可以吗?”
    她明显在答非所问。
    李衡却突然不想计较:“上去看看最近一场的时间。”
    耶斯!
    走出几步,许喃突然想到,不知道这部电影下映了没有,要是没有临近场的排片是不是就看不成了。
    她绞尽脑汁,开始找退路:“其实这部看不成,换成其他的也行。最近好几部评分不错的影片……”
    李衡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许喃的碎碎念。
    李衡一手拿着手机接通,另只手随意抓了下她的书包,提醒:“看电梯。”
    许喃低头应了声,听他接通电话喊了声:“爸。”
    “她和我一起,在外面吃饭……好,我们现在回去。”
    电梯连接两层楼,李衡的电话挂断,两人也到了电影院所在的楼层。
    许喃手抄在外套口袋里,用力搓了搓手指,突然紧张:“李叔让我们回家吗?”
    李衡恩了声,朝近在咫尺的电影院看一眼,漆黑的眸子沉寂如水。他低头,商量的语气:“改天带你来看吧。”
    “不看也行。”许喃目的也不是为了看电影。
    -
    两人到家时,李常滨穿着浅蓝色的警衬,坐在客厅里刚挂掉一通电话。
    常滨扫了眼李衡脸上的伤,等他俩在沙发上坐下,才说:“贺舟齐去做了检查,被你揍得不轻啊。对方父母心软,看都是一个学校的,没追究你。”
    也可能是许喃在场,所以父子俩都克制了情绪。李衡想说什么,到嘴边硬忍回去。
    李常滨瞧着自己儿子,沉声提醒:“以后做事,稳当点。”
    见李衡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李常滨才看向许喃,关心道:“小喃不要受影响,专心学习,以后再受委屈一定要告诉大人或者找李衡也行。他护短,肯定能照顾好你。”
    许喃乖顺点头:“我记住了。”
    李常滨抬手腕看眼时间,许喃知道,他马上又要回所里忙。
    李常滨不论什么时间工作第一位。家里的一切都是男主在管,做饭拖地,什么东西要添置什么东西要维修。
    这里对李常滨与其说是家,倒不如是回来睡一觉的宾馆。
    他和李衡沟通很少,大多时候是下达指令。就比如现在:“书面检讨的事,你们主任说你不用写,但你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我提出来,你还是写一写。下周一,升国旗时念念,长个记性。你没意见吧?”
    李衡在外面意见颇多,对上李常滨很冷静,或者说过于冷静了,仿佛一个冷漠的执行机器,很少辩驳,道:“可以。”
    李常滨起身,准备出门,冲李衡习以为常道:“老规矩,一百个俯卧撑,做吧。”
    李衡活动几下手腕,走到空地上准备。
    许喃想起在他肩上嗅到的红花油的味道,小声跟李常滨解释:“李叔,李衡右胳膊伤到了,可以让他改天做吗?”
    李常滨身为派出所所长,一旦露出威严的气场连许喃都怵。他问李衡:“你有要说的吗?”
    李衡二话没说俯撑在客厅和餐厅间那块宽敞的地板上,声音果断道:“揍轻了。”
    许喃:“……”
    “那开始做吧。”李常滨对自己儿子身上的傲气不意外,抿了口茶水,又说:“小喃帮他数着,不标准不算。”
    父子俩有自己的相处方式,许喃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她蹲到李衡的手边,小小的一团,压根忘记书包还挂在肩上。
    余光注意到过来,李衡扫她一眼,提醒:“书包。”
    许喃适才意识到,楞楞地回房间摘掉书包,顺带着从房间拆了一盒牛奶,咬着吸管,过去蹲好。
    李衡手撑在地板上等她回来,才开始。
    “一。”女声清脆短促,软而甜,有股淡淡的奶香。
    “你倒是会享受。”
    “二……我都帮你解释了,是你不领情。”许喃抬声数数,压低声说后面的话。
    李衡低笑:“习惯了。”
    “三……你还挺骄傲。”
    李衡连着做了十几个,李常滨从旁边经过,提要求:“单手。”
    许喃疑惑地抬头,再垂眼时,只见李衡将右手背到腰后,单手撑地,俯卧。
    这样难度更高,更考验核心控制力,耗费体力。
    不一会李衡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紧绷流畅的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运动调动身体肌肉呈现出饱满漂亮的线条,男性荷尔蒙在这一刻混杂在汗水中散发着。
    许喃机械地随着他的动作计数,不再说话。
    李衡停下动作换手时,抬头看了许喃一眼。五官线条清晰凌厉,狭长的眼尾上挑,眼神锐利明亮,微喘着,呼吸比日常重,更清晰地撞在许喃耳膜上,配合着她如雷如鼓的心跳,久久难平。
    许喃咬了咬唇,小声问:“要不要歇一会,你爸没看这边。”
    李衡笑了笑,说:“不用。”
    许喃数到五十时,李常滨拎着钥匙和杯子上夜班去了。
    防盗门关死,听着走远的脚步声,许喃松了口气,开始明目张胆地放水。
    李衡做一个。
    许喃:“五十二。”
    李衡又做一个。
    许喃:“五十四。”
    李衡又又做一个。
    许喃:“五十六。”
    李衡撑着手臂不动了,瞥她:“你数学成绩作弊的吧,楼下三岁半的小明都比你会数数。”
    许喃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伸出根手指戳了戳他肩膀,催促:“六十个了,继续。”
    李衡气笑了。
    他没按照许喃的数来,她数到“一百”起身,见李衡还在做。
    “自己去玩。”李衡赶她。
    许喃心情复杂地低声:“哦。”
    诚实、认真,或者说言必行,李衡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态度如此真诚。
    许喃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停留在首页,没有调电视节目。
    她注意力落在影视剧广告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李衡粗重的呼吸,在心里帮他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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